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镜台

26、26

　　我的回信发出去，估摸着还没送到亲王手上，他的另一个使者就已经抵达了海森海姆。大敌当前，我那行事总是缺乏理性的神经病长亲终于表现出了一些理性，这位使者过来，不仅是亲自把亲王的第二封信和谈判协议带过来，还是来换我回去。
　　他来做这个抵押在海森海姆的人质。
　　在我初来时呆过的会议室，我们齐聚一堂。这次除了瑞亚会长又多带了一个我不认识的血猎参会。而我这边，亲王的使者在我旁边坐着。少年模样的黑发吸血鬼把下巴抬得老高，一副明摆着“我觉得你们都是牲畜”的高傲做派，十足的大众刻板印象里的邪恶吸血鬼。
　　我打量着阿尼亚斯，想到几天前从瑞亚哪儿听到的八卦，还是有点接受不能——他作为人类时是血猎世家的血猎？
　　“打断一下，”阿尼亚斯轻蔑地笑着开口，“‘守卫’的意思是——我的正餐吗？”
　　就算他当人做血猎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这吸血鬼的味也太冲了吧？！说他是某个吸血鬼领主的庄园里长大，耳濡目染觉得吸血鬼就是高贵人类就是低贱的那些血奴出身我都相信……
　　会长旁边那个我不认识的猎人听了阿尼亚斯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就像忍下了什么奇耻大辱。而会长则是严厉地开口对阿尼亚斯说：“他不是你的正餐，吸血鬼。我正要向你强调这一条在海森海姆至关重要的规则：在这里你只能素食，我们绝不接受任何从活人身上吸食鲜血的行为。”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关于我的一条至关重要的规则：我不接受素食。”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阿尼亚斯：你不接受吗？你上一次素食就是在我面前诶！我们一起吃的……
　　不是，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来促成合作的还是来给亲王拆台的？是不是他其实并没有放弃他作为血猎的坚守，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此刻在外交场合挑衅外援撕毁交易让亲王趁早灭亡……
　　我偷偷瞄向对面协会那边，真是剑拔弩张。特别是瑞亚，她的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武器。
　　突然，瑞亚明亮的灰褐色眼睛和我对视，接着她对我轻轻点头，就像是无声地告诉我她这几天总是对我说的那句话：别害怕，凯瑟琳，我会保护你的！
　　……啊！良心啊！良心在痛啊！
　　我悄悄聚集脚下的影子。要是真打起来我先溜为上尽量避免和他们正面冲突……
　　“你是在告诉我你不接受我们的条件吗，吸血鬼？”会长说。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阿尼亚斯拿腔拿调地回答，“我来到这里，愿意代替我们的辛西娅公主殿下留在这个——”他扫视四周，一副嘲笑的表情，“鄙陋的地方，难道还不算表现了亲王最大的诚意吗？当然，在亲王心中，他好不容易才与之冰释前嫌的女儿是无价之宝，让尊贵的公主殿下来做这个人质更合你们的心意。但是，就像你们收到的第一封信表明的那样，如果公主殿下不完好地回到他身边，合作就不能达成。而我嘛——”他又是一笑，“留在你们这里，其实比失踪了七百年的公主殿下更有价值，不是吗？你们居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诚意！”
　　“我们没有不接受，吸血鬼，我们要求的只是素食。你这尊贵的公主在这段时间都能遵守规矩，我看不出你有什么——”
　　“什么，公主殿下，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们就一直只给你提供素食吗？要是让您的长亲知道，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接着他重新转向会长，“让一个血族每餐素食，你怎么不让你麾下的猎人每餐只喝清水呢，人类？”
　　会长脸色阴沉，正要再说什么，那个我不认识的吸血鬼猎人却抢先一步开口说：“好，我当你的‘正餐’，吸血鬼。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瑞亚闻言立刻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会长看起来倒是没那么担忧，不过他也想了一会才开口：“留心，阿贾克斯。”
　　这个猎人点点头：“我会不辱使命，会长。”
　　阿尼亚斯嗤笑一声，对他们说：“放心，我会吸得很克制。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把食物一口气吃光的血族。”
　　那个猎人向前踏出一步：“我会盯紧你的，吸血鬼。记住我的名字——我是阿贾克斯·海尔西恩。”
　　我去海尔西恩？协会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我看到阿尼亚斯在那一瞬间表情空白，但很快，一副用嘲讽和轻蔑打造的假面就重新回到了他脸上。
　　“海尔西恩？啊——我不喜欢海尔西恩的男人，给我换个女人过来。”
　　“你——”
　　“从我还在世的血亲里挑了一个过来接洽我，不就是为了想引动出我的恻隐之心吗？”他居然就这么直接点破了协会的用意，“我现在说这些话可是在帮你们更好地达成你们的目的啊：换个海尔西恩的女人过来当我的‘守卫’。照我的话做吧，人类。还是说，三百年后的今天，我这苟延残喘的家族已经这样羸弱不堪，不再让妇孺学习对付吸血鬼的技艺了？哈哈哈——你们这些脆弱的牲畜，总是这么滑稽，永远都能取悦到我——”
　　被这样羞辱，毫无意外地，我们面前的三个人类全都怒了。拔刀的，拔剑的，扯锁链的，大战一触即发。
　　我也做好准备了：逃跑的准备。
　　“真要这么冲动又愚蠢地撕毁我们的协议吗，人类？”阿尼亚斯说，“亲王肯屈尊和你们达成合作的交易，是你们的幸运。难道你们对一千多年前发生在旧帝国首都的那场瘟疫的真相一无所知吗？整个夏天，整个城市，上万市民！那位亲王可远比我们这位嗜杀嗜血多了！如果说你们真的宁愿帮那一位，我只能说——”他站起来，“看到你们人类还是数百年如一日没有任何长进，我深表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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