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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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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别难得听一次话,站在原地等褚征回来。
再冷淡的人融身于这样街景,内心都会忍不住轻轻颤动。纵是沈别面不改色,他瞳孔中的雀跃也早就出卖了他。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不论高低贵贱,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沉浸在新年伊始的欢喜中。几个小不点手拉手连成一串从沈别身边跑过,为首的捏着一根烟火棒,嬉笑着向前跑去。跟在最后的小孩年纪最小,被拽得一下歪倒在沈别脚边,眉头一皱就要开始流泪。
谁知不等眼泪流出,就被沈别轻轻扶起来。
“当心,摔疼了吗?”言语温柔。
小孩看着他硬生生忘了哭,眼泪全汪在眼眶里,反应过来后立马去追大部队。
平日里见了要哭的小孩沈别一定有多远躲多远,今日却莫名觉得很可爱,心情也很舒畅。
远远望去,褚征在衣帽店中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虎头帽,仔细端详着。
沈别心中疑惑,这虎头帽要给谁?
让他在原地站这么久是不可能的,他抬脚向那店里走去,刚迈出两步就被人撞了个踉跄。
“抱歉抱歉!”那人声音低哑,匆匆道歉后埋首离开了。
“……”沈别皱了皱眉,看着远去的背影觉得奇怪。
满街的男女老少无一人不穿新衣,这人倒好,灰头土脸在人群里乱窜。
突然,他发现手中多了张字条,打开一看,其中赫然写着:
灭门之案已图穷匕见,欲知详情,祈安山谷一见。
沈别目色一沉,抬头向那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那人也回头看他,眼神中尽是挑衅与狠厉。
他立马明白了,灭门案真相只是个幌子,祈安山谷才是这人的目的。他远远看了褚征一眼,趁他不注意,跟上那人消失在人群中。
那人功夫了得,一口气直奔祈安山谷而去,沈别紧随其后,二人身影交错,你追我赶,到了他在山谷中的宅院附近。
那人终于停下脚步,错身躲开了沈别掷出的暗器。
沈别持弯刀飞身刺来,他也抽刀相对,两刀相遇的一瞬,相同的力道反回二人身上,将两人震得一起向后,滑出一段后才稳住身形。
“百里公子,你就不想听听当年灭门真相吗?”那人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来,配上恶魔般扭曲的面孔,让人不寒而栗。
“真相?”沈别嗤笑一声,“二十年来我听过无数种‘真相’,你想说的是哪一种?”
“万一我说得是真的呢?”那人收刀背手而立,好像笃定沈别不会出手,或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他所伤。
“别废话,都到这来了,就不用拐弯抹角了吧?大过年的有话直说。”
那人压下横眉,双目凌厉,向沈别而去。
两人的身影交错在冬日山林的剑光中,月光洒在皑皑白雪上,映得山林如白日一般敞亮。
和那人交手间,沈别总感觉差股劲。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武力下降,而是他的出招和那人极为相似,两人一来一回难分胜负。
“你到底是谁?”沈别弯刀刃直冲那人面门,却被预料到了一般亲易化解。
那人不答,一门心思放在对手身上。拉锯许久,他渐渐占了下风,被沈别一路逼上山顶,风雪越来越大,两人都显得有些吃力。
沈别隐约觉得,这人是想要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但暂时没有头绪。
终于,沈别一刀刺入那人肋间,同时自己的腹部也被刺入一刀,与褚征如出一辙的衣袍被鲜血染红一块。
又是极其相似的刀法!
好在伤口不深,沈别眼间也流露着邪气,嘴角一扬道:“既然支支吾吾不肯说,那就这辈子都别说了。”
那人全然不顾自己的伤,抽身向后,拔出自己肋间的刀,呼了口气,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沾血的刀落在白雪间,染红飘零雪花。
“是吗?”他反问。
沈别耳边一阵嗡鸣,接着感到眼花缭乱,眼前万物都有了重影。
“你——”
没想到这人竟然在刀尖浸毒。
“百里公子,话不要说太早!”那人得意的笑,看着沈别脱力倒下,走近从他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原来在这里——”他拿着荷包掂了掂重量。
沈别看着眼前重影的人,他手中荷包正是几月前在菱州一个神秘女人赠得。他寻的居然是这个。
男人捂着伤口,居高临下看着沈别:“本就应该要了你的命。不过——虽然这毒不致死,但在这雪地里你也撑不了多久。怪不得我,是天要亡你。”
沈别昏沉沉闭上双眼,气息也变得紊乱。
褚征回头没看到我会难过吗?他想。
早知道等他回来了。
所有念想随着一口浑浊的气息被吐出。
雪花依旧静声落下,就在一瞬间,空气中划过难以察觉的呼啸声,那人周身一震,摇晃着跪倒在地,手里的荷包也掉在雪中。
“沈公子——”
一个年轻的声音隐隐传入沈别耳中,接着是一阵打斗声。
他被人扶起来靠在怀中。
“沈公子?沈公子你醒醒……”
他费力睁开眼,这个带有虚影的人……好像是苏沐。
接着褚征也出现在眼前,将他一把抱起。温热的体温立马笼罩上来,沈别寻着热源往里缩了缩。
“答应在原地等我的,为什么自己跑了?”褚征问。
然而怀里的人已经意识模糊,无法回答。
山顶雨雪纷纷,沈别周身冰冷,再不处理伤口只会加重伤势,也许真的会因此丧命。
“陛下,沈公子他唇色好惨白……”
褚征脸色阴沉,没有回答,骇得苏沐也不敢再说下去。
不远处闪着星点火光,没想到这山顶竟也有人家。苏沐立马朝前跑去,一遍跑一遍焦急地喊着救命。到了院前,这院子素雅却不破败,被主人家收拾得很好,立在雪中宛若仙居。
主人被苏沐的声音引出来了,在门口打着灯察看情况。
“这位公子,叨扰了,请问能否借你家一间房用,我兄长在这山林中受伤昏迷了……”
天色刚蒙蒙亮起来,现在算是新年第一天。就这样莽撞地闯进别人家中,还带着个弥漫着血气的伤员,主人家觉得晦气甚至把他们赶出门去也是情有可原的。可这主人家实在心好,见了沈别半死不活的模样立马放人进屋,备了药箱热水就要给他治疗。
储征连忙止住他:“你会医术?”
满脸的不信任。
“略懂一二,现在风雪连天,先应个急。”
储征:“真的不会出问题?”
主人家没见过这么能墨迹的,看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人心急道:“都这样了,再拖下去他的命还要不要了?”他横眉看向储征。
两人这才看清主人家的样子,一双银瞳含水,眉目目间颇有美人风采。
储征不知是怎么了,盯着他静默片刻后才咬牙妥协道:“有劳公子费心。”
那人立马开始治疗。
苏沐在一旁也急得团团转,怕此人医术不精把沈公子给治死了,到时候皇帝盛怒恐怕死的就不只是沈公子一个了。可急也没用,他只会使针救不了沈公子。于是,他一边盯着主人家的动作一边在旁边说好话。
“公子你可一定要救活我兄长啊!”
那人闻言,百忙之下抽空看了他一眼:“兄长?你们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苏沐一愣:“远房,远房表哥……公子,你可是我家的恩人啊!你一定要救活他啊!公子贵姓啊?也许我们百年前也是一家呢!”
那人无语笑笑:“恩人不敢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我姓楚,叫我楚公子就好。”
苏沐:“姓楚?这么巧?”
楚公子手上动作不停,又瞟他一眼:“怎么?你也姓楚?”
苏沐连忙摇头,转向储征道:“不是我,是这位楚公子。”
储征面色还很凝重,紧紧盯着楚公子手上的动作,没太注意二人的谈话。
楚公子治疗伤口的手一顿,也转头看储征:“果然有缘,放心吧,这人一定帮你们救活。”
苏沐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现在遇到一个问题。”楚公子说。
储征和苏沐同时开口:“什么问题?”
“别紧张,小问题。他的伤口不算太深,但体内有毒,给他吃过解药,这毒不成问题。但伤口需要缝合,我不会。”
苏沐又松了口气:“我会!”
苏沐的母亲苏梅是锦都刺绣名家,他也从小便和针线打交道,技法虽不如他母亲,但也算能拿得出手。
“虽然我没有缝过伤口,但我被缝过!我可以试试。”
储征立马想到在菱州时苏沐被缝得吱哇乱叫的场面,头都有点疼,见苏沐眼神坚定地向自己征求同意,他点头答应了。
“缝吧,缝不好回去就别再见唤州了。”储征轻飘飘一句话山一般压在苏沐心头。
“啊——?”苏沐快哭了。
“别废话,快点。”
“……”
针过火燎过后带着线在肉间游走,苏沐忍着害怕一针一针仔细缝,不过多久就完工了。
“手艺了得啊年轻人。”楚公子看了那针角忍不住赞叹。
“没有没有……”苏沐擦掉额间豆大的汗,终于魂归故里。
储征一直坐在床边握着沈别的手,纵使他昏迷不醒没有半点意识,连针在肉间穿梭也没有皱一下眉,储征还是心疼不已,仿佛那一针一针都缝在自己身上。
“这药丸两个时辰后再喂一次,明日就该醒了。”楚公子把白玉瓶递给储征叮嘱道。
“多谢。”
“行了,别太担心,他只是毒素没有完全清除,暂时昏睡而已。你别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大过年的多——”
“楚公子——楚公子!辛苦了楚公子,你这有吃的吗?我好饿啊……”苏沐连忙找理由止住楚公子的话头,以防他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拉着人出去了。
吵闹声被关在门外,房间里只剩储征和昏迷的沈别。
一滴泪水滴落,储征紧紧握着沈别的手。
他看见沈别离开后后一路追上山,可雪山路漫漫要寻找一个人的踪迹实在太难,半路遇到了同样追上来的苏沐,两人运气好才救下沈别。
在见到沈别之前,他对沈别不告而别的举动感到很生气。可见到人之后,只剩冷静下来后的后怕:如果他来得迟一点,沈别是不是就要离他而去了?
他把沈别的手贴在脸边。
“跟我回长宁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