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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惊闻秘密惹祸来 南剑终离散2 ...

  •   待到秦海岳置了好些家当,将房屋里里外外都修整了一遍,又在屋后盖了一间小屋,秦石这才上山来,只是他带来的不是秦纤纤而是奄奄一息的元申。
      秦石面色难得严峻,他盯着元申看了很久,叹了一口气:“海岳龟儿子,你猜猜你师叔华原是个什么人?”秦海岳听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元申那张惨然的脸。“七师弟是给师叔害的?师叔可怎么下得了手啊?”秦石摇了摇头:“三十六年前,南诏国点苍山檀尼寺的一个小沙弥叫普兰及,这可能是你师叔以前的名字。”一句话让秦海岳乌梵震惊得半晌无语。
      当日秦石跟着华缨李钧延一路去往岳州,虽然是贪嘴那君山茶,同时也是他对华原的身世有个极大的疑问,想去这华原的岳家打探一番。到了岳州城,才晓得文家只是君山脚下一户茶农,因为种这君山茶,日子过得殷实些,这让秦石原本打算狮子大开口要那么一两树茶叶的想法一下子没了影。
      文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小儿子。三十六年前,华原凑巧救了文家的儿子,文家感激他,就把大女儿文辛颐许给他。如今,文家老辈都死了,就剩下了被华原救下的小儿子,自然什么都不知道。秦石想起了那太和城的老和尚,决定再去一趟南诏国。李钧延跟华缨两人都在新婚中,哪里还管他啊。
      秦石说到这里,突然看向了乌梵,笑道:“那小傻子还真是帮了你一个大忙,要不然华缨这会就明晃晃站在你身边。”乌梵何尝不知道他说的要不是李钧延娶了华缨,现在自己跟海岳也不会有这般逍遥日子过,她抿嘴笑了笑,起身给秦石倒了一碗茶,并不言语。秦石知道这里没有什么好茶水喝,只是闻了闻茶碗就叹气了:“得罪了华原,这好日子也到头了。”
      秦石把赵靖远从那女人身上搜到的画像给摊了出来,那老和尚一口就叫出了那男人的名字:“普兰及!”还告诉秦石画像上的所谓的“爱妻”叫“辰缨”。秦海岳听了脸色大变,脱口惊呼:“辰缨!华辰,华缨!”秦石点了点头,说道:“孽债啊。普兰及原是那檀尼寺的一个小沙弥,跟点苍山上壁爻门掌门人的女儿辰缨不知何故有了些瓜葛,两人准备做些情爱之事时,却被他师父发现了,一个和尚哪能沾染女色?于是普兰及被他师父往死了打了一顿。想是他记恨在心,就给他师父下了一味厉害的毒药。”说到这里,秦海岳和乌梵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有着相同的答案:“棘草!”
      秦石看见了二人的表情,笑了:“好聪明的娃娃。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普兰及却把辰缨给害了。他刚下了毒,那辰缨后脚就来找他,于是被他师父当成了解药。须眉掌门哪里受得了这口气,次日就派人将普兰及的师父杀了,而普兰及怕是得了信,早就逃得没了踪影。檀尼寺从此以后视普兰及为祸根叛徒,发着令杀他。可是普兰及就如同死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了。这都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南诏国。辰缨现在还活着,住在点苍山上的檀尼寺。我亲眼见了,人倒是个绝色,只是发了疯了,目光直直,逢人就问,普兰及说三更来檀尼寺,来了没有啊。想必是两人约好在檀尼寺见面,普兰及却没有再来了。”
      乌梵听得连连摇头:“这也没法子就说那普兰及就变成了师叔啊。”秦石讶异地扬了扬眉头,说道:“听我说完啊。”乌梵轻声道:“你这般说来,元申师弟只怕就要去阴间了。”哪里晓得秦石毫不在乎:“我已经给他服了药了,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的。何况他现今又见了你,马上去阴间那都是乐意的。”一番话让元申面红耳赤,尴尬万分,而乌梵也颇不好意思。秦海岳知道师父是恼乌梵打断了自己说话,故意调侃她,于是拉了乌梵到身边坐下了。“师父别恼,接着说完吧。”
      秦石等着三人的注意力又都回来了,才又开口:“这当然不能确定那普兰及就是华原啊。我就想啦,那男人送了这画像给女人,女人就不会送给那男人?回了长安之后,我就每日里上他书房里找。想是刚刚搬了家,他东西都没收拾妥当,还真给我找到了。画像上的女人跟我在那檀尼寺看见的疯女人面相一样。画上也秀了字,辰缨赠夫君。我正乐着,元申这傻小子闯了进来,我来不及塞好就翻上梁,于是那男人女人像就掉到了他脚跟前了。华原跟了进来,见状一掌就击中他的胸口,若不是我出手挡了几成力道,他早就死了。现今是新伤加旧伤,只怕活不过明年冬天了。”
      秦海岳和乌梵听得那最后一句,都看向了元申,眼睛里尽是伤感神色。哪晓得元申摇了摇头,面上居然尽是满足,轻轻开口:“不打紧,只要能跟大师兄和嫂嫂在一起住,一日元申都满足呢。”秦石嘿嘿笑道:“那是那是,唉,今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在这里,你师父可不敢来的。”说完又看向了乌梵:“儿媳妇,他的心思你也明白,对他好些,让他高兴些啊。”乌梵含着泪点头,搀着元申往小屋去了。
      秦海岳问道:“师父到最后也还是没有确定那华原是不是普兰及吧?”秦石大叹一口气,说道:“那画像上的男子跟华原完全不一样,自然是没法十成十的确定。可是,若不是他,谁会给自己儿子女儿取成那样的名字呢?若不是他,谁会将一个陌生女人的画像装在那檀香盒子里,细细收藏啊?若不是他,怎么知道那棘草毒的解法?”
      秦海岳一脸的迷茫。“唉,也不知普兰及对那辰缨是有情还是无情。若是有情,为何那夜三更又不赴檀尼寺的约会,忍心让她疯疯癫癫过了半生?若是无情,怎地又能为了那女子而犯下这杀师叛祖的事情,到现在对她还念念不忘?”秦石听罢,只是摇头。他一生女人无数,自然无法体会钟情一个人的感觉。若是何尚德在此,必然就要大为伤感了。
      何尚德呢?他离了南剑馆去了哪里了?若是告诉南剑门里任何一个人,当日他去了那赵靖远喜欢的红玉楼,赎了一个姑娘出来,人人都会把眼珠子给抠出来的。
      苏菊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男子,死活也不能把他与自己小时的玩伴想到一块。但是她是个精明的女人,知道跟着他走,总比在这妓院里混一世要强,所以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己印象中的人,她毫不犹豫就随他一路南下,寻找可能还在世的亲人。她出了那妓院,离了那长安城,心里就已经打算好了。对于会不会找到自己的亲人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跟自己一路的这个男人。她跟定他了,再也不回去了,就如同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怎么也不会放手了。
      可是何尚德好像不是个男人。他从不仔细看自己一眼,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赶路之外,就是发呆。苏菊种种调笑的手段都无一例外失了效。一日夜间,何尚德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正欲勾引他的苏菊问到:“你为何缠上了我?”苏菊一点也不见尴尬,豪爽一笑:“我孤苦伶仃,下半辈子总要找个男人来靠的。你或许是我的好靠山。”
      何尚德对于男女之间的相处,总是情字开头的,怎么能够理解苏菊这样的浮萍女子这时的心思?他摇头:“你沉沦风尘这么些年,竟没遇上个让你痴痴不忘的男人?”苏菊见得他一脸的沧桑,却问出了这幼童般的问题,当下大笑不止:“婊子无情,不是我真的无情,而是这世道不让我有情。我不忘他,他就会记得我?”
      何尚德越发不懂了,婊子怎么了?难道婊子就没有爱了?可是听得苏菊的最后一句话,他呆住了。他记得华缨,可华缨会记得他吗?人世间的情爱啊,总是不能万分如意的。原来他和她都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了这分思量,何尚德对苏菊多了分好感,闷气的话常常忍不住对她倾吐。苏菊从小就被卖到了红玉楼,对于男女情爱从来就不当真。对于他的想法都是第一次听得,常常会争执几句,可每每冷静下来,却又觉得在理,也辨不出谁对谁错。两人中,男的是个情痴,沉湎在旧日情殇中不愿自拔,女的是个风月老手,对于感情向来拿得起放得下,说话谈天,一路这般理论下来,倒也不觉的乏味。
      何尚德带着苏菊走了一月,终于到了饶州。十几年前的苏家府早就不见了,而任何一个与当年记忆相符的物件都寻觅不到踪迹。苏菊心里反倒是一阵轻松,她一路跟着何尚德,感受着他的体贴跟细腻,那更是铁了心不离他了。何尚德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爹爹在苏家园子里干活的情景,满心惆怅。回头看见苏菊一脸的无动于衷,他心里翻腾起一股子气,暗道,苏家败落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这般悠然自得。刚想斥她,却又想起当年出事时,苏菊才是个五岁的娃娃,怎么会有记忆?她这些年呆在那风尘之地,也受够苦了。
      何尚德哀伤翻涌上心,当下轻声问道:“现今你真的无家可归了,心里有何打算?”苏菊看见何尚德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听得他这般问,以为他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咧嘴笑了:“你想如何安置我?”何尚德听得她语气里夹杂着可怜,神色又是一副妩媚勾魂样,不禁倍感好笑。他再怎么不懂风情,这几月的相处,也明白这就是苏菊勾引男人时使上手的花样。“你如今是个自由身,想做什么我都不拦你的。”何尚德话语里的漏洞让苏菊一下子给抓住了,她一把搂住何尚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要你娶我!”
      何尚德脸色发白,身形一斜,躲开了。对于苏菊这种乖张的行为他不感奇怪,倒是被她的话给吓倒了。“我不能娶你,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答应你。”苏菊见了他的反应,对何尚德眨了眨眼,语声满是湿气:“当真?”何尚德听得浑身一颤,想要点头却又怕落下什么漏洞,迟疑着,实在想不出自己的话还有什么不妥,才又缓缓点头。苏菊见他点头了,对着他的脸就噘嘴亲去,却被何尚德先一步挪开了头。她也不恼,当下哈哈大笑,提起衣裙,原地打转,哪里还有什么淑女该有的矜持。乐够了才靠到何尚德身边,大声说道:“我要生个孩子,你当他爹!”
      何尚德生来就是个耿直的人,四处闯荡,也不是没有吃过亏,只是他从来没有遇上过苏菊这样的对手。表面上清纯可人,心里却有着一把算盘拨得啪啪响。这会跟他胡搅蛮缠,把他的话换了个花样又搬了出来,让他颇是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当初把苏菊赎出来,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可是现在看来,记忆中的苏家小小姐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何尚德语气中的怒气有些掩饰不住,声音也高了些调子:“我说过我不能娶你。”苏菊只是笑,根本不怕他。“你想想,我一个孤苦的女人,残花败柳,又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找个好人家不容易。要是有个孩子,我今后的生活也算能有个依靠。我没叫你娶我,只是要你给我个孩子。”
      何尚德沉默了。他脑袋一旦冷静下来,思绪也就清晰了,苏菊的话说得句句到了他的心坎上。如今世道并不太平,一个弱女子就是这乱世人人都可欺负的对象。唉,她真是看透了自己,何尚德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在这飘零的世道独自求生?他怎么会只给她个孩子而不给她正式的名分?何尚德摇头,看着苏菊,轻轻说道:“你明知我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此生怕是难得再爱上别的女子了,又何苦纠缠着我?”苏菊莞尔,露出小女孩不设防的天真神情:“我有本事让你爱上我的。”她当然有办法的。要不依她这样的相貌和身姿,如何能够在红玉楼呆上这么些年?
      当日华原见到了元申翻到的那两张画像,想也没想伸手就是一掌。待得秦石挡掌抱走元申飞身而去时,才想到,元申肯定是不知道的,秦石也只是怀疑,自己这一出手倒是给了秦石肯定的答案了。现在好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壁爻门的人只怕也会知道的,檀尼寺的那些人都会晓得,何处藏身?自己倒是不要紧,缨儿怎么办?
      唉,大意啊,他怎么就没想过秦石去岳州是去调查他而不是单单只为茶叶呢?只怕秦石从那次给海岳解毒就怀疑上自己了,好心办了坏事啊。早知道今天会是这样,当日就是给缨儿怨死也不该救那秦海岳!只是对秦海岳下毒的人是谁?他怎么会有这毒?那砍掉缨儿手臂的人又是谁?怎么会有辰缨的随身带着的东西?
      他呆呆地看着辰缨的画像,画里的人唇红齿白,那双眼睛流露出调皮的神色,干涩的眼里居然有了泪意,华原伸手擦了干净。唉,辰缨,那是普兰及的记忆了,不是他华原的。他的记忆只有华辰跟华缨而已。
      当夜里,华原带着华缨和李钧延去投奔柳济全,他现在是当朝的大将军,权势最大,只有他可以保护缨儿免受檀尼寺和壁爻门的追杀,也可以让秦石永远都找不到自己。
      过完年,赵靖远在淑悦园子里打理生意也渐渐上了手,他已经取代了秦纤纤成为了正式的老板。他可从没想过当日死活缠着师父学功夫,今日竟成了个商贾。虽然日子过得很忙碌,可是他跟秦石一样,是个极会享受的人。这扬州城内青楼里的花魁头牌他可是一个不少都见了。日日流连忘返,气得秦纤纤大骂他老不死附身。
      赵靖远对于苏梅砸了他的脑袋记得清清楚楚,每次见了她总是会粘上她,调戏她几句。一开始苏梅还尖牙利嘴反驳几句,可是哪里说得过他啊,反倒每每还给他占了便宜,让他甚是来劲。哪晓得后来苏梅也就学乖了,只是瞪他一眼,甚至远远见了他,也总是绕着路,生怕碰见了。赵靖远很是懊恼,这女人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思?还是那风月场里的女人好,善解人意啊。
      苏梅看见了赵靖远又是一夜未归,心里很是伤痛。自己爱上了的人可是一个情场浪子,若是不早早收心,只怕这伤心的日子还不知何时是头。她瞄了一眼在身旁发愣的秦纤纤,自己的主子可不就是爱上了那来去无踪的秦半仙,这大好的时光可是独守空房的时候多。可是只要赵靖远那无赖一般粘上她,她就觉得连抬脚快走的气力都失了,老天啊,苏梅怎么这般命苦?
      元申在雪峰山住了八个月就走了。明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乌梵也还是伤感万分,秦海岳安慰道:“七师弟以前总是被他师父逼着学功夫,华缨的气也不知受了多少,只怕这一世就是在你身边这几月过得最开心,走的时候可都是笑着去的。”乌梵喃喃道:“他这般善良的一个人,竟如此命短,老天真是不公啊。”秦海岳搂着她往屋里走去,轻声道:“他喜欢你,呆在你身边就满足了。这些日子,比起那些浑浑噩噩活上几十年的人又强到哪里去了。”乌梵紧紧靠着他的胸膛,是呀,跟着海岳,就算是一日,也比在宰相府里那些年要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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