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同一月》广厦万万千千

5、第4章 木心-惊鸿一瞥

　　星原调配好药方，又亲自到叶家的药房里抓药。

　　一日三服，一天一天地喝下去，叶燕知活了过来，却也只是活了过来。

　　“咱们必须把叶燕知治好吗？治好也是一身伤痛，不如顺其自然让他早日超生。”枯荷在房间百无聊赖地玩自己的头发。

　　“这是叶嫣的执念，执念不解，叶嫣的魂魄就无法往生。叶嫣不往生就需要苦楝树庇护，那位便不会允许我们毁树取灵骨。”星原还在伏案研究叶燕知的草药配方。

　　“我听小丫鬟说，叶家四处托人寻访名医，无一例外，全都无能为力。”

　　“他是娘胎里带出来，人间草药只能治病，却无法改人根基。要不……”星原看向南玉虹，“小师叔，您觉得呢？”

　　“可以。”南玉虹点头，已经出天元山数日事情毫无进展，得速战速决。

　　枯荷手指轻动，在空中画一个圆形水月阵法，等了半天位于天元山的柯辞才出现在水月镜前。

　　“枯荷师姐，怎么啦？你们修行结束了吗？要我去接你们吗？我跟你说，我回来就被师父狠狠骂了……”柯辞的大脸一出现就开始滔滔不绝。

　　星原拿出一张单子给他看，“柯辞，去找这些灵药。”

　　“啊？”柯辞歪头看他，“你们受伤了吗？”

　　“没，你尽快帮我们送过来……”

　　“那是不是说我又能出去玩了？”柯辞欢快地蹦蹦跳跳出水月镜的边缘。

　　“靠谱吗？”枯荷撇嘴。

　　星原看着她轻笑，“应该吧。”

　　“头发乱了。”星原起身坐到枯荷身边，拿出随身带着的梳子轻柔地梳开她散乱的发丝。

　　南玉虹见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便起身，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修炼。

　　“小师叔等等。”

　　南玉虹回头看着枯荷，只听她说，“你头发梳得太无聊，让星原重新给你梳一下吧。”

　　南玉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一路往外走，竟然又来到苦楝树下，那位白发玄衣的仙人在打坐修炼，叶嫣娇小的身影藏在他身后，痴痴地望着他来的方向。

　　见他来叶嫣有些失望，这位道长话不多，很是严肃，怎么不是枯荷姐姐来呢，她好歹能问问情况。

　　“叶燕知没事，星原在想办法救他。”南玉虹故作不经意地说道。

　　仙人抬起眼眸看着南玉虹不动声色地笑。

　　叶嫣知他好意，小心思被看穿，羞赧地垂下头小声道：“谢谢。”

　　“坐。”仙人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南玉虹看着他，白色的头发随风来回飘荡，比起自己，他的头发才应该梳一梳。

　　那人却突然抬头看过来，眼底带着笑意，“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失礼了，”南玉虹欠身，“还不知搁下如何称呼？”

　　“……”那人思索片刻，抬头看他，“木回。”

　　“木回前辈。”南玉虹问好后在他身边坐下。

　　这苦楝树当真是好东西，刚坐下调动内息就觉得灵力充沛，浑身通畅。

　　灵药未至，留在叶家也无甚用处，枯荷与星原闲来会去人间市集逛逛，南玉虹对此并不感兴趣，便每日都在苦楝树下修炼。

　　不过几日，南玉虹便感到自己的灵力进益许多。可惜很快就遇到瓶颈，灵力在体内运行的小周天受阻，止步不前。

　　他屡屡尝试，依旧毫无作用，正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手臂上。

　　一股独特的真气如水般缓缓流进他的体内，润泽他的四肢百骸。

　　“静心，放开识海，感受草木生长、万法规律。”

　　随着他的指引，万物生灵生长的脉络就在眼前呈现。

　　云在青天水在瓶，南玉虹豁然开朗，于开阔天地中顿悟法门，修为更上一层。

　　南玉虹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单膝跪在他身旁的男人，一身黑衣更衬得他肤色白皙莹润，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阳光透过树影在他脸上染就一片斑斓。因着他的动作，白色的发丝垂下，掉落隐没在杂草里，不见踪迹。

　　南玉虹又看呆住了。

　　木回抬眸看他，视线对撞，南玉虹心虚连忙躲开目光。

　　南玉虹起身行礼致谢，“多谢前辈指点，敢问前辈修哪门心法？”

　　木回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开始打坐修炼。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几日后，柯辞风尘仆仆地赶来，带来一大堆灵药。

　　灵药数量多到匪夷所思，枯荷满腹怀疑，“不会是你从药阁偷的吧？”

　　这家伙前科累累。

　　“枯荷师姐，你少冤枉人。星原师兄只说了种类没说数量万一带少了怎么办，全都是我高价买的，可贵了！”柯辞叉着腰，气呼呼地说。

　　“小师叔呢？我才要担心你们没钱把他卖了呢！”

　　“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小师弟，真棒！”枯荷睁着真诚的大眼睛哄他，“小师叔在村口修炼，他可想你了，你快去拜见他吧。”

　　虽然一听就是假话，但柯辞却当真，兴高采烈地去了。

　　“……”星原安静地在一边整理草药，想言却不敢言。

　　“辞，躲避之意。柯长老当年给这孩子取这名儿，绝对没想过把他养成这样吧。”枯荷看着柯辞离去的身影偷笑。

　　“柯辞是个好孩子。”星原也笑。

　　“是啊。”

　　来到苦楝树下，柯辞拜见南玉虹和不认识的木回前辈后，与叶嫣一见如故，很快就玩到一起。

　　对于她知恩图报、为了恩公留守人间的行为大为感动。柯辞不是没见过孤魂野鬼，但以仇恨的执念最深，再者是夫妇的爱子之心，鲜少有为了恩情的。

　　柯辞送来的灵药效果显著，不出两日叶燕知便醒来了。

　　叶夫人高兴得痛哭流涕。

　　能下床后，叶燕知邀请枯荷与星原同行，在叶家散步。多活动利于他的健康，两人欣然答应。

　　“母亲生我姐弟四人，大姐姐嫁与本地富商，夫妻恩爱。二哥哥三哥哥学有所成，考取功名在朝中任职。”

　　“我们家本是普通农户，但父母亲正颜厉色逼我们四人读书，父亲甚至为供我们读书积劳成疾不治而亡。”

　　“姐姐家庭和睦，兄长孝敬恭顺，整个村子都羡慕我母亲。”

　　一句一句地聊着家中琐事，叶燕知带着他们停在一扇门前，他猛地推开那扇门，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引他们进到屋内，叶燕知扑通跪在他们面前。

　　“哎？”枯荷赶忙去拽他，这家人怎么都动不动就行大礼。

　　“我虽是废物，却也有想要保护之人。”叶燕知跪得直挺挺，这段时间他不是五感尽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这满屋是近年来母亲和哥哥们给的金银宝物，愿以此求你们帮我探查爱妻文嫣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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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楝树下。

　　几人围坐一起，都专心致志地看着叶嫣。

　　“我本叫文嫣，家在平凉村，家贫，舅舅怜惜我将我接过去照拂些日子，回家时，舅舅差一位大娘送我，没想到全村惨遭横祸。”她说起平凉村，在座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平凉村出事他们的震惊愤怒大于伤心，文嫣就像妖皇和魔族的罪证，鲜血淋漓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不得不心痛。

　　“大娘看我无依无靠，便欲偷偷把我卖到青楼，我当时悲痛欲绝投河自尽，是相公救了我，把我带到叶家。”

　　“夫人做主，改我姓氏为叶，留在叶家为奴婢。”回想当时，她心如死灰，只盼一死，是叶燕知一次一次温暖她。

　　“相公自幼体弱，有算命先生说他活不过十八，又说可以成亲冲喜，尚有一线生机。方圆百里的适龄女子八字都不合适，只有我，于是我们便成亲了。”

　　柯辞听红了眼睛，想要扑上去抱她却忘记她只是一缕残魂，“啪”地摔到地上，叫凝固的气氛舒缓过来。

　　“叶燕知对你如何？”枯荷问她。

　　“关怀备至，极好。”

　　“你是如何死的？”南玉虹也问。

　　说起叶燕知她滔滔不绝，此刻却像被定住了，久久没有动静。

　　“想不起来了。”

　　文嫣一脸茫然，她丝毫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死的，又是如何死的。

　　她有意识时就已经化作一道幽魂，被天光炙烤得无处遁形，差点魂飞魄散，被木回牵引到这树下。

　　“文姑娘魂魄离体太久，后面记得的东西只能越来越少。”星原叹息，只是不应该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啊。

　　“死前发生过什么还记得吗？”南玉虹追问。

　　文嫣又摇摇头。

　　她实在想不起来强行追问也无益处，一切只好从头查起。

　　得到文嫣的同意，躲过叶夫人，叶燕知亲自带着他们来到文嫣坟前，开棺验尸。

　　这棺椁用的上等紫檀木，封棺仔细，打开后居然没有闻到尸臭味。几人齐齐朝棺材内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件玉衣，紧紧包裹着文嫣遗体。

　　柯辞看见叶燕知悄悄擦掉眼泪，他当真待文嫣一片情深。小文嫣太可怜了，村子遭难孤身流落他乡，好不容易得一颗真心偏偏又不能长久，命运弄人。

　　枯荷用剑将文嫣包裹面部的玉片拆开，露出她青白发灰的脸。

　　只看一眼，叶燕知便扶着棺椁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咳！呕～”哭得太厉害，叶燕知呕出一口鲜血，尽数吐在文嫣棺材上。

　　怕他哭得太过份伤到气血，星原手指轻点眉心使他昏厥。

　　南玉虹看着文嫣黑紫的嘴唇，死因显而易见，指尖轻动一块块玉片重新组合回到原处，抬掌轻推将棺盖归位。

　　南玉虹打量靠在星原身上的叶燕知，“他的悲痛有几分真？”

　　“不像作假。”枯荷认真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