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多一柳》水落石

2、第 2 章

　　我爹当晚去刑部捞人的时候面色铁青。

　　无奈两个女孩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成煜将牢门打开，与我四目相接，口中默念了一句：“竟然是瑶瑶妹妹，在下眼拙了。”

　　牢房昏暗，仅有一束月光透过气窗倾泻在成煜的身上，端的是纤尘不染，公子举世无双。

　　京中几乎人人皆知，丞相之女许清婉是皇帝的青梅，年逾15，待字闺中。

　　男未婚，女未嫁，成煜便着人来相府提亲。

　　我爹是丞相，当朝一品，他是刑部都官郎中，从五品，再加上他家道中落，没有家族势力支撑，就算是得了皇帝的赏识，辞官回乡那日恐怕也只得个正三品刑部尚书。

　　我爹婉转地拒绝了成煜，可他说得过于婉转，听我三哥的转述，大约是说了句：“瑶瑶的婚事应由她自己做主。”

　　自此，成煜就向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什么春风戏纸鸢，鹊桥来相会，什么人约黄昏后，折柳定姻缘，这些诗情画意的事成煜一个不落统统都做过。

　　就连赵宁阳看见成煜给我写的情诗都羡慕不已。

　　为了不在宠溺上输给成煜，赵宁阳连连擢升樊阿，不到三年时光，樊阿从寂寂无闻的京中侍卫变成了从三品辅国将军。

　　我爹也不甘示弱，将成煜从刑部调到了翰林院，一跃成了最年轻的翰林院学士。

　　如果不出意外，成煜将会在我18岁时上门提亲，赵宁阳会亲自下旨赐婚，我爹会将他作为得意门生，未来可期。

　　可意外总是来得那么顺理成章。

　　七月半，雨正急，成煜去城郊的寺庙为母亲烧香祈福，回程之时被大雨困在了一处荒弃的茅屋。

　　好巧不巧，屋内有个大家闺秀也在躲雨，两个人孤男寡女地待了一日一夜。

　　老实说，成煜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无论是否真的倾心于我，他也绝不会乘人之危，去占姑娘家的便宜。

　　再者，他一回到京城就和我坦白了整件事，并说他一直面壁枯坐，没动过一丝一毫的歪念。

　　平静持续到了次日的晌午，赵宁阳诏我入宫，一见到我就分外热情。

　　拉着我的手瑶瑶长，瑶瑶短。

　　我心说不好，上次她说这么多软话时，是把我爹得罪了个臭够，我爹骂骂咧咧的要告老还乡。

　　赵宁阳百般谄媚，见我不为所动，只得正色道：“瑶瑶，我有个远房亲戚，她家祖上是开国将军，世袭的一等国公，可惜家族子嗣单薄，也没出个男丁，没人能承袭爵位，先皇临终前特意交代，让我善待其后人，……”

　　“论起来，我还得叫她一声姨奶奶，她这一辈子也够可怜的，孤苦伶仃的，也没个家人，一个人守着几千亩皇庄过日子……”

　　“平素里大事小情也不好意思麻烦我，这好不容易开口一次，你说我不答应是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可我答应下来，又有点儿对不起你，我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拍哪儿哪儿疼……”

　　赵宁阳口中的这个姨奶奶名叫曲妙莞，我们两个打过几次照面，京中贵女圈，顶数她看我最不顺眼。

　　虽然辈分大，但我和曲妙莞却是同一年生人，她在年头大年初一，我在年尾腊月三十。

　　每年赵宁阳给我送完生日贺礼，也会顺带送上她的。

　　许是除夕总在初一前面，她总觉得我处处压了她一头，见到我时便总是趾高气扬的，常常用鼻孔对着我。

　　而我向来苦心经营自己嚣张跋扈的人设，京中的贵女们从不待见我，自然而然地靠近了替她们出气的曲妙莞。

　　久而久之，京中贵女们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曲妙莞以及一众京中贵女，另一边是我。

　　赵宁阳向我提起曲妙莞，我自然心中不悦，脸上也臭得一批，恨不得她早点儿说完。

　　赵宁阳像是接收到了我的信号，用一句话总结了当日诏我的目的：“她看上了成煜，让我赐婚。”

　　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赵宁阳赶忙又道，“圣旨都写完了，你爹盖的玉玺！”

　　说完，又看看外面的日冕，“喏，这个时辰圣旨应该已经到靖国公府了。”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是该掐死赵宁阳好，还是该跑出宫追圣旨。

　　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赵宁阳！成煜是我看上的夫君，他要是娶了别人，我一定饶不了你！”

　　事实证明，狠话说说就得了，我就是插上翅膀也追不回来圣旨，更何况我爹还在宫门外拦着。

　　我爹说曲家几代功臣，当年辅佐太祖建功立业，委实不易。

　　更何况曲妙莞只是嫁给了成煜，而非上门招赘。

　　如此一来，待曲妙莞百年之后，靖国公府的岁俸与封地都归朝廷所有，这是利国的好事儿。

　　我不甘心地追问，女儿这些年的真心，爹爹的一路扶持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么？

　　我爹长叹一声，叫了几个精壮婆子送我回府。

　　其实何必呢？

　　我向来很乖。

　　当年他送我进宫，我舍不得离开我娘，可他只说了一句瑶儿乖，我便去了。

　　后来我娘病逝，他要抬举刘氏做主母，我极力反对，可他说丞相府需要一个女主人，你乖一些，我便允了。

　　再后来先皇后重病，他要表现得忠心耿耿，让我不解衣带的在旁侍疾，我有些害怕，可他说皇后向来疼我，这个时候，我应该乖一些，我便应了。

　　我怎么会为了区区夫君忤逆了他的意思？

　　可他终归不信我，将我锁在房内，连一面都不曾见我。

　　半月后，成煜大婚，满城喜气洋洋。

　　老实说，赵宁阳在此刻诏我进宫封后，我内心里还是存有一丢丢的感激。

　　至少，她还知道解救一下我。

　　可当她说出前几日樊阿将她扑倒，险些扯下她的亵裤一探究竟时，我的双手已经握成了钳子状，恨不能一次掐死她这个没用的东西。

　　就在她被我掐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一张书信从她怀里掉了出来，信封上的字迹是我熟悉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沈梦瑶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