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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林婉在家排行老二,兄弟姐妹的数量极具时代特色,共有十人,这个数字很稀疏平常。五个兄弟,五个姐妹,男女比例倒是均匀平衡的很。小学上到三年级,家里就供不起了,或者是不供了,不了解哪种说法更准确。
      辍学是林婉人生的第一个至暗时刻,她太想念书了,她搞不懂,她循规蹈矩,一板一眼,老师的话,爹娘的话,全部照做,家里的农活一样不落,干什么活儿都是一把好手,成绩一直保持班里前三,怎么是她辍学?她搞不懂,为什么爹和娘打架时,因为爹爹可以把整月的工资输掉,怎么就不能省一点儿学费给她?
      眼见着家里的女娃陆续读到这个年纪辍学,林婉没敢开口为自己争取,默默的收起书本,在家做起的农活。以至于退学后有将近一整月的时间没有排便,额头上长满了黑黑的毒疙瘩。
      与王有律的婚姻,是令人羡慕的,完成了工人阶层向知识分子阶层的跨越。结婚时她在煤厂上班。她自己在一段时间内,是常常哼着歌来宣泄这种幸福的。
      王有律温文尔雅,样貌出众,饱读诗书,颇具文人风骨。对待自己也是温柔有加,偶尔会被嫌弃有些笨笨的,算作是生活中的小乐趣。比如烀饼时林婉总会把面和稀,熟的时候变成一大半落在水里煮熟的,两人看着对方哈哈一笑,依旧吃的有滋有味。这种幸福和满足一直维持到大女出生,那种温热历时不足三年。
      此时,林婉进入了人生的第二个黑暗时刻,靠着过往的温存回忆偶尔还能闪出一点点的光亮。告诉自己,只是这一段不太顺利,过一阵子就好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在立君爷爷奶奶的失望神色中,自己已经诞下两个女娃子。肚子里怀的这个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丝的喜悦,四个月大了,怀孕的反应和前两个一样,每每半夜梦中惊醒,梦见生的又是一个女娃子,梦见自己抱着新生儿被赶出家门,惊的满头大汗。一边劝自己过一阵子就好了,另一边她也明白,这一阵子也许要很长很长时间。
      大女出生后,婆婆过来做饭,只做饭。
      月子里的第二天,孩子的尿布和自己生产时用过的垫子堆在炕上,再不洗就没有用的了,但见王有律端着一个温水盆放到了炕上,推到林婉的旁边,然后很自然的转出门去,又端来一个温水盆说道: “那个盆洗,这个盆投沫子。”林婉没见过这种阵仗,月子里产妇就要洗尿布,但见王有律态度非常舒展,尴尬的竟然是林婉自己。米缸总是见底的,要提醒王有律米没有了,再填上也不是及时的,没米的时候会做些苞米面的烀饼子,林婉却总做不好。
      林婉没钱,二女出生后不久,煤厂因经营不善,倒闭了,林婉没了班上,自然也没有了工资,婚前赚的钱大多数上缴给娘家,婚后工作赚的钱,给孩子们买这买那的,竟然一分未剩。之前他俩各管各的钱,林婉失业后,王有律的工资仍然是揣在自己兜里,绝口不提上交工资的事儿,时间一长倒是成了习惯。
      最令林婉恐慌的却不是经济上,是王有律日渐嫌弃的态度和无话的冰冻感。
      二女的哭声打断了林婉的思绪,诶呀,立君还在家里呢,昨晚她在谁家吃住的呢?
      次日晨。林婉鸡叫起身做饭,米淘洗好下锅,去拽柴火,手指传来一股粘腻的温热,原来是摸到一把黏糊糊的还有余温的狗屎,林婉随之干呕起来。
      这是五嫂养的狗,不晓得什么时候把界限搞得这样分明,一个公用的外屋地能分出哪片是自家地盘,哪片不是,拉屎绝不拉在自家地盘,次次拉在林婉家的柴火上。
      林婉举着手,正好五嫂从西屋出来,林婉压低声音说道: “五嫂,你看看,你家这狗干的好事,我又摸了一手,臭死啦!”
      五嫂见了,先是忍不住呵呵、呵呵的笑着,然后捂着口鼻说道: “这畜生,呵呵呵,一会儿看见它我踹它,狠狠骂它,不知道能记几天。呵呵呵,来,我给你打水,咱俩去院子里洗手去,呵呵...”
      立君听着响动穿衣下地,跟在妈妈后面,捡点杂活干。林婉看着懂事儿的大女儿,小小的人,跟着忙前忙后的,嘴角不禁上扬,随即想起病中的二女立慧,立马进屋看看立慧温度怎么样。手搭额头,烧已经退了,立慧的小嘴还是白白的,唇上因发烧起的皮,看上去干巴巴的,闭着的眼睛长长的,像是发现有人注视,一下子就挣开了,大大的乌溜溜的丹凤眼,看见妈妈,小婴孩的表情从喜悦流转到委屈仅用了三四秒的时间,伸手就要抱。林婉已经了解这孩子的脾气,你若不抱,这孩子能一直哭,哭得全院都知道这个“磨人精”醒了。林婉也习惯了,每天做早饭的时间,这个二丫头像小猴子一样挂在她的脖子上,何况而今还病着,遂给穿上衣服抱起,找条宽布带把二丫头系在后背上。
      林婉做完早饭,趁着刷锅水还有温度,和点麦麸子、土豆、大白菜,熬猪食,水一个开,就马上盛出来倒桶里,灶坑里的火还够烧开两暖壶水。
      王有律听见碗筷的声音,起身穿衣,把铺盖卷起来,落在炕尾。顺便往饭桌上看了一眼,林婉热了昨晚的剩菜,土豆炖南瓜,新做一盆稀粥,一盘老人吃的细菜,油烹土豆丝,另加一盘酱菜疙瘩。
      王有律端着搪瓷缸子到院子里刷牙,看着院子里的鸡,四家养的总数超过了一百只,得属五哥家养的多,有五十来只,他家养了十几只,他纳闷十几只母鸡,怎么每天只能捡到两三个蛋,是不是林婉冬天给鸡喂的不是热水?鸡都不下蛋了,想吃个鸡蛋羹都费劲儿。
      吃了饭,王有律收拾妥当,上父母屋里打过招呼,上班走了,林婉喂了猪在屋子里刷着碗,估摸王有律也就走出院子二三百米,林婉就听见五嫂在院子里喂猪的谩骂声,什么挨千刀的畜生,光吃饭不干活的废物,见你吃饭也不见长肉,泥坑里的脏货,挨宰的蠢东西......五嫂每天只要一喂猪就是这些话,还有些和亲戚的称呼相关的脏话,换着样的循环往复,骂烦了猪,也听烦了人。
      只一点,就是这骂不躲着五哥,却次次都是背着王有律的。林婉听见西屋里传出三爷爷深深的叹气: “咳......”很深的那种,深的入了心。
      经年累月,三爷爷的耳朵聋了,和他说话,要用吃了两碗米饭的力气喊,他才能听得见。说是因为耳垢在耳道里面结了又黑又硬的痂,堵死了。
      相比之下,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临死头一天还在听那骂声。年下,杀猪吃肉时,那猪肉又腥又柴,肉纤维特粗,怎么炖都不烂糊,极其难吃,左右邻居纳闷,不知猪的主人都喂它吃了些啥?再难吃,在这个年代,肉是剩不下的,唯独猪肝没要,扔掉了。听说那肝上长满了疙疙瘩瘩的东西,没人敢吃,狗都没敢喂,就埋了。这猪的气性真大。
      那时林婉家前后脚也杀了猪,五嫂就想换点儿肉吃,打算她家的二斤肉换林婉家的一斤,林婉即便好性子,这事儿竟没答应,可想而知那猪肉的味道!
      这猪,报复心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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