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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为释谜团回险途 佳人解心结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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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梵洗完澡,回到屋里的时候,秦海岳早已梳洗完毕,正在床上打坐运气。她一进来,秦海岳就睁开了眼,把他的决定告诉了她:“我一个人回京城,留你在扬州住一段时间。可好?”他要回京城打听消息,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那夜跟人动了手,使了南剑门的功夫,怕给人留了线索。这一切都让他的回程之路充满变数。乌梵怀了孩子,自然不能跟着他奔波,何况她现在也是四面楚歌,被人寻到,也没有好下场。
当然,他有着私心的,华缨这会只怕就在南剑馆拆兰院,这事也让他头疼得厉害。他还有着私心,他那“娘亲”跟他师父一样,不是个正常人,让她劝劝乌梵看开些,也是不错的。
乌梵对于他的提议没有感到开心,一想到今后几个月里面没有了这一月来日日依靠的男人,心里就空落落的。而且还要一个人面对那不同于世人的“娘亲”,她真是有些害怕。可是秦海岳说得句句是理,她现在不光是一个人了,肚子里有她的孩子啊,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虽是万般不愿,还是点了点头:“我从来没来过扬州,今后就要一个人住在这里,你明日带我去城里到处走走吧,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娘亲笑话。”
秦海岳答应了,又嘱咐了几句就走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了。他听得脚步声远远走近,正想起身跑,却还是晚了一步,那熟悉的大嗓门早先一步传到了耳朵里:“你死哪去啊?给你媳妇赶了出来啊?”秦海岳想到这屋内的人怕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可是这面前的秦纤纤又不是敷衍就能了事的,他灵机一动,找了个绝好的借口:“梵儿有了身孕了,我自然不能跟她同房啦。”秦纤纤对于这个借口显然很不满意:“下午我还看见她两眼红红,浑身发烫,那模样还能骗谁?娘亲我没嫁人,难道还没经历过这档子事情?”
秦海岳觉得自己真是败给这个女人了,大白天跟他一个大男人说起闺房之事居然还能那么大张旗鼓。唉,也难怪他师父坐怀天下美女,却还是对眼前这个美人念念不忘。门“吱”一声给打开了,乌梵笑盈盈说道:“娘亲误会了,下午说了一些伤心事,哭会了鼻子,海岳这会是要给我倒点清水来解渴。你是知道的,有了孩子,茶水就不可多喝了。”又对秦海岳说道:“快去快回,我等着你回来。”秦海岳像是得了圣旨一般,疾步逃离了秦纤纤目光所及之范围。
秦纤纤虽然不相信,可是又抓不住什么不妥,只得讪讪地问候了乌梵几句,就离开了。乌梵把门关上回到了屋里,坐在了床边,刚刚他们母子两个在门外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床上坐的地方,刚刚是给他坐了的,她脸不禁一红。又想起刚刚她那新认的娘亲在门口嚷嚷的话,两人下午在这屋里头说的那些玩笑话,脸浮上的两朵红霞更是顺延到耳根子下面去了。脑海里却难以言喻般浮现出和他的那一夜缠绵。
他的胸膛,他的背,他的胳膊,他的眼,样样都摄人心魂,她怎么大白天地想起这些了?真是害臊,尴尬的哼了一声,抬头却看见刚刚去厨房拿水的人不知何时坐在她的面前,那双利眼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慌忙低下了头,心里却满是喜悦,唉,这呆子还真去厨房端清水,难道不明白这是解围的借口吗?
秦海岳把手里一壶温水放在了桌子上,倒了一杯,递给了乌梵,笑道:“刚刚你要是再不给我解围,我那娘亲怕是会蹲在门口,监督我们两人洞房那。”乌梵抬起头,见他全然没有嘲笑之意,心下倒觉得自己不够大方了,当即显出大家闺秀的样子,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到:“她不是你亲娘吧?”秦海岳眉一扬,笑道:“嗯,不是。我的父母早就死了。不过师父和娘亲都很疼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淑悦园子原是扬州财主秦善乾的官邸,还没娶妻生子就归了西,全部家当都留给了那未出阁的姐姐秦纤纤。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守得住者偌大的财产,天天有人来偷东摸西。刚开始的时候有很多人,可是到后来就剩下了一个人。秦纤纤知道那些落荒而逃的小偷都是给这人赶走的,也乐得让他偷。因为他也就偷些个茶叶啊,女人绣花的针线之类的东西。
哪晓得后来居然上她闺房里头偷香窃玉。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可是,他生性风流,居然不愿娶秦大小姐,被逼得狠了,甩甩袖子就走人了。
乌梵听到这里很是替秦纤纤担心,毕竟一个女人失节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自己也遇上这等负心的男子,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她望着秦海岳的手掌,真是阔大,秦海岳,是不是上天派来守护她的呢?
“是不是你师父帮她找到了那负心的男人,替她报了仇,让娘亲爱上了他,可是师父又不愿意娶她?”可是有觉得好像不是这般,突然想到了今日秦纤纤说到师父那又爱又恨的模样,难道——不禁脱口而出:“难道你师父就是那负心的男子?”可是马上就后悔了,那可是海岳的师父啊。
秦海岳虽然知道乌梵那美丽容颜下隐藏着慧质兰心,却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猜出来,甚是惊喜:“你真聪明。我师父就是那男子。师父不知道,当时娘亲已经怀了孩子,他这一走让娘亲小产了,也是这次小产让娘亲再也没有办法生养子嗣了。等到师父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他自觉对不起娘亲,就把我抓来给娘亲当儿子,要我叫她娘亲。还说要是不够,连自个都能给她当儿子。当下就把自己的姓给改成了秦,我也随了她的姓。”
乌梵想到那秦纤纤一脸没个正经妇人的模样,居然也有这么一段伤怀的往事,还有那个半仙的师父,好奇心愈发浓郁:“那你师父原来叫什么啊?”秦海岳嘿嘿笑了两声:“师父原来叫陈廉仁,廉洁仁义,可是娘亲偏偏说他根本就不会怜惜人,铁石心肠,不配叫这个名字,就给改成了秦石。还说以后要是再出去找女人,就变成烂石头。唉,靖远说师父和她是一对活宝,这话真是不假。”
乌梵端着手里的茶杯,开心地笑着:“原来是这般意思。那你师父定然是爱惨娘亲的,要不怎么会连名字也任她改了。那你那秦海岳的名字也是娘亲给取的?”秦海岳脸一下红了,满脸的尴尬:“这是一大夫的名字。师父当年在扬州常春院与他争花魁时,比把脉输了,就给我取了他的名字,说是要他当一辈子的龟儿子。”乌梵当下一怔,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笑了出声,难怪每次秦石说到这个徒弟是总是龟儿子龟儿子地叫:“山川海岳,倒也大气得很啊。”
可是她看着秦海岳那浑身的不自在,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名字是一个和尚给取的,说是尘世纷扰,要我爹爹常常铭心梵唱,才能净心明眼看世道。爹爹后来竟然得了这般结局,怕是全然忘了那和尚的话。唉,人生一梦,回头满眼尽沧桑。乌梵乌梵,勿烦勿烦,怎么能勿烦?”刚刚还是笑语嫣然的人,立马又满脸惆怅。秦海岳看着她又低头不语,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伤心事,也觉得很是无奈:“嗯,你休息吧,明天我就带你去四处看看。”也不看向她,兀自关了门走开去了。
难得五月扬州有个晴天。大清早两人就出了淑悦园子,往城中走去。明媚的阳光撒在身上,一对丽人,走在大街上甚是打眼。扬州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最奢靡的地方。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可见有钱都是要到扬州来花的。这一路上酒楼客栈无不张灯结彩,城内处处装扮一新,乌梵虽然是宰相府的小姐,从小稀奇的宝贝是见了不少,但是却是第一次这样毫无拘束地在大街上闲逛,心情大好。
逛到晌午,两人找了间小饭馆吃饭,向小二打听怎么今天城中如此盛装,这才知道,三天后是新皇登基。乌梵听了,呆住了,半晌嗯了一声,才继续埋头吃饭,但是整个身子却禁不住颤抖起来。她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今日是不是五月初三?”秦海岳回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想起了自己本是要嫁给太子的事情,心里翻过一阵酸痛,又涌上一番歉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红,甚是难受:“嗯,是。三天之后,五月初六,新皇登基。”
乌梵傻傻愣愣地坐在桌边,五月初六啊,整整一个月,师父当时说的话都实实在在兑了现,一天不差。而那句“你那弟弟怕是要夭折了”的话也不幸言中。那句“你那娃娃也是一个苦主”又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做“能活到现在是你肚里那孩儿匀给你的福分”?乌梵一上午的好心情这会都没有了,只是苦苦思索着秦石留给她的这几句话,自己现在可是家破人亡,连秦海岳都要走了,她不想自己肚里的孩子有任何的闪失。师父当日的话好像隐隐给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儿寓示了什么不测一般,她那彻底绝望的心情又涌上了心头。
吃过午饭后,秦海岳就带乌梵回了淑悦园子。本来很是高兴,而一想到马上就要别离了,更是珍惜两人不多的好时光。可是从中午知道新皇即将登基那会起,乌梵就像是变回一个月前的模样,呆呆傻傻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自己哪里有什么理由生气呢?若不是他,只怕乌梵这会就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皇后了。唉,现在跟了自己,一天舒坦日子都没有,她心里必然是怨着他的。
秦海岳送她回了房,实在是不忍心她这般无神的模样,安慰了她两句:“什么都过去了,今后你一个人,真是要受些苦了。”她苦笑着:“天大的委屈都受了,这点苦不算什么。”乌梵说的委屈是乌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块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白玉谣言里,秦海岳却以为她指的是委身与他当解药的事,脸上又是红白闪现,觉得这房里真是郁气逼人,他一刻也呆不来,转身出了房间,跑到院中耍起功夫来。
西厢房前院子里的琼花朵朵,被秦海岳那略带怒气的凌厉掌风给击得四下飘落。他身影灵动,随着那些红白蓝紫的花瓣满天飞舞,让乌梵看得不禁痴了。秦海岳知道她出来看了许久,可是一想到她心里这会装着的是那就要登基的太子,感觉甚是苦楚。她终究不是自己这一道上的人,她虽然落魄了,可是怎么看都是大家闺秀。自己只是个农家小孩,师父教过些诗词书画,也会点拳脚功夫,那又怎么样?她是天边的月亮,他够不着,够不着……
秦海岳下手越来越狠。五月初正是琼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这会西厢房院子里最打眼的风景就这样给一掌一掌给毁了,乌梵觉得甚是可惜:“别打了,这美景都给你打散了,多可惜啊。”秦海岳随手捞了一朵,跃到乌梵身边,稳稳站住,将琼花别在了她的耳边,微微一笑:“怎及你?”
乌梵从小听别人赞美自己的容貌也都能攒上一箩筐了,可是眼前这个山一般的男人这三个字竟让她的心湖泛起了涟漪,她脸微微涨红,想说的话全然给忘了。
秦海岳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走开。刚走两步,乌梵就拉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海——海岳,别走,陪我在这院子里坐会。”他有些惊讶,回身看着乌梵那一张满是绯红的脸,怎会拒绝?两人在院子的长廊里顺势就坐了下来。乌梵往他身上靠了靠,他当即愣了一下,伸手搂住了她,却感觉她浑身冰凉。“你着凉了?怎么这么冷?”
乌梵见秦海岳搂住了她,又往他怀里挤了挤,他满身的汗味夹杂着琼花的香气让她觉得温暖又安全:“我心里害怕。”秦海岳以为她担心自己走了以后会有人来谋害她,当下轻声安慰:“别怕,呆在这淑悦园子里不会有事。”乌梵直立起身子,握住了秦海岳的另外一只手,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担心我自个。我是担心孩子——”秦海岳不禁莞尔:“你没事,孩子当然就没事啊!”
乌梵摇头摇得更厉害了:“你别打断,听我说完。”见秦海岳点了点头,才又开口:“当日师父来劝我,曾经跟我说过,新皇会在一个月之后登基,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四月初六,看今天那可是一天不差。他还说过我弟弟会遭遇不测,这些都灵验了。我对他的话一直是半信半疑,现下可不得不信了。那他说,这孩子把他的福分匀给了我,将来是个苦主,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可不明白——”
秦海岳的喜悦在听了乌梵的话后又重新溢满心头。他两眼发光,执起她的双手:“原来你下午不是在怨我啊,你想的不是那新皇帝,是不是?”乌梵听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跟她刚刚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男人在吃醋。她不禁叹气:“唉,你都没有听我说话啊。只是我早就是你的妻子了,怎还会想着什么太子皇帝,他那么多女人,不多我一个的,我想的只是我们的孩儿。”
秦海岳将乌梵搂在了怀里,头埋进了她的秀发,口中喃喃有词:“梵,梵儿啊,我谢谢你。我怕你给别人抢走了,我那样要了你的身子,心里一直怕你看不起我。”乌梵听得这个大男人竟然像小姑娘般在她耳边流露出了对自己的一番真情,眼眶也经不住红了。她双手抚着秦海岳的厚背,轻轻地叹着气:“你怎么如此看轻你自个,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了心上,那一百个太子也不及你啊。我心里都记着,我这辈子只认你是我的相公。”秦海岳抬起头,望着她,定定地说:“我也只认你是我的娘子。”
两人从那夜缠绵到后来日夜相处,暗生情愫,时至今日,才捅破这层窗户纸,交心交底。秦海岳久久无言,只是凝视这眼前这淡雅的素颜,半天才开口:“什么难事,我都给你顶着,我要是没了气力,就我们俩一块顶。”乌梵听了他的话,只觉得今后这天大的事情也难不倒他的,回握住他的手,曾经在那书本上看过的诗句此时轻轻出口:“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两人就这样久久地坐着,都不想身前身后的烦恼事,若能一辈子这般,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