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别来》李鱼子

30、第 30 章

　　食堂里欢声笑语一片，颜温吸一口杯里的果汁，细细打量围坐在桌旁的一群一群的学生。

　　他看看自己，心下慨叹，学生和社会仔的差别肉眼可见的大。

　　于田端着一份小吃过来，离打闹的人远远的。他把盘子放在桌上，呼出一口气，“终于挤过来了。”

　　颜温忍不住笑：“这么怕热闹可怎么交朋友？”

　　“我已经交到了，一两个就很好。”于田撇撇嘴，“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吗。现在都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什么比喻不好，还麻将！？

　　“会打麻将？”

　　“不会。”少年看颜温的神情不太好，轻轻打了一下嘴，“这是个比喻而已，我不会学的。”

　　他举起手发誓。

　　青年插一根薯条放他嘴里，挑了下眉，算是信了。

　　一点番茄酱粘在少年嘴角，颜温扯张纸递过去，“你现在住的那小区叫什么？”

　　于田胡乱擦下酱汁，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他皱皱眉：“我好像还不知道哎。”

　　少年心虚地眨眨眼。

　　颜温手一顿，疑惑地看他，对他心大的做法很不赞同。

　　“我待会儿带你过去看看，我今天就问问。”于田赶紧说道，试图做出补救。

　　青年用力咬一口嘴里的事物，慢悠悠说：“好啊。”

　　住的地方叫什么确实不知道，但这条路熟的不能再熟了。

　　于田带着人七拐八拐，停在门卫室前。他指着里面：“我们快到了。”

　　这地儿看起来就不简单。颜温嘴角抽抽，他弟弟好像没感觉，自顾自地走进去。

　　保安看一眼少年，熟悉的，没拦。

　　路两旁绿化做得好，树木和草地相得益彰。一栋栋别墅零散的分布，相邻两栋间隔得远远的，大喊一声准没人能听见。

　　草地上有两位老人在散步，他们向少年打招呼。于田踮起脚挥手。

　　“颜温哥，这草地是公共的，这两个老人是我住的小楼的隔壁的。”他回身拉住青年，“还是年叔给我介绍的。”

　　“年叔？”这是哪位？资助小田的人？

　　“年叔是叔叔的管家啦。”

　　少年停下脚步，“喏，看哪里。”他指着前面，“年叔已经在等我们了。”

　　颜温看过去，对面小楼前站着位老人，穿着中山装，留着寸头，神采奕奕的看着他们。

　　他换工作频繁，也见过不少老板，但与这位担任管家的老人一比，相形见绌。

　　时间真是一把磨阅历的好手。钱权也是。

　　年叔向少年微微弯腰，然后挺身，对着他身后的人说：“你好，颜先生。”

　　“您好。”颜温微笑。

　　于田是第一次带人回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随便逛，有些犹疑。

　　“小田带朋友到处去看看吧，少爷会很高兴。”

　　他眼睛一亮，点头。

　　两人的交流全被颜温看在眼里，老人的态度很好，小田也没有勉强的痕迹。

　　目前看来应该没受委屈。

　　颜温对别墅里的东西不感兴趣，除了他弟的房间。

　　蓝色调的，床、小沙发、衣柜、毯子都有，还堆着两大排玩偶。

　　他摸摸少年的头，发自内心的笑。

　　他可以暂时放心。

　　晚饭备好前他拒绝了邀请，少年送他到公交车站，递给他一把小种子。

　　是花种。

　　整栋楼的灯光熄灭大半，三楼一层还灯火通明。楼道里开着暖气，挡不住黑白装修带来的冷冽气氛。

　　下属敲门等待，把文件递到人手里，静静离开。

　　窗户上倒映着人影，空调呼呼费力地吹。

　　男人拧着眉，眼下的疲倦明显，嘴角没有一丝弧度的抿着。

　　他把看完的文件拨开，拿下话筒拨下号码，情绪毫无起伏吩咐对面的人。

　　过了片刻，电话叮铃铃响起，突兀的打破平静。崔箫池低着头的动作一顿，伸手接下：“喂。”

　　对面的人没出声，实际上于田是被吓到了，他好久没听到崔叔叔这么冷的语气了，心有点拔凉拔凉的。

　　“喂？”男人微微不耐。

　　“哦......喂，叔叔，我是小田，呜——！”于田的舌头打结，被牙齿狠狠咬住，他神经一动，呼吸混乱，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

　　崔箫池瞳孔一缩，捏紧了话筒：“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于田的嘴巴不敢合拢，他低下头，一丝丝口水落下来，堆在地板上，人话语不清的哼唧。

　　“宝宝，找个地方先坐下，我打电话给年叔，嗯？”男人看一眼剩下的文件，心烦得要死，“叔叔马上回来。”

　　男人紧张到吐出羞耻的称呼而不自知，于田则是无地自容，怎么这么喊他呀。等听到后面一句话，他的小心思迅速无影无踪。

　　“不——不回来，叔叔忙，我还好。”口水流个不停，少年说话都能听见水声，他怕耽误男人工作，来不及吞咽，又说：“真的，叔叔不用回来。”

　　崔箫池有些手抖，心脏不正常的狂跳，水声？会有那么多水吗？

　　是啦，肯定是伤到口腔了，控制不住的。是躺在床上吗，得湿一大片才能停下吧。

　　晚上怎么睡，睡在口水上吗？

　　男人眼神晦暗，勉强收回一丝心神，“好，那小田让年叔给你处理，别让发炎。”

　　舌头上的伤缓了一会儿就没多大感觉了，于田试探卷曲伸直，刺刺的感觉。

　　年叔苦着一张脸进来，拿着药给他涂上，嘱咐一大串。说完又发现多余了，得跟少爷说才对！

　　深夜，少年扭了扭身体，被热的不行，迷迷糊糊感觉身后紧挨着个人。

　　他伸手向后一阵摸索，“叔叔。”

　　男人按住他不安分的手，鼻尖抵在他的下颚，把人抱紧：“嗯。”

　　少年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耳朵有点痒，于田伸手去抓，痛得惊呼。

　　他从床上跳起来，站在洗手间玻璃前，巴拉开自己耳前的碎发。

　　天呐！他的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红红的，肿胀的，大了一倍不止的的耳垂。

　　今年蚊子这么迫不及待吗，还如此凶残！

　　赵莅收到于田的消息，跟他抱怨凶狠的蚊子。他哼笑，一只蚊子就受不了了，那夏天来一群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余光一瞥，两个湿漉漉的小盆端端正正坐在小桌上。

　　“哟！”他走过去，左看右看。

　　桌子的主人上完洗手间回来，也不敢催他，静静站在一旁。

　　男人抬起头，吊儿郎当的笑，“你养的？”

　　“是。是不可以养吗？”青年问，有些小心的看着他，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闪动。

　　赵莅轻拍在人肩膀上，“能养啊，我家小弟也喜欢这些东西。多养一些，净化空气嘛。”

　　他摆摆手，往办公室走去。

　　颜温松空气，又不经愣神，小弟？

　　他家小弟也是。

　　“年叔，家里还有没有药膏啊？擦蚊子咬的红肿。”于田手掌拢住耳朵，睡衣也没来得及换，找了半天药膏也没找到，只能下来求助了。

　　年叔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着人往自己屋去。

　　“我记得还有，等年叔找一下哈。”

　　他拿出一支还未开封的递出来，“小田，需不需要在屋子里点熏香.......”

　　人拿上药膏就往楼上跑去，只留下一个背影，还有残句......年叔摇摇头，今年蚊子来得早还挺凶的。

　　免费书架上放着好几本杂志，于田随手拿下一本，挨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

　　翻动书页瞬间，一行字吸引了他的眼球，“谈谈世界末日”，？什么鬼。

　　小说吗？看着不太像啊。

　　他一目十行，看完没什么感觉，就像看到了一个嫉世青年大发诅咒，有点无趣。

　　有读者在下面留言，字很小，不注意就会漏掉。

　　读者说，要是世界末日来了，麻烦它控制一点，给其他世界的自己留一条命。

　　于田目光长久停留在“其他世界”几个字上，微微出神。

　　角落里有一个科学普及小框，标题是“你听说过平行时空理论吗？”。

　　少年的心像是被重重捶了一下，灼热的收缩着。

　　框子里说，许多人都发现，很多场景明明未曾经历过，却似曾相识，好像某时某刻真正发生过一样，梦境中的场景甚至与现实生活重合了......

　　他把这一段短小的文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沸腾的血液渐渐冷却，胸腔的震动归于平静。

　　杂志的名字被他记在备忘录上，他写上“平行时空”，并下笔写三个加粗的问号跟上。他把杂志放回去，靠着玻璃发呆。

　　初春就要过去了，偶尔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昭示着雨季的临近。

　　于田扯卫衣帽子盖住脑袋，快步走到公交站台。

　　公交车正正停在他面前，车上一个人大声叫嚷着冲下来，狠狠撞在他的肩膀上，头也不回的向一个方向跑去。

　　真奇怪。周围的人投去谴责的眼光，肇事人看不见。

　　车上挤满了，他不得已站在投币处，勉强伸出手揉揉肩。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他装作若无其事，人太多了，手机拿出来惹眼。

　　公交车摇晃着在学校门口停下，他从人群中拼了老命才挤下去。

　　少年昂昂头，掏出手机，消息是萧易发的，让他周六下午空出时间。

　　他说，“好。”

　　对面紧接着回一条消息：“哈哈哈，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于田懒得理，他就是心情有点不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