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王以为

30、微信时代30

　　她既盼望着江以为能真诚待她，又怕自己在这种危险的游戏中无力自拨。有时候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盼望着江以为的电话。而每次匆匆见面后，她又会为自己卑鄙的行为而深深自责。秋葵在浴缸中泡了很久，感到口干舌燥才走出浴室。卧室里寂静无声，江以为已经走了。秋葵看到茶上自己的手机旁，江以为留下的钱，心中五味杂陈。

　　秋葵非常反感江以为在每次约会后给他钱，这种行为让她有一种在出卖自己的感觉。虽然她很缺钱，很需要钱，但心之深处，她并不想出卖自己，更不想把自己卖给江以为。她的心里矛盾极了，既做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她想平等的与江以为对视。但是，现实却是她和江以为永远无法平视。江以为一直高高在上，左右着她的喜怒哀乐。

　　在这场危险游戏中，江以为一直掌握着主动权，她只是个可怜的配角。随时都要准备着结束这场游戏，还要承担着事情败露后，被人撕打的风险。分享别人丈夫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就像小偷明明知道会有被抓到的危险，依然还有那么多盗窃犯。

　　这一切秋葵道理都懂，只是她在错误的时刻里，遇到了错误的人。她那颗原本死寂的心，又抑制不住的蠢蠢欲动。所以她在沉稳的年纪里，才会做出这种不成稳的事情。秋葵看着江以为留下的钱，心中哀鸣。

　　每到月底丈夫李柱生发到工资，会一分不少的交到她手里。秋葵接过他手中的钱时心安理得。可是江以为给他钱时，她却没有半分欢喜，只有深深的悲哀和羞耻。男人与女人对金钱的看法是不同的。男人只会与他喜欢的女人，分享他的财富。

　　临窗的桌子边，有江以为泡好的茶，一杯还是满的，另一杯有喝过的痕迹。秋葵拉开厚重的窗帘，眼睛有瞬间的刺痛感，隔着窗子也能感受到太阳的温热。她往窗下看，下面车流往来，那是热热闹闹的俗市，而她此时却是身处闹市里的安乐窝中。

　　秋葵倚窗而坐，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苦涩的茶水咽到肚子里。犹如她此时苦涩的心情。她打量着装饰华丽的房间，每一件摆设都恰到好处。有衣橱，有装饰柜，有仿真的名画，有床有椅，唯独没有可食之物。而她又不知要如何去消费。如果没有江以为在身边，自己会不会活活饿死在这豪华的房间里？江以为对这里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家里一样，他是不是和别的女人经常光顾这些地方？会是些什么样的女人呢？她在脑中幻想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样子，每个女人都比她年轻漂亮，不禁心中生出些酸味。

　　秋葵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再喝第二口茶水时，口中就不在那么苦涩了。唇舌之间品尝到一丝的茶水的回甘。人生如茶，从有浓到淡，直至毫无滋味。她看一会窗外真实明亮的阳光，又打量一番同样真实却闪着高冷光泽的房间，似真似幻。她犹如上门行窃的小偷，在偷到了枕头下的钱包后，又到橱柜里偷吃食物。

　　秋葵走出清凉的房间，窄一走到阳光下，耀眼的阳光剌得她两眼迷成一条线。热浪从柏油路上蒸腾出来，热得令人眩晕，她又回到现实的人间，回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里。真是一门之隔两重天。

　　她做贼心虚，四下打量害怕再一次碰上熟人。然而，马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根本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秋葵感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么的可笑，她犹如从天上跌落到海水中的一滴雨，浩瀚沙漠中的一粒沙那么微乎其微。她鄙视卑贱的自己很，不知不觉中成了那种最为人所不齿的女人。

　　她沿着环城中路，然后拐进李家宅路，就到了北效菜场。许凤仙给秋葵透路过她儿子将在月底结婚的喜讯。秋葵今天就是专程到许凤仙家里，问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出钱她没有，出力气她还是有的。北郊莱场一如往日冷冷清清，特别是夏季这种高温天气，很多人直接奔超市，既可以购物，还可以享受不要钱的空调，菜场里更是门可落雀。一个个卖菜的大姐，拿着水壶不停的给摊位上的青绿菜洒水。无论她们怎么挽救，也无法让空心菜，小白菜，油麦菜和苋菜充满活力。除了番茄鲜艳夺目之外，别的蔬菜都在烈日的高温下被晒蔫了。

　　秋葵走到许凤仙的店铺前，她家摊位上的菜被一条湿被单遮盖着。不用看也可以知道，湿被单下面的菜一定也是蔫头巴脑的失去了水份，高温让绿色的生命无处可躲。头顶的拱形塑钢，像聚热的火炉，把它所承受到的太阳光，全部反射到内部空间。这种夏天不散热，冬天不保暖的建材，除了价格低廉之外，一无是处。

　　许凤仙戴着老花镜，在柜台后面不知写什么。看到秋葵她推开本子站起来道：“ 你来得正巧，我正打算打电话叫你来。” 秋葵问：“ 你找我有事？” 许凤仙道：＂找你来帮我装喜糖。＂秋葵道：“ 喜糖不是都包装好了卖吗？许凤仙道：“ 包装好出售的那种价钱贼贵，一个包装盒都可以买两块糖了。就我手上这小丝袋，还都三毛钱一个。纸做的小礼盒要一块多一个。我自己买回家包装，价格便宜一些。老大这一结婚，把我积攒多年的家底都掏空了。秋葵，你没办过事情你不知道，等你儿子结婚的时候，你就晓得那钱真不是钱。”

　　许凤仙把从批发市场卖来的糖果，一一摆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一个印有双喜图案的丝质小袋，往里面放一块糖糕，一块巧克力，两颗蜜枣。一块奶糖，一块水果糖，一块软糖，一块花生酥。然后把袋口一收，一份喜糖就装好了。一份喜糖一般都装八颗，无论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大家都对八这个数字情有独钟。秋葵照着许凤仙的样子，也帮忙装喜糖。她问道：“ 凤仙姐，估计有几桌客人？＂许凤仙道：“ 不是估计有多少客人，而是要确定只能请几桌客人。刚才我算了一下，光是老长辈就有二十多位。＂秋葵问：“ 酒席打算设在哪里？＂许凤道：“ 还没确定呢。”

　　根据石头乡风俗，办婚丧喜事都不用请客，只要把办事那天的日子说出去。自然有亲戚传亲戚，朋友传朋友。到时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前来帮忙。摆三天流水席，大家敞开肚皮吃。乡村办喜事，图得就是一个人多热闹。现在许凤仙不是愁没人帮忙，而是怕来的客人太多，她请不起客人吃喝。许凤仙和李柱发都是石头乡的人，可他们住在城里的日子，比他们生活在乡下的时间还多。

　　特别是她的两个儿子，从小就是在城里长大，村子里的乡亲，还有很多亲戚朋友。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人。他们这些借居在城里的外来人员，处境很尴尬，在城里人的眼中，他们永远都是外来者。而在乡下人的眼中，他们一直住在城里，已经变成了城里人。其实他们是漂浮在城市与村之间的无根浮萍。既无法真正融进城市的氛围里，成为城里人。同时，又被生养自己的农村疏离，无法在回到生养自己的山村。他们的心像天上的白云，海水中的浪花。漂浮不定，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