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同一月》广厦万万千千

24、第23章 凤叶-魂牵梦萦

　　姜国公主月将殿下闻声从内室出来，一身戎装，红色的披风没有摘下，腰间佩戴一柄满是划痕的古剑，手里还捧着本翻到一半的书。月将立即遣退过来查看的士兵，反扣帐门，又拉过一架屏风挡住无涯。

　　月将把重伤的无涯扶起来放到榻上，从随身的匣中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他口中，无涯被噎到捶胸顿足。

　　反复确定他没有性命之危，月将才回到案边继续翻阅政书，只偶尔抬眸观察他的情形。

　　此时，一柄剑破帐门与屏风而入，又翻转回到他主人南玉虹手里。

　　这剑无涯再熟悉不过，易水剑是他打造的第一把剑，送给当时最强的蛟妖，后来每次与这蛟妖对战都要输给他一把剑，包括他平生最得意的负雪剑。

　　士兵将南玉虹团团围住，不许他再靠近公主帐一步。南玉虹不想伤害凡人，双目紧盯正在盘腿打坐调整内息的无涯。

　　月将示意士兵退开，默许南玉虹进入帐内。他身后的士兵手脚麻利地将帐门修葺一新。

　　“他呢？”南玉虹持剑指向无涯，步步逼近。

　　如若不是身负重伤，无涯铁定要好好教训他，教教他怎么跟前辈说话。忍不住白他一眼，继续运转灵力疗伤。

　　无涯现在气血翻涌，只要张嘴就是一口血喷出去。怀里的木回比他还要糟糕，离得那么近无涯都感受不到他的灵力，气息奄奄。

　　注意到他伤势很重，南玉虹收回剑，没有片刻犹豫果断走近无涯身旁，手掌贴到他穿着锦绣神装的肩上，将自己的灵力平缓地输送到他体内。

　　月将书案上的灯笼渐暗，她把灯罩取下，点燃一根新的蜡烛放上去。

　　等这根蜡烛又燃尽时，无涯与南玉虹同时收势，灵力余威将燃到最后的烛火熄灭。

　　帐内暗下来，无涯悠悠呼出一口气。月将又点燃一根蜡烛，把白纸糊的灯罩罩上。

　　昏黄的烛光带来一丝暖意，无涯打量眼前这个少年，这么快就追过来了，想必是心急如焚，白衣上全是干涸的血渍。

　　难以忽视南玉虹殷切焦急的目光，无涯拉开衣襟，手伸进怀中让木回缠到他的手上。

　　小龙形态的木回伸着爪子从手腕爬到无涯的胳膊上，踩着衣袖一路往肩膀上走。

　　南玉虹呆呆地望着木回的模样，像龙，有一对分叉的角，一身漂亮的白色鳞片，应和烛火闪出橘色光辉，尾巴有漂亮顺滑的长毛，但是，他的爪子比龙少一根趾头，每只爪子分出四趾。

　　顺着手臂来到无涯的肩上，木回看向一步之外的南玉虹。

　　这孩子的眼睛又红了，看起来快哭了。

　　南玉虹想靠近，又犹豫不决，正手足无措时，无涯忽然将手臂伸向他。木回便顺着他的手臂一路爬到手背上，南玉虹惊喜地双手捧起去接他。

　　刚要触碰到南玉虹的手，木回又猛地收回爪子，掉头快速回到无涯肩上。

　　“……”南玉虹的心头发紧，看到木回不愿意碰他，胸口闷痛，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下去。

　　“无涯，你叫他走吧。”

　　木回的声音响在无涯识海。

　　无涯偏头看着木回金色的竖瞳，这个少年人看起来那么担心他，“为什么？”

　　“我……”木回把头藏进他红色的衣领里，龙角戳着无涯的皮肤，“我不想见他，我差点把他吃了。”

　　无涯想起他破门而入时看到的诡异画面，他刚刚还在疑惑这个少年怎么一会儿要杀木木，一会儿又这么担心他，看来当时的负雪剑不是指向木木，而是指向这个少年自身。

　　那么，无涯看向南玉虹，这个少年是要用自己的血喂木木吗？

　　“不还没吃吗！”

　　无涯一把薅住木回的脖子，把他的头从自己的衣领里拔出来，直接甩出去扔到南玉虹身上。

　　南玉虹手忙脚乱接了又接，终于把木回捧进手心里。

　　木回被晃得晕头转向，一边在心里骂无涯，一边扶着南玉虹的掌心肉保持平稳。

　　“我去休息，你要死就死远点儿！”无涯大骂，然后看向南玉虹，“交给你了，他说差点伤害你，不敢见你。”

　　“哈！”木回冲着无涯张大嘴巴哈气。

　　“无涯！你蠢货！我要把你吊起来打！”

　　识海里一声一声全是木回的咆哮，无涯走到一半折返到南玉虹身边，伸出手指弯曲蓄力，狠狠弹到木回的头上。

　　南玉虹没想到无涯会突然如此，要护住木回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木回被他弹倒摔进掌心。

　　难免心疼，南玉虹蹙起眉看向无涯的背影，却只看到他那身被雷电灼得一片斑驳的神装，难以想象衣衫之下会是多严重的伤口。

　　“仙君。”

　　无涯听见南玉虹唤他，刚回头就看见南玉虹双手护住盘成一团的木回，在他身后直直跪下。

　　“你干什么？”无涯双目瞪圆，疾声质问。

　　“多谢您舍命救护木回前辈，晚辈无以为报。”南玉虹双手难以遏制地颤抖，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雷劫中他与木回必定要有一人殒命。

　　无涯抱着胳膊打量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望着掌心的木回，南玉虹回道：“与在下没有关系，但感激之情发自肺腑。”

　　“他是不是脑筋不好？”无涯通过识海问木回。

　　“有点儿。”木回同样一头雾水地打量南玉虹，点头同意。

　　跟着士兵来到月将公主为他们准备的营帐，南玉虹一手托着木回的身体，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被弹的头顶。

　　“疼不疼？”南玉虹抿唇笑得腼腆。

　　他明知道木回没办法回他，还是要问。

　　“我等会儿联系柯辞，让他帮我送些丹药来，感谢救你的那位仙君。”

　　木回赶紧摇头，示意他不用准备这些。

　　“怎么了？”南玉虹发现木回用龙角蹭他的手，关切地问，“不够吗？那我把我所有的灵石都换成灵药送给仙君。”

　　木回叹息，垂下小小的龙首，枕在他的拇指上。

　　他的样子太过可爱，南玉虹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胡须，“木前辈，你的原形真漂亮，威风凛凛。”

　　是挺威风，木回想，差一点没给你吞了。

　　“你吃了我也没关系，我没有帮到你，是我不好。”

　　木回抬起头，拼命伸脖子要去触碰南玉虹的额头，他倒要摸摸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怎么这么傻！

　　南玉虹不理解他的意思，试探着抬手把他捧高，木回的鼻子贴在他脸上，他的鼻尖凉凉的，贴脸上很舒服。

　　“哈哈！”南玉虹开心地笑着，劫后余生，如释重负，轻松欢快得忘乎所以。

　　灵力亏损无法幻化人形就慢慢用灵力养着，总会有恢复的一天，只要他性命无忧就好。

　　南玉虹扶着他躺到床上，让他趴在自己的胸膛，低头不动声色偷偷亲了亲他的龙颈，“木回前辈，睡一觉好不好？休息好，我们去京城。”

　　木回想说什么，开口只发出一声声细弱的呜咽，他只得先认命，将头贴着他的喉结安心地睡过去。

　　再睁开眼，南玉虹眼前不再是边塞战场上的营帐，而是屏障一般的茂密树木，他们汇成一片浓绿，阳光也无法将他们穿透。

　　他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胸前的小龙不见踪影，化成了一个人，一个一头银色发丝的男人。

　　南玉虹低头看去，木回正趴在他身上酣眠，头枕在他的胸口，睡颜如同一束莲花般宁静。

　　目光不舍地从木回脸上移开才发现他居然寸缕不着，白皙漂亮的手臂轻轻搭在自己的肩上，手指虚握，里面锁着一个白色玉环。

　　从圆润流畅的肩膀往下，玉一样的皮肤即便在树荫下也闪闪发光，他的背结实漂亮，再往下是收窄的腰身，纤细而有力，让人挪不开眼……

　　南玉虹抬起头不敢再往下看，在心里一遍遍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只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在他的脑海里扎根，怎么也挥之不去。南玉虹逐渐感到身体有些发热，尤其是脸颊与耳朵，热得发烫。

　　南玉虹两只手死死捂住双眼，聚精会神去平息身体里的燥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陌生的身体反应使他手足无措。

　　可是他越是想要平息，体内的喧嚣就越是激荡。

　　理智已经到悬崖边缘，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念头，那个肮脏的、丑恶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