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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中心之月 ...

  •   谢玉友看到桑瑶泉把剑横在脖子上。已经划了血线。

      “桑姑娘。”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这么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深的心魔么?”女子惊讶。不过瞬息之间,就能让人自裁的苦痛,这个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并不关心,她继续笑:“如何?若是谢少主交出醉乡,我会让‘那位’施展逆转之阵,让她醒过来。再困下去,她会死的哦。”

      谢玉友却再次无动于衷,他闭了闭眼,睁开之时,眼中波澜不惊。

      “真是薄情啊。”玫红衣衫女子风情万种的笑起来,抛着媚眼:“江湖人都说谢家人痴情呢,你的父亲为了你的母亲独居春山十九年啊……不过,既然这个女孩威胁不到你,那只能用你自己的命了。不过这些花配不上你。我特意将‘月’留给你了。”

      月。便是指头顶上那轮圆月。

      这是月下花影最凶狠的杀招——中心之月。

      玫红衣衫女子抬头看去,头顶上圆月慢慢旋转,慢慢生出金粉色的纹路。月亮中仿佛盛开了一朵金色的花。承载花朵的月亮慢慢变小,变小……仿佛正在缓慢升空。

      不!看起来越来越小并不是因为花朵在上升,而是幻阵中那月亮真的慢慢变小,最后慢慢飘落下来。

      “这朵‘中心之月’和其他的花可不一样哦。七年前第七重月下花影的中心之月,片刻间能让游神境界的人经脉寸断而死,谁都无法救治。虽然么,为了能让你有留遗言的机会,‘那位’让这朵月亮没那么快见效。但也能让人经脉凝滞,血脉冻结。七日死亡,死后尸体面色平静甚至栩栩如生。这优雅的死法才配得到你得身份吧?”她俏皮的笑着。“不要想着逃离。你只要走动一步,这些心魔花影就会全部飞向你。”

      那朵中心之月继续缓慢降下。它周围一尺干净。但一尺外月下花影花瓣纷飞。没有其他的目标,只要他逃离一步,那些花瓣都会吹向他,谢玉友无法保证自己施展醉游步伐能够逃脱。

      唉,那就这样吧,虽然比预想的早了些。但也止步于此了。

      半个多月前,商议会前期,代家主谢宽思,他的堂叔告知他要好好准备一下,不久要去参加四大家商议会,虽然狂客之宴按照轮流的默认规则,这次由谢家举办。但是形式还是要认真走一遍,并且可以着重向四大家介绍他这位一直“深藏”谢家不曾外出走动的未来家主。

      虽然才从药谷回来不久。但是谢止也认真的学习接管庄内事务。那些对他不算难事。

      “堂叔,商议会除了四大家还有其他人参加么?”

      “当然有,除了四大家之外的酒家也都会来参加。”

      “按照规定,举办狂客之宴的人只能是四大家的人,其他人来做什么?”谢止好奇。

      “狂客之宴上,会有九场不同美酒的品鉴。四大家各有一个名额呈上自家的酒。而其他的五个名额,则是各州酒官品美酒择优选取。”

      “哦……我记得商议会上,酒官也会来?”

      “不错。”谢宽思点头,谢止果然一点就通。他继续说:“与其等待酒官去选,有好酒的人自己拿上美酒找到酒官品鉴,以求得在狂客之宴上呈酒的名额当然更方便。因此这场商议会有很多人会带着美酒让酒官品鉴。”

      谢止点头:“哦——但不必多到要改商议会的地址。之前不是轮到哪一家该举办狂客之宴,商议会也到哪一家举办么?”

      “这一次薛家来信一定要把商议会放到京都,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是其他三家都同意的事情,我们长老也协商同意了。”

      “是么……都同意了。”谢止沉吟。他还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于是私下打探了些消息。

      “除了酒家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江湖势力也会参会么。”

      他想到某些传闻,虽说捕风捉影,但还是小心一些。这是他作为未来家主的责任。

      正如祖父当年交代的,以过去为鉴,不可重蹈平原城宋家的覆辙。

      正在此时,他的父亲谢醉给他送了封信。让他去春山。他本不想去,去做什么呢?叙旧么,他和他的这位父亲可没旧可叙。

      但是信上提到了祖父。谢醉那里有祖父留给他的东西。

      他回到谢家仅仅只是因为祖父当日的嘱托,但并不打算再和父亲有任何联系。可如果是为了祖父留下的东西,他得走一趟啊。

      而且祖父为谢家尽心尽责,他留下的东西对现在的谢家会不会有帮助呢?

      那么仅代表谢家,他去了春山。

      但是没有想到谢醉酿造出了醉乡。并将醉乡送给了他。

      那日,风雪静室内,青衣少年沉默。他不懂,谢醉独居春山十九年不就是为了醉乡么?为此谢醉可以抛弃一切!为什么到最终时刻,他这么轻松的将醉乡交了出来!

      谢止无法接受,他怎么能接受,他不会再和这个所谓的父亲有任何联系!自以为是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到底算什么呢?他对于他的父母到底算是什么呢?他对于谢家到底算是什么呢?他的存在到底算是什么呢?

      “你——!”谢止晦涩的开口。

      此时谢醉放下醉乡,正准备离去。

      谢止转身:“我有话问你!”

      谢醉停下,冷淡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感情。

      谢止艰难发问,他觉得心底仿佛有个巨大的空洞,那个空洞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空壳,他试着开口几次。却无法问出心底的问题,只能问出此行最开始的目的:“祖父留下的东西……是什么?”

      祖父总不会说让父亲把醉乡留给自己吧?怎么想也不可能。

      “他让我在你及冠继任家主的时候,见你一面,然后……恭喜你。”

      彼时谢止才十九岁。还未及冠。但时间也差不了多少。

      “就是这样?”

      “嗯。”

      原来如此。

      可笑啊,祖父所留下的东西,看似留给他,但其实从来不是给他的。祖父只是放心不下父亲。而他的父亲,也并非主动想见他的。只是完成祖父的嘱托。
      只是这样啊。

      ……为什么要留下醉乡?

      为什么要留下醉乡!

      可要怎么发问?好像自己还有期待一样。

      那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那还有什么期待呢?

      谢醉走了。

      谢止站在静室,仿佛骨血都被冻结。身体越发沉重,心底就越空洞,现在这个空洞里全是呼啸的冷风。

      而在空洞的心脏之下仿佛压抑着喷薄的火山。愤懑灼热。

      青衣公子冷笑。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双桃花春水般漆黑眼眸。颤抖的手指,压抑的情绪,急促的呼吸。他拔出剑。

      可笑至极!

      可笑至极!

      劈!

      斩!

      面前的茶几应声破裂。木材摧枯拉朽。桌上的那瓷瓶,也被剑气所伤。

      装着醉乡的瓶子破裂四散,酒液洒落。

      回忆到此为止。

      那朵中心之月继续飘下。谢止微笑。或许当时在春山就应该是终点。但他当时又想到了祖父,他答应了祖父要当好家主。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该尽快回去参加商议会,做狂客之宴的准备。

      所以这一路他都极力活着,并且宣传“对醉乡感兴趣请来参加谢家的狂客之宴”这样的话。

      这是他答应的事情,是他要承担的责任。

      可是祖父也没想到吧,家族并不需要他了。他给谢家寄去的信,却没有人来接应他。他是个弃子。

      那朵花继续飘向谢玉友。他不闪不避。闭上眼睛。

      她困在那个院落。曾带给她光明的道袍青年从未回来过。

      她困在那个院落,父母弃她如同邪魔。

      不会有人来救她了。那就自己救自己。那就试着抛下一切出门吧。就当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可是世间对女子不曾公平。她未曾学习,她在世间没有生存的技能。因此无法作为人而活下去。

      她出了那个院落。却最终无能的将自己困在月色下的那片树林。

      树林中的她端坐在地,只有她一人,白衣皎洁,面容决绝,横剑在颈侧。继续用力,那血线加深,继续加深……

      心中不曾有过害怕。只有无边的愤恨和嘲讽。

      “桑姑娘。”

      “姑娘,你在做什么?”现实与回忆中的“姑娘”两个字重合。声音温和瑰丽,音色年轻,语调随意斯文。

      谢止,字玉友。

      是他啊——

      她在坠入深渊之前遇到了谢玉友。他没有对她的行为进行任何的批判指责。也没有知道原委后对她同情怜悯。只是平静的温柔的询问。

      他没有靠外表判断她,也没有不了解实情贸然审判她。

      他只是平淡的看着她,好像她并没有做什么惊奇的事情。

      在那个雾气氤氲的森林,冷淡辉煌的月色下,血衣漫身的懵懂恶鬼遇到青衣执剑的温雅公子。

      她对他的温柔一见钟情。

      那朵花继续飘向谢玉友。他闭着眼睛不闪不避。

      突然有什么撞到怀抱。他睁开眼睛。桑瑶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那朵月之花正好落在桑瑶泉的眉间。

      “你……”

      现在才过了一刻钟,月下花影效果还在,她竟然冲破了心魔!

      “谢公子。”桑瑶泉突然向他坦白心迹。“我想活下去的。”

      她冲向死亡的诅咒。却突然改口说想活下去。

      “我们可以选择活……”

      她几乎站立不稳,血液开始寒冷。那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寒冷不是由外部皮肤开始向内发展。那种冷是从血液脏器蔓延到整个身体。仿佛整个人脏器大脑都僵硬了。

      谢玉友扶着她。不发一言。

      他将自己走到绝路,是没有留下退路的。

      这下,他即便改变了想法,只靠他也没有办法。

      “我总是错过……”他突然想起他父亲的那句话。

      他曾经鄙弃父亲的遗憾与幼稚。他绝不会那样……绝不可重蹈覆辙!

      谢止望着手里那把剑。更深露重,寒气凝结在剑身。

      靠着这把剑的话……

      坷啦——

      仿佛有什么裂开的声响。失去月亮的星空仿佛碎裂的镜面。在瑰丽深蓝的夜幕上形成很多不规则的裂纹。每一块都有着星辉。那些缀满星辉的碎片从空中落在。美的如同梦幻泡影。

      谢玉友半拥着桑瑶泉站在这破碎的诡秘星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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