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多一柳》水落石

4、第 4 章

　　我替赵宁阳选了夫人两人，美人四人，良人八人，八子十二人，长使二十八人，一共五十四人。

　　一百零八幅画卷，一半入宫，一半落选。

　　我爹看完非常满意，夸我识大体，朝中大臣也非常满意，后宫这些女人基本都是按照朝堂位次排的，不偏不倚。

　　只有赵宁阳天天跟我抱怨，“瑶瑶，你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女人，我吃不消！”

　　不光是她，我也有可能吃不消。

　　本来成煜进宫那天，我和赵宁阳左看右看，一个都没选出来，只得把画卷留在椒房殿，想着隔日再选。

　　明明是常规的操作，也不知怎么回事，礼部的人出宫之后，这事儿就变得有些离谱。

　　先是女眷们得了风声，说我先后指了几个跟我有仇的贵女，赵宁阳怕我欺负她们，所以给否了。我又随便指了一个庶女，赵宁阳也觉得可以，我又反悔了，非说她克我。

　　一来二去的一个都没选。

　　后来女眷们的枕头风吹进了各位朝堂大臣的耳朵，再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太好听了。

　　听闻右谏议大夫在朝堂之上直谏，说我善妒，德不配位。

　　赵宁阳想了半天，皇宫内院就我一个皇后，妒谁啊？

　　右谏议大夫只得再把话说得明白一些，说我拖着那些美人，不让他们进宫，就是怕自己日后失宠，继而地位不保，看赵宁阳若有所思，右谏议大夫又把夫人的枕头风吹到了朝堂。

　　赵宁阳听完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毕竟这些年来我和成煜的事情朝堂之上人人皆知，怎么没过几日这帮大臣就集体失忆，偏偏觉得我对皇后之位死心塌地呢？

　　赵宁阳只得哼哼哈哈地说，皇后这几天小日子，身子不舒服，过几日爽利再选妃。

　　我听她这么说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这下好了，满朝文武大臣都知道我的小日子了，接下来，他们就得日日夜夜惦记着我们俩哪天同房。

　　赵宁阳被我掐得泪眼朦胧，口中念叨着知错了。

　　没过几日，五十四位佳人纷纷接了懿旨，陆陆续续接入宫中，宫里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宴，整个后宫处处莺红柳绿，热闹非凡。

　　宫中头一次举行盛宴，赵宁阳毫不客气地让我全权负责，我也不客气，打着让众姐妹多见见亲人的借口，邀请了一部分朝臣进宫赴宴。

　　礼官问到是否让成煜进宫时，我心里顿了一下，说了句准。

　　赵宁阳知道以后跑到椒房殿和我对质，“瑶瑶，你这是在为难我！我们俩一个是老情人，一个是新夫君，他来了，你们俩在宴席上眉来眼去的，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彼时，我正在看尚膳监递过来的册子，看她在地上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实在心烦，嘱咐了身边的中官一句，“再加个菜，热锅上的蚂蚁。”

　　“你！你！你！你！”赵宁阳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一气之下去了刘美人那里。

　　这些美人进宫之后，各个挖空了心思讨她欢心，寻常的招式她早都看腻了，这个刘美人是太史令家的庶女，不会琴棋书画，只会杂耍，赵宁阳看得新鲜，所以经常往她那边跑。

　　她一走我也消停下来，安安静静的准备中秋宴。

　　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我爹从户部调来许多银子，传话给我，随便花。

　　我也没客气，网罗各类奇珍，邀请四方能人，硬是把这场宫宴推到了举国同庆的高度。

　　当晚歌舞正浓，我让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给成煜递了张纸条，约他在摘星楼见。

　　我借口离席时，赵宁阳的眉毛都要绷不住了，她从牙缝里拼命地挤出一句话，“你不给我面子，我不给他里子，明天我就把他调到漄州去。”

　　我没说话，只给她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摘星阁是京城最高的建筑，站在最高一层，向前可望京中市井，向后可观皇城内院，委实是个观景聊天的好地方。

　　我驱走了侍卫宫人，整个摘星楼空荡荡的。

　　不多时，成煜的脚步匆匆而至，他的气息微乱，破口而出的是那句我无比熟悉的“瑶瑶妹妹，我来迟了。”

　　彼时，中秋的月光轻铺在他的身上，如初见一般。

　　我怔了怔，这翩翩少年郎是我恋了三年的白月光。

　　成煜走到我面前，伸手想要抱我，我向后退了两步，冷静道，“成大人，男女有别，还望自重。”

　　成煜愣住，从怀中掏出一团纸条，“不是瑶瑶妹妹让我来相见的么？”

　　我把纸条从他手中抽回，轻轻抚平，折好，放进了袖袋里，“确实是本宫的意思，本宫有话和你说。”

　　我将准备好的台词，完完整整地背了一遍，无非就是无论以前怎样，日后彼此相忘，不再想见。

　　许是男人向来都很自信，我说的那番话成煜并不完全相信，他甚至不顾礼法，上前几步紧紧地抱住我，伤心落泪道，“瑶瑶妹妹，我和曲妙莞之间没有什么，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这儿，你相信我！”

　　我挣脱了两下没有推开成煜，正在犹豫大声喊个侍卫，忽然看见墙角处的一角明黄，忍不住冷笑出声。

　　看来不用叫侍卫了，本宫安全得很，姑且任他抱着，“成煜，你这么说未免太凉薄了。”

　　我们两个的事情，整个朝堂人尽皆知，曲妙莞虽不是朝堂之人，但京中的这些贵女哪个不是嚼舌根的高手？

　　那日避雨时，若不是成煜给了曲妙莞容易误会的信息，曲妙莞又怎么会跑到皇帝面前求赐婚？

　　成煜许是没有料到我会质问他，一时失神，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我向后退了几步，脱离了他的掌控，继续问道：“你若真的不想娶曲妙莞，圣旨到了你府上，你完全可以拖延时间暂且不接，再立刻派人通知我爹从长计议，可我问过传旨的中官，你接旨时没有半分迟疑，谢恩时还面露喜色。成煜，阴谋得逞的感觉很爽吧？”

　　“不是的，”成煜神色慌张，左顾右看，忽地想起了什么，“信！我的信！瑶瑶妹妹，我托人给你带了信的，你是不是没有收到？我在信上说……”

　　不提那封信还好，提起了我的火气更大，“你写那封信时心里很得意吧？一边是靖国公府的万贯家财，一边是当朝皇后对你的恋恋不舍，整个朝堂还有谁比你更风光无限？我若是信了你，他日你权钱在手，我和曲妙莞对你的深情就是你踏上青云的层层石阶！”

　　成煜无话可说，面色变得苍白了起来，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瞬的狠厉，还未等他有所行动，赵宁阳一边喝彩一边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身后带着十几名宫中侍卫。

　　“好！”赵宁阳神色间满满的得意，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疾步走到我身边，把着我的肩膀，向他怀里搂了搂，“成大人，这男女情爱一事，求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如今瑶瑶对你死了心，你就别再多做纠缠了，面子上不好看。”

　　说罢，她还拍了拍自己的脸。

　　成煜知道再难挽回，收起神色中的落寞，道了句，“臣告退。”

　　“成大人慢走！”赵宁阳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成大人，明日朕会下旨送你去漄州做知府，成大人不要忘记带上姨奶奶，不然两地相思几十年实在太辛苦了！朕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成煜的身影早已走远，赵宁阳还在那里叭叭叭，我骂了她一句幼稚，转身倚着栏杆看向星空中的圆月。

　　许是我的演技不大好，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赵宁阳见状把我搂在怀里，她本就比我高出一头，此时下巴抵在我的头上，宽大的衣袍将我包得紧紧实实，那一刻我心里真的是无比的温暖，窝在她怀里哭了半晌。

　　待我心情平静些了，我怕了拍她的心口，赵宁阳收到我的信息，张开了双臂，嬉皮笑脸道，“朕护住了你的面子，你得记得朕的好！”

　　我翻了个白眼，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束胸围得太紧了，刚才抱我的时候硬邦邦的，你叫宫人们注意点儿，围得太紧对身体不好。”

　　赵宁阳呆立在原地，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窜了一遍，半天才挤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