《亲王》镜台

36、36

　　之前在房顶上，我看亲王挺想装的，我估摸着就算我这么出言不逊他也会愿意继续演一个宠爱女儿的好爸爸。现在事实如我预料，他真装了起来，可我听着他这用力过猛的宠溺语气却觉得一阵恶寒。
　　我和他说着“殿下您能这样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坐了下来。接着我问：“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要搁平常，我才不主动过问他的行踪，一不小心就惹他老人家不开心让自己受折腾。可现在这情形，他跑进了狼人的领地，我不硬着头皮问他来干嘛的艾森也得把这话问出来。而让艾森问的话，万一他哪个词用得不对了和我的老怪物长亲再呛上又是麻烦，还不如我来问。
　　“这还用问吗，辛西娅？当然是来接你回家。”亲王回答我，语气还是那么用力过猛让人一阵哆嗦的宠溺，“我最叛逆的女儿，稍微离开我一会就开始遐想着要做一些让自己可能永远离开我的危险的事——真是不让人放心啊。”这话说到最后，我熟悉的那个调调又回来了——他在威胁我。看到亲王没性情大变成了个关心子嗣宠爱子嗣的好长亲，还是我习以为常的那个难伺候的模样，我居然感觉一阵轻松……咳我是说我的大脑开始飞快运转起来重新思考我跑路的可行性。
　　亲王，是对让我死没那么执着，但要是我第二次背叛他，哪怕不是再捅他一刀而是提前跑路，说不定就把他的执着激起来了。刚才在房顶上，他可就对我动了杀心。
　　“我错了爸爸，”我对他说，“那只是我一个还没有付诸实践的欠考虑的想法，请您相信没有您的命令，我绝对不会真的行动。我再也不会做出任何违背您愿望的事了。”
　　亲王对我的道歉不买账。
　　“那倒不必，辛西娅。我需要你做到的一直都只是：牢记你和我之间的约定。”他突然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按住我的心口。
　　我得说他这个动作相当暧昧。感受着他指尖的压力的同时，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好吧好吧呸呸呸，辛西娅呀辛西娅，不要再对他想入非非了。他又不是在和你调情！就算和亲王有七百年没见过面了，我还是能第一时间领会到他真正的意思：他把手放在我的心口是在提醒我他心口的那个誓约，进而提醒我他和我之间的那个约定：我帮他，结束后，他继续姑息我。
　　好吧，目前看来帮他确实是我最明智的选择。我的判断不是出于我对他残余的畏惧，也不是他对我的任何蛊惑。客观现实就是这样，帮他对我来说风险最低收益最高。
　　“是的，殿下。我再也不会忘了。”我说。
　　“看来你对继续在我身边当这个公主没有什么异议了，亲爱的女儿？”他问。
　　“呃，是的……”
　　“好。现在和你亲爱的朋友们道别，我们启程回家吧。”
　　所以他大老远跑到这个地方，还踏进了对他敌意深重的狼人的领地，真就只是为了接我？因为他预料到了我很有可能跑路，特意来拴住我？
　　呃，亲王确实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他需要我的力量……但是……有这么需要了吗？！
　　因为思考这些问题思考得出神，我没有第一时间按照他的指示去和瑞亚他们道别。结果我的这番犹豫好像叫瑞亚误会了，我听见她突然开口说道：
　　“你看不出来她现在不想和你回家吗？”
　　我去啊！！！
　　我慌乱地转向瑞亚，看到她目光灼灼地瞪着亲王。勇气可嘉，可这是不知者的无畏啊！瑞亚根本没见过亲王的真面目，肯定是把他老人家刚才装出来的宠溺当成他的常态，以为他真对我有多少耐心和纵容，我可以——她可以——和他说：我不想和他现在回去？
　　“不是的瑞亚，我非常想和我亲爱的长亲一道回家——”
　　我求助地看向艾森·莫亚，作为狼人，他肯定比瑞亚更懂亲王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我看到艾森·莫亚对瑞亚一副肃然起敬的模样——靠，我在期待什么？
　　狼人转向我们，开口——要是我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我一定冲过去再捂一次他的嘴——对亲王说道：“停下你这耀武扬威的傲慢做派吧，吸血鬼的亲王，这里不是你统治的领地，这里没有人是你的奴仆。辛西娅公主是我的朋友，受我邀请的客人。如果你真如你给我父亲的来信中所言，愿意和狼人重修旧好，那你现在就应该尊重我的客人——别在我面前威胁她！”
　　啥？什么威胁？难道艾森·莫亚之前察觉到了誓约……不对啊！就算他听见那个嘶嘶声，他也很难猜到那是怎么回事吧？那他说的威胁是指什么……呃，我懂了……是亲王按着我心口的手……
　　对他们狼人来说，这个举动和浪漫一点关系都扯不上。把可以造成严重伤害的手放在离心脏那么近的位置，就和把手放在脖颈上一样，是实打实的威胁的动作。
　　我抓住亲王的手腕，把这只漂亮的手从我的心口上移开。他老人家没有反对——说起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亲王轮流被一个猎人一个狼人这么冒犯，居然没有生气。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不知道在想啥呢。
　　……不管他在想什么，对我的朋友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连忙打断他：“爸爸啊——太对不起了，我的朋友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成功让这双浅蓝色的眼睛重新看向我。
　　“是啊，听你信誓旦旦地说出等叛乱平息后我就会立刻开始对付你，连我自己都不禁怀疑起来：我是不是真的会这么做呢？”
　　“呃……”
　　“呵呵，我不会这么做的。”亲王对我说。这么承诺完，他重新看向坐在对面的狼人和猎人：“看到可爱的女儿为自己赢得了这样可靠的两个挚友，我非常欣慰。两位，收起你们这充满敌意的眼神吧，我无意伤害你们，更无意伤害她。事实上，亲爱的女儿和旧友重逢，想要留在朋友家里多玩一会——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惊呆了。只有我惊呆了，而瑞亚和艾森呢，看见亲王让步，甚至还有点不太高兴，可能是还嫌他的让步来得太慢，让步的姿态也太傲慢。我真想扭过头和他们说：知足常乐吧朋友们！给他老人家笑一个吧求你们了！上一个跟他得寸进尺的人脑瓜子被他踩碎了！
　　“不过，我希望能和亲爱的女儿单独呆一会，能不能请你们出去一下呢？”亲王慢悠悠地说，“正好这位女士很饿了吧？你们的午饭放在外面，现在还有些余温，可以进餐了。”
　　那两位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不。瑞亚甚至开口，就要再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