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亮》有点无语

18、第 18 章

　　马鸣凡啧了一声，“可是小朋友很渴啊，你负责照顾他，连杯水都不能给他喝吗？”

　　保姆：“话不能这样说奥，这个年纪的孩子饮食上都是很注意的。”

　　马鸣凡没说话，拿着杯子一时间进退两难。

　　保姆见她这般反应，自信一笑，“一看就知道你还没生过孩子，这照顾小孩子，讲究可多了，吃什么喝什么，吃多少这都是要按着标准来的哦。”

　　马鸣凡回头看了一眼雷温，那孩子正踮起小脚扒在栏杆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失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更何况是被迫失约。

　　既然答应了那小孩，马鸣凡不想让他失望，“那他一次能喝多少水？”

　　保姆本来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职胡诌一通，被问到细节上，她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大概……两三百毫升吧……”

　　马鸣凡：“精确一点可以吗？到底多少？”

　　保姆眼睛飞速瞟了一眼马鸣凡手里的杯子，心里估算了一下杯子的容量，“两百。”

　　马鸣凡：“你确定？”

　　保姆：“我确定，我们这里的小孩子一次都是喝两百毫升。”

　　保姆说这话，大概是忘记那些小孩杯子里的水是谁接回来的了，虽然没用量杯量，但马鸣凡心里清楚，那些杯子里水要远远超过两百毫升这个含量。

　　不过她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保姆较真，兜这一圈子，无非是要理由充分的再接一杯水。

　　“那就行了，刚才我只接了半杯水，只有一百毫升，现在我再接半杯就够量了，毕竟按你说的，都是要喝两百毫升的。”马鸣凡说完绕过保姆，大步流星的走开。

　　保姆眼看自己的计谋落空，她不甘的咬住嘴唇，气冲冲的回到乐园里，路过雷温的时候，一双眼睛狠狠的剜了过去，用眼神威逼他离开栏杆。

　　眼神之恶毒，很难让人相信会出现在一个专职保姆的脸上，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恶毒眼神的落点，是一个不过半米高的幼童。

　　大人真的很奇怪，他们太容易爱上别人，也太容易恨上别人。

　　爱和恨，浓烈又持久，但要是问他们到底为什么，他们根本又说不出理由。

　　明明应该是担负责任的成年人，心智却比孩子还脆弱，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情感，丝毫不在意别人会如何。

　　这般自私，这般无情，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做不到。

　　雷温被保姆的眼神吓到，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习惯性的退回自己的角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孤孤零零的，像是被抛弃的过时玩具。

　　马鸣凡回来就看到这幅景象，她端着满满一杯水，小心的挪到栏杆边，蹲下身体，打猎归来般举起杯子，眯着眼睛冲雷温笑。

　　雷温没动，他只是渴望的看着马鸣凡手里的水杯，身体却没挪动分毫。

　　那张圆润的小脸蛋上，没有天真烂漫，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这时候，保姆凑过来笑着说：“看吧，我们宝宝自己也知道不能多喝水的。”

　　几次三番的来阻止马鸣凡给雷温水喝，这行为让人生厌，一杯水而已，又不是救命仙丹，保姆把每个孩子都照顾的很好，唯独对待雷温，不仅自己对他爱答不理，还要拉拢别人一起漠视他。

　　这些孩子的父母不是花了钱请她来照顾孩子的吗？难道雷温的父母没交钱？

　　没交钱大可以不带过来照顾，既然接下了责任，背着人父母欺负人孩子，这是什么行为？

　　马鸣凡对保姆厌恶至极，看都没看她，端着水就进了乐园，她半跪在雷温面前，用身体遮挡住身后保姆的视线，“小朋友，你想喝水吗？我把水端过来了，你想喝的话就告诉我。”

　　雷温的睫毛抖动的如同落羽一般，小嘴紧紧闭着，什么话都不肯说。

　　说起来，马鸣凡今天就没有听见过这孩子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唯一一次跟保姆的交谈，发出的声音都是含糊不清的，难道是有语言障碍？

　　马鸣凡也没跟这么大的小孩子相处过，更没有照顾特殊儿童的经验，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尽力以一种专业的态度跟他对话，“那你，想喝水的话，就点点头，可以吗？像我这样。”

　　马鸣凡说完示范起来，她慢慢的点了两次头，确保雷温看清楚自己的动作，才捏捏雷温的手心，鼓励道：“你试试看，我相信你可以。”

　　雷温两只小脚纠结的合在一起，又分开，他小小年纪，还不懂得什么道理，他只是看得懂保姆恶毒的眼神，并且记得住。

　　就算现在，保姆的眼睛被马鸣凡用身体挡住，那眼神也没有从雷温的眼前消散。

　　马鸣凡不气馁，她端着杯子递到雷温的鼻子前，温声哄道：“我加了香香甜甜的蜂蜜呦，其他的小朋友都没有呦，你闻闻，是不是可香啦。”

　　酒店一直有给就餐的小孩子提供蜂蜜水的传统，适量饮用蜂蜜水对孩子的脾胃和肠道都有好处，餐厅提供的蜂蜜，还是从山里农户手里直接订购的，气清味甜，一直是酒店的热销产品。

　　温热香甜的气味一个劲儿的往雷温鼻子钻，到底是年纪小，还经不住诱惑，雷温犹豫再三，还是把嘴巴凑到杯子边。

　　马鸣凡眉开眼笑，“喝吧喝吧，很好喝呦！”

　　雷温小口喝了两口，见没人来阻止，才放下心来，两只小手急急忙忙的托住杯底，扬起小脸咕噜噜一口气把水喝了干净，末了，把杯子规规矩矩的放回马鸣凡手里，低垂着眉眼，嗫嚅道：“谢谢姐姐。”

　　原来这小鬼头说话没问题啊，马鸣凡自问也不是个外向的人，但眼前的这个雷温内向的程度，实在是胜过自己千百倍，心里莫名其妙升起一股保护欲，她义气的拍拍雷温的脑袋，“叫我阿姨就行，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雷温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马鸣凡，蠕动着嘴唇不说话。

　　两杯不值一提的温水下肚，竟然给这孩子平添了几分生气。

　　马鸣凡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有些可怜他，看雷温的衣着装扮都不是穷孩子模样，但在不霏的衣着下，隐藏的却是一颗小小的，灰扑扑的心。

　　以前的马鸣凡对这类小孩很熟悉，因为她自己就那样，不受欢迎，不受重视，畏畏缩缩，胆怯懦弱。

　　她一直觉得那是因为贫穷的缘故。

　　因为后来见到的富人家的小孩子，总是格外活泼开朗，大约是不会受制于金钱，甚少会听到斥骂的缘故。

　　那么你呢？雷温，你作为一个富人的孩子，已经生活在许多人的终点，为什么你也是这样的暗淡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大人和小孩子都相安无事，喝了水想要上厕所的小朋友礼貌举手，陪同的工作人员尽职尽责，大家和谐相处，只有雷温一个小朋友，还呆呆的坐在小板凳上，不声不响。

　　马鸣凡忙得晕头转向，一时也没有留意到雷温的反常情况，还是一个小男孩，跟同伴追逐打闹路过雷温的时候，不小心踩进了一汪水滩。

　　小男孩歪头看看脚，发现那水摊的源头来自雷温身下的板凳，绷不住直接大哭起来，“呜呜呜……保姆阿姨，雷温随地大小便！”

　　在场的众人齐刷刷向雷温投去目光，雷温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瑟缩的更厉害，小小的身体恨不得直接躲进板凳里。

　　保姆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马鸣凡，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们园区的车到楼下了，我先带小朋友们下去哦。”

　　这话明摆着不想管雷温，她说着还冲雷温的方向瞟了一眼，那意思是：你不是爱管闲事吗？你去管啊？

　　马鸣凡气的咬牙切齿，大踏步走过来，猛的冲保姆扬起手，“尿布呢？”

　　保姆本能往后躲了一步，见马鸣凡吃瘪，她脸上的表情更得意，“没有呢，我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已经不需要用尿布了呢～”

　　马鸣凡气结：“那换洗的衣服总有吧？”

　　保姆作无辜状，摇摇头，“小朋友们今天是换好衣服来马场骑马的，我又不是他们的家庭保姆，我这里没有他们的衣服哦。”

　　保姆说完就招呼起小朋友们排队在门口穿鞋，预备要走。

　　马鸣凡手一指那个踩到尿液的小男孩，“那他呢？他也没有衣服换吗？”

　　小孩子们穿的都是专业的马术服，裤子都是皮面防水的，小男孩跑过去的速度又快，只污湿了袜子，保姆帮他脱了袜子，拿湿纸巾擦干净脚，再用干净的卫生纸仔仔细细的包好脚掌，边帮他穿鞋边嘱咐道：“回家第一时间要告诉妈妈，袜子湿掉了所以丢了，知道吗？”

　　小男孩冲雷温做了个鬼脸，“知道啦，我要告诉妈妈，都怪雷温随地大小便！”

　　小孩子是分不清善恶的，所以大人的一言一行都很重要。

　　保姆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提到孤立，但每个字都是孤立。

　　成年人不动声色的恶毒，毫不掩饰的展现在孩童的眼前。

　　于是，有样学样，恶便能畅通无阻的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