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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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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心惊胆战了一夜。
他在街上看见沈别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中欣喜,想着很久没到他府中练功了,立马跟了上去。
本意是要拜年,半路遇上褚征才知道情况不妙,苏沐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直到找到倒在雪地里的沈别才放下来一半。
也只放下来了一半,因为他不太相信面前这位楚公子的医术,这人虽然举止文雅谈吐风趣,但那一双银瞳衬得眉目间多了几分魅惑,让人实在放不下心。这和他第一次见沈别的感觉很像。
他只能默默祈祷这人和沈公子一样靠谱。
他安静地跟在楚公子后面,连呼吸都放轻了——这样的宅院实在静极了,贸然言语恐惊天人。
“怎么到外面来了?雪这么大,不冷么?”
他以为楚公子在问自己,疑惑地抬头,却看到廊下坐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发辫斜垂在耳边,额间垂下的的发须遮了大半边脸,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的面容。
楚公子便是在问她。
“有人受伤,借住几天。”他走到女人身边帮她披好披风,扶着她一瘸一拐慢慢往屋内走去,“别怕,他们只是借住。”
“这位是……楚夫人?”苏沐问。
楚公子朝他一笑:“进来吧,不是饿了吗?”
那女人也转头看他,只一眼就又转回去。
她的脸上横了许多多疤痕,长的短的粗的细的交错着,血肉增生使面目都有些变形,触目惊心。
苏沐看清后大惊,许久才想起来挪动脚步。他有些不知所措,逼自己不去看那女人的脸,可又像被什么魔力吸引了一般,忍不住瞟了一眼。
那女人坐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苏沐瞬间背后一凉,立马收回目光。
“苏公子,这里只有我二人,饭菜寡淡,你将就着吃。”
楚公子布好桌,一桌子菜青白交错当真寡淡。
“无妨无妨,是我们叨扰您了。”
楚公子又笑笑不说话。
旁边的女人突然发出啊啊声要离开,楚公子连忙过去小心将人扶回房间里。
楚夫人竟然还是个哑巴,苏沐想着,心中泛起淡淡的悲伤。能在这样的仙居长相厮守,不离不弃,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不久,楚公子又回来了:“抱歉,她怕生。”
苏沐表示无妨,小心翼翼问道:“楚公子,冒昧问一句,楚夫人……”问一半又觉得实在太冒犯,没有接着说。
楚公子的眼色变得有些暗淡,盯着地面许久才重新抬眼看他,苦笑道:“多年前遭人所害才成了这样,好在没有丢失性命,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苏沐面色沉重,感到十分抱歉。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楚公子为了让苏沐放松些,如是说道,可面色依然黯然,不像是过得去的样子。
“我去给另一个楚公子送点吃的!”苏沐找到机会开溜,去找褚征。
可到了房间里又发现这里好像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放下吃的就出来了,一个人坐在廊下看着满天的雪悠扬着落下。
他伸手接过一片,雪花顷刻便化在手心里。
今天的所见所闻好像薄雾一样拢在心头,带来淡淡的忧伤。
楚公子和楚夫人在这仙居中相厮守;褚征和沈别也如此惺惺相惜。这让他不自觉想到自己和秦唤州。
“殿下现在在干嘛呢?”他自言自语道,看着手心中的一汪水黯然神伤。
日出日落,雪来雪又停。
一天一夜过去,沈别终于醒了。
醒的时候,储征正在给他喂药,见他有转醒的迹象,立马放下药碗在旁边等着。
沈别缓缓睁眼,看见满脸担忧的储征一直在身边,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嗓音虚弱道:“陛下……”
“别乱动,你还有伤。”储征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别:“有……”
储征紧张道:“哪里?”
沈别:“嘴里。”
储征:“嘴里?”
沈别:“那药好苦啊,能不喝吗?”
储征闻言总算笑了,将他搂在怀里:“若是那日乖乖等我,你就不会受伤,也不用喝药了。但你偏偏不听话,这就是惩罚。”
沈别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颈窝:“你不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
储征:“问了你会答吗?”
沈别尽力一笑,摇头道:“不会啊。”
储征没再继续说,只在他额角亲了一下。
“我们还在祈安山顶,苏沐先回城中报消息了。他那日使的暗器,是你教他的?”
那日找到沈别后,储征二人与那歹徒交手,苏沐远掷几根银针,又快又准,助储征给了他致命一击。
“你怎么觉得一定是我?”沈别问。
“首先,一定不是他自己琢磨的。其次,唤州擅长刀剑,也不会是他教的。而且,他身边只有你精通暗器。”储征一五一十地说。
“好聪明。”沈别笑着,闭了闭眼,“他之前缠着我要学,我看他从小就会用针,便给了些银针给他……看他用着挺顺手的,没想到还救了我一命。”
褚征道:“他没有辜负你,那人几乎被他一招毙命,又快又准。”
沈别:“那人死了?”
褚征:“死了。”
沈别刚刚醒来,整个人都很虚弱,交谈一会就觉得疲惫,没多久又昏昏沉沉在储征怀中睡过去了。
再醒来依旧在褚征怀里,不知过了多久。
这次醒来精神多了,可以起身活动活动。
但褚征不让。
“我真的没事了。”
“你的伤口会裂。”
“我只下床走走,不碍事。”
“躺好。”
“……好吧。”
于是他不得不在床上又过了一天,直到褚征出门查看那具遗留在雪中的尸体,他才找着机会从床上下来。
这么一点伤口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比这重十倍的伤他都受过。但毒素在体内游走就比较伤身。
沈别刚下床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子,拿出那个荷包看了看,完好无损。
他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块雕龙玉佩,玉质细腻温润,看做工就能知道这玉的主人身份高贵。
但它只有一半,或者说,还是一对玉中的一半,还有另一半能和它拼在一起。
门突然被叩响,他把东西放好一翻身回到床上,装作自己从没动过。
动作太过迅敏,伤口处真被扯得有些痛。
“嘶——进来吧。”
来人进门,淡淡笑着看他。
“阿别,怎么样了?”
“师父?我还以为是他呢……”
“这世界上竟也有人能制住你?”沈玄安坐到他身边帮他诊脉。
沈别听着这话脸颊有些红。
静默许久,沈玄安放心道:“没有大碍了。”又递上来几颗药丸让他吃。
沈别看着药丸撇了撇嘴,还是乖乖吃下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沈玄安道。
沈别把那天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唯独没有说那人从他身上拿走荷包的事。他直觉这件事只能自己知道。
沈玄安问:“所以你就赌了一把,赌我会留在山中?”沈玄安问他,语气里带着些责怪。
“这不是赌赢了吗?”
“没赢,那么大的雪,若不是苏公子他们,你现在还埋在雪里呢。”
沈别理亏笑笑,绕开话题道:“那个人的刀法和我很像,知道我在山谷中有宅子,还知道我的身世。”
沈别的武功师出沈玄安,但刀法却是邓双舟教的。
“所以,你觉得是邓双舟派来的?”
沈别点头。
邓双舟,玄幽阁现任阁主,沈别则是他未来的继承人。邓双舟也有一爱徒,按理来说下一任阁主应该是他的爱徒,但沈别能力突出,又是沈玄安的徒弟,继承阁主之位也没人敢有异议。
邓双舟这些年来也格外针对沈别。
“可他做到这一步,至于吗?”
沈别摇头无言,只有他知道邓双舟不是因为这个继承人的位置才要治他于死地。
但他始终不知道那玉佩到底有什么用处,为何给了自己,又为何有人愿意舍命也要抢走。
“算了,不管为了什么,如果再有下次,我只能回阁中拜访一下了。”沈别道。
沈玄安还要再说什么,但褚征回来了,两人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既然在山上耽搁了这么多天,褚征也不着急回宫,左右宫里还坐着个秦唤州当替身,两人又到山谷中的宅子小住几日才回到宫中。
“陛下——真不让我出去?”沈别拖着声音问。
他现在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可褚征还是将他关在长宁宫里好吃好喝地养着,但就是不让他出门,还派来侍卫在宫门看守,没有命令不可放人。
“不让,你一出门就没好事——”褚征捏住他伸过来的脸,轻轻揉了两下。
在宫里养了几天,脸颊的肉好像长回来了不少,他更坚定不让这家伙出门的心了。
沈别别开脸问:“你真以为能关住我?”
褚征:“关你自然关不住,如果你真的跑了,那我就不要你了。”
褚征看着他,话听起来像开玩笑,但沈别知道他是认真的。
“……”沈别自己坐到一边生闷气,不理人了。
僵持许久,褚征才把人拉过来。
“好了,这几天好好养着,等过了元宵宴就放你出去。”
“真的?”
“真的。不过,你得参加这次宴会。”
沈别心一横,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