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亮》有点无语

2、第二章

　　小文的抱怨声愈演愈烈，甚至花坛里张牙舞爪的枯枝落叶她都看不过眼，非要走过去恶狠狠踩上几脚才解气。

　　马鸣凡目送黑车离开，直到连尾灯都看不清了，她才转回脸，眨巴眨巴几下眼睛，“你不要急小文，我拿到发票，也记下他的车牌号了，明天一早我就打电话举报他，”

　　小文正气呼呼的快步往回走，听到马鸣凡的话，眼睛一亮，“真的？你怎么知道举报没有没用？”

　　“肯定有用的，”马鸣凡胸有成竹，“我还录了音呢！有证据！”

　　“好！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小文终于开心起来，和马鸣凡手挽手往前走，没走几步，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要是举报没用，记得把我的那一百也付了。”

　　马鸣凡心里咯噔了一下，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很微妙，被同行人不动声色的转嫁风险。较真起来，人家可以借口是玩笑，囫囵个咽下去，又不是个滋味。

　　马鸣凡不谙此道，甚至比一般人迟钝些，她这人包子惯了，总觉得自己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反过来对她好。

　　但现实恰恰相反，没有威胁力的好人，很难得到别人的尊重，因为得罪这类人，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网上特惠价订的大床房，陈设简单，别的都还算看的过去，唯独没有窗户这一项，实难忍受。

　　拉开窗帘，发现后面是一堵紧实厚重的墙，刷成毫无生气的惨白色，再配上旁边莫名其妙的蓝黑色窗帘，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小文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适应环境的能力要比马鸣凡强上许多，很快就洗漱完躺床上睡着了。

　　房间里很快响起了小文深深浅浅的呼噜声，裹挟着马鸣凡一会撞在东墙，一会撞向西墙。

　　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睡意，马鸣凡莫名怀念起六百公里外的那个小房间，两相比较起来，旅馆的设施更好，还有独立的卫浴，空调也能二十四小时的开，但自己的房间，起码有一扇窗，看天听雨，每到秋天，满树的金黄色的桂花香，会从没关完严的窗缝里溜进来，风一吹，就会落下一阵阵桂花雨。

　　此刻，躺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马鸣凡觉得这跟棺材没什么两样。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棺材里不会听到别人的呼噜声。

　　临近天明，马鸣凡才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到有人在说话，自己含糊不清的应了些什么，终于还是被沉重的困意战胜。

　　再醒来，已经是午后了，小文不在。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空调机箱的运转声，马鸣凡在床上愣了半晌，才想起来给小文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小文的信息很快飞进来，短短两个字：“在忙。”

　　马鸣凡不作他想，起身下床去卫生间里洗漱，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她突然回过味来，小文，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面试了？

　　被丢下的恐慌很快袭来，马鸣凡匆匆擦了擦脸，想再打电话问个清楚，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撞见了刚回来的小文。

　　小文手里拎着几个食盒，脸上笑盈盈的，她冲马鸣凡扬了扬手，“喏，领班姐姐请客，我给你带回来了，快趁热吃！”

　　马鸣凡鬓角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落进衣领里有些冷。

　　她回身去卫生间里扯出毛巾重新擦了擦，回来看小文自顾自的忙前忙后，她站在门口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沉默是另一种形式的语言，这点，亲近之人更有共鸣。

　　小文察觉到她的情绪，亲昵的来拉她的手，“鸣凡，快过来吃。今天早上领班姐姐给我打电话，说让咱俩过去面试，晚了老板不在，就面试不了了，我叫了你好多声，你说你要睡觉让我别吵你。不过没关系，既然你是跟着我才来尚港市的，我肯定会帮你找到一份工作。”

　　马鸣凡沉默的松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小文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马鸣凡只觉得聒噪。

　　这事没什么好责怪别人的，确实是自己没起得来，别人也没义务要等着她一起去面试。

　　但她心里仍旧不舒服。

　　从来了尚港市她就一直觉得心里发梗，一件件小的像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堆叠起来，旁人觉得无关紧要，真弯下腰去一粒粒拾回来，才明白确实不易。

　　马鸣凡不具备一切万人迷大女主的特质，她懦弱，敏感，虚荣，拜金，永远表现的像一块在口袋里捂久了的糖，黏糊糊，软趴趴，看得人直皱眉头。

　　小文并不因为丢下马鸣凡而心怀愧疚，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自己不去抢，谁会平白无故的让给你呢？只是两人同路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毕竟有个情分在。她解释也都解释了，领不领情就是马鸣凡自己的事情了。

　　房间里的低气压丝毫没有影响到小文，不管马鸣凡吃不吃，她反正已经吃饱喝足，正准备躺床上舒舒服服睡个回笼觉，突然想起来黑车司机的事，大喊一声，“啊，那个黑车司机，你投诉他了吗？”

　　马鸣凡还没从“被抛弃”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听到小文的话，撅了噘嘴还是打了举报电话。

　　举报受理的很快，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态度也很好，耐心的指导了马鸣凡如何提交证据，并承诺会在七个工作日内给予回复。

　　挂掉电话，马鸣凡的眼前就出现了小文的笑脸，她殷勤的打开桌子上的餐盒，“还是你有办法，知道向哪举报，快吃吧，这些菜都没动过，我特意给你留的。”

　　马鸣凡哦了一声，兴致缺缺的抽出筷子。

　　小文恨铁不成钢的点点马鸣凡的脑门，“你啊，一不开心就不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有啥啊，我又没说不管你了，你吃完我陪你出去面试呗。”

　　听到这话，马鸣凡眼睛一亮，求证道：“真的？”

　　“我骗你干嘛？”小文又往床上一躺，“这附近都是餐厅，不信找不到，我先躺会，你吃完叫我。”

　　计划很完美，现实却很残酷。

　　遍地是餐厅没错，可也不是家家都缺人手。马鸣凡一连碰了四五回壁，有那么两个招人的，要么薪资待遇太差，要么就是马鸣凡不符合他们的标准。

　　出了餐厅，马鸣凡在路边大喘气，“我的妈呀，月薪四千块而已，还要求一米六五以上，还得至少会两门外语的口语交流。”

　　小文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一眼，“这餐厅装修挺好的，没想到老板这么扣，要求这么多才给四千底薪，我今早面试的那家还给五千三呢。”

　　马鸣凡摇了摇头，“要不回去问问老板娘吧，刚出门的时候我看老板娘挺和善的，又是本地人，问问她知不知道这一片儿的招聘情况。”

　　小文拍拍她的肩膀，“我看行，那打道回府吧，今天一天受的冷眼太多了，我要回去缓缓。”

　　听她这样说，马鸣凡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踌躇了两下还是决定道歉，“真是对不起啊小文，让你陪着我跑来跑去的。”

　　小文瞧了她一眼，笑了起来，“跟我客气什么，我答应你了肯定会做到，管它龙潭还是虎穴，我都陪你一起，就一点，别在生气就不说话了，有事说事。”

　　马鸣凡尴尬的挠挠头，“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去吧。”

　　旅馆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一点都没有因为房费便宜而有吝啬的打算，马鸣凡和小文一进大门，就拉开紧紧裹住的领口，让充沛的暖气灌进来，以温暖冻透了的身体。

　　老板娘见她们回来，热心的送来两杯热水，“喝点热水吧，这么冷的天，你俩出去打个车啊。”

　　马鸣凡和小文道谢后接过热水，冻得发红的手在热水的温暖下开始回温，过了好一会儿，马鸣凡才低声问道：“阿姨，我们是来找工作的，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哪家餐厅在招聘吗？”

　　“餐厅？服务员很累的，你干的来啊？”老板娘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起马鸣凡，“我看你个子小小的，今年几岁啦？”

　　“今年刚毕业。”

　　老板娘呦了一声，“那不是跟我家宝宝差不多大，我宝宝还在读书呢，你家里可放心你来这里工作啊？”

　　马鸣凡呐呐半晌，才说道：“放心，这不是我跟同学一起嘛。您是本地人吧，这边容易找工作吗？”

　　老板娘笑着看着她，表情温柔又宽和，像是在看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我不是本地啊，我是二十年前，工作调动才来这边的，不过这边我倒是都熟，工作嘛，有是有的，不过我不推荐你来做。”

　　马鸣凡有些茫然，连忙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老板娘冲她俩招招手，示意把空杯子递还给她，“这里老城区了，留下来的餐厅啊，酒店啊，生意都不景气，给员工的薪资也低，你年纪轻，不如去中心区那边找找工作，我推荐你呀，也大酒店之类的应聘看看，不要做餐饮业，一天到晚站着，谁做的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