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多一柳》水落石

1、第 1 章

　　成煜大婚当天，京中的贵女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原本我已备好了唢呐，打算迎亲队伍路过丞相府的时候吹一首《大出殡》。

　　没想到圣旨先来了，皇帝诏我进宫做皇后。

　　大婚当晚，我们俩身着华服对坐，皇帝梨花带雨道：“瑶瑶，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再不把你娶进来，我就要露馅儿了。”

　　我好想薅她耳朵使劲儿吼她，当初勾搭樊阿的时候你想啥啦？

　　我对面的这个女人——赵宁阳是当今的皇帝，也是我的发小，女扮男装18年。

　　三年前先皇先后驾崩，赵宁阳在我爹丞相一党的支持下，苦撑王朝不倒。

　　彼时内有水患不断，外有敌国虎视眈眈，赵宁阳的本意是要拿两箱金子潜逃。

　　可惜金子装得太多，箱子太沉，她被卡在了皇宫密道里，哀嚎了三天三夜。

　　我爹知道她走不了多远，一直守在密道口等她出来，三个日夜过去，我爹也有些不淡定了，遂派了一众小将进了密道寻她，其中一个就是樊阿。

　　九曲秘道之中，赵宁阳喊得嗓子都哑了，樊阿寻着微弱的声音找到她的时候，她把十分落魄演绎出了九分。

　　樊阿跪在地上把她背了出来。

　　我爹恨铁不成钢，罚她在长乐宫里抄经，回到家左思右想不妥，又把我塞进了长乐宫陪她抄经。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演变的，变成了我一边抄经一边听她叨逼叨。

　　经抄完了，我爹看着满满的纸张都是我的笔迹跪地痛哭，间歇性狂喊对不起先帝先皇后云云。

　　赵宁阳顽劣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以我个人的拙见，绝对是先皇故意惯出来的。

　　先皇子嗣单薄，只生下一根独苗苗，还没睁开眼睛就被封为太子，群臣怎么劝谏他都不听。

　　上树打鸟，下水捞鱼，抓毛毛虫塞进中官裤子里，这些熊孩子的糟心事儿她五岁就做了个遍。

　　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先皇担心她没个人管教，搞不好会变成暴君，所以指派了我爹做太子太傅。

　　我爹又把我扔进宫里做了太子伴读，我爹在子嗣方面和先皇不太一样，他有八个儿子却只有我一个嫡女。

　　他的想法很单纯，他想让我女扮男装在宫里混着，最好能混到太子龙床上，做个太子妃，再做个皇后，完美！

　　我确实不负他老人家的重望，进宫第一天就跟太子一起洗了鸯鸯浴。

　　回家我和我爹说，太子没有小雀儿。

　　我爹连夜进了宫。

　　后来不知道先帝是怎么说服的我爹，总之我爹回家就跪了祖先，痛定思痛，决心扶持太子坐上皇位。

　　没过几天，赵宁阳当着先皇的面向我许下郑重的承诺：“我爹死后，我是皇帝，你就是皇后！”

　　为此，她挨了一顿板子。

　　可不管怎么样吧，赵宁阳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坏，虽然课业都是我学，礼仪都是我演，但好事儿她也一直记挂着我，就连一块儿供饼都得掰成两半，她一半，我一半。

　　除了樊阿……

　　听说，山珍海味吃腻了就会惦记市井的小吃，比如烂大街的冰糖葫芦，穷人桌上的一碗珍珠汤。

　　樊阿之于赵宁阳就是这样的存在。

　　赵宁阳被解救出来之后，满面潮红地跟我说，“你没看见樊阿那一身的腱子肉，绝了！啧啧啧，真帅！”

　　她许是没见过搬砖的、种地的、大街上卖艺的。

　　那一阵子赵宁阳表现得很乖很上进，我爹老怀安慰。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有后招的。

　　果然，老实了一个多月后，她穿着中官的衣服出现在了我马车底下，被我家车夫发现了，她还嘘。

　　上了马车，她跟我摊牌道：“瑶瑶，我不行了，我想男人想得睡不着，我要见樊阿。”

　　啧啧，这事儿需要摊牌么？我只想知道她是怎么跟着马车出宫的！

　　我爹不在家，我发动了八个哥哥去找樊阿，半个时辰后，打听到他在万花楼里喝酒。

　　我三哥：这人不行。
　　我四哥：纵情酒色之徒并非良人。
　　我五哥：套上麻袋揍他一顿行不？

　　然而，几位哥哥都白操心了。

　　赵宁阳一脸白痴相，口中喃喃不绝，“他果然是个爱美色的！”

　　爱美色都成了优点，宫里的人眼界就是窄。

　　赵宁阳从我家找了一件艳红艳红的衣裳，赶在我爹回来之前跑到万花楼装放浪去了。

　　可惜，她身上的布料太多，樊阿还以为她是个侍女，叫她站在一旁倒酒，随后专心致志地看台上衣料轻薄的舞姬表演。

　　我几个哥哥头一次伴驾，躲在大柱子后面一边扼腕痛惜，一边摩拳擦掌。

　　可就在舞姬邀请入幕之宾，樊阿囊中羞涩之际，赵宁阳找准了机会，递上了一个黄澄澄的金元宝。

　　几位哥哥就像看到了国运衰败一般，学文的感慨世风日下，学武的恨不得废掉双手，总之，一个个夺门而去，谁也不想再伺候这个恋爱脑。

　　这时，我真想替赵宁阳说两句好话，刚才是谁躲在大柱子后面给赵宁阳加油的？又是谁明知樊阿身在烟花之地，又非得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宁阳的？

　　可我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儿，翩翩而至的青衣公子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片刻挪不了眼。

　　翩翩玉树映风前，侪辈如君最少年。

　　来人正是成煜，身为刑部的都官郎中，他是来万花楼是来捉拿逃犯的。

　　彼时的他已有如今的三分模样，做事干净利落，整个万花楼里里外外查了一遍，只用了半个时辰。

　　我在心里翻着花地夸他的时候，成煜绝美的侧颜看向我，凉薄问道，“二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怎么会出现在烟花柳巷之地？”

　　我心道不好，我的身份暴露了顶多挨我爹一顿毒打，赵宁阳的身份暴露了恐怕要影响国祚。

　　就在我思考着怎么才能蒙混过关的时候，赵宁阳从兜里掏出一块金元宝，贱兮兮地递了过去，“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成煜接过她递过来的金元宝，仔细抚摸元宝底边的印记，思索片刻，喊了一句：“私用官银，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来人，把她们俩抓回刑部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