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驰（清宫文）》洛落

4、阡陌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的身份都要四哥来告诉我？”胤禩的声音失去了温度，我习惯的那种温度，现在的他，冰冷得可以冻伤人，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在生气。我可以清晰得感受到他的怒气，是一种压抑得太久的怒气。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却告诉四哥？为什么你还说你不认识他？为什么……”他的手攥着我的手腕，仿佛要捏碎它一般。一阵钻心的疼传来，泪水不知在何时从脸上划落。
　　“我真的不认识四阿哥。我只知道，他是我额娘抚养的皇子。仅此而已……”我解释道，“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没有骗你，一点也没有！你要相信我！”你知道吗？那一刻的我很失望，为什么你不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一想？我只是一个只可以活在小小的玉芳軒的阡陌，一个从小双目失明的阡陌，一个被视之不祥的阡陌，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阡陌，一个被史书记载成早夭的阡陌，一个没有权利证明我是八公主的阡陌，你要我怎么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一点都没有……
　　胤禩沉默着，握着我的手腕的手，却渐渐松开了……然后有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我的脸，轻轻帮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只要你说你没有骗我，我就相信你……可是，以后有什么事情，你都要告诉我，好吗？”话语中，有一些稍稍平复的温柔。
　　“好。胤禩哥哥。”我点点头，只要你相信我，你要我说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胤禩又轻轻拉起我的手：“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弄疼你的手腕了吧。都红了。”
　　“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疼。”我摇着头。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我再来教你识字吧。”
　　“好。”突然发现，原以为我们之间那些纯粹的友谊，是着皇宫中难得一见的真情，可是我却没想到，它会因为四阿哥的一些话，变得支离破碎……原来，它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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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下了很大的雨，大到仿佛要把整片天空都化作雨水降落到这片大地上，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冲洗去一切不开心的事。我不喜欢雨，从小就不喜欢，因为有一阵雨，在我出生后落下，仿佛注定了一些什么，比如我的命。在这个紫禁城里，有人认了命，有人向命运反抗，有人试图改变命运，有人根本不相信命运……我不知道我属于哪类，我只知道，我的额娘就摸着我的头叹道：“陌儿，这就是命啊……”这个是命吗？我伸出我的右手，摊平手掌，用左手细细地寻找我的命运，我的命运，就是这几条细细的线吗？如过这就是命运，我要延着它走下去吗？最终的我，哪里是尽头……
　　额娘，你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了你的陌儿呢？为什么不带着你的陌儿一起走呢？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记挂我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界上？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中。任由雨滴狠狠地打在我的身上，打湿我的头发，打湿我的衣裙，打湿我的心，伤痕累累的心……真的很想哭，眼睛胀胀的，却怎么也没有泪水。我抬起我的头，仰对着天空，让雨水落到我的脸上，代替泪水从脸上划落……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连自己唯一的额娘都没见过她的样子……我疯了一般，跑出玉芳軒，在路上奔跑，想甩掉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可是却被东西拌倒了，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上，坐在雨中……我用手拍打着地上的石板，抬头向着天：“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让我一出生就双目失明？为什么让我被别人看作不祥？为什么要我生在紫禁城？为什么让我失去了额娘？”从我懂事以来，第一次这样失声大哭；第一次发现原来我这么在乎我的眼睛……原来，这心底的伤痛从来没好过，只是被隐藏得很好，好到连我自己都以为痛已经不在了。可是一动才发现，伤口依然在痛，而且，永远不会痊愈……

　　有一群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依旧坐在雨中，却收起了泪水。我说过，我的自尊心异常强烈，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示我的悲伤，可是，胤禩好象是个例外。那次在灵堂的哭泣，有他陪伴在身边，竟然有一种异常温暖，可以让人安心的感觉，或者说，他，有治疗心灵的能力。当那些人从我面前穿过时，我开始想象他们的表情。是淡漠，还是讶异，只要不是同情……脚步没有因为我的存在而凌乱，他们就这样穿过我的面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刻，我的嘴角不经意地扯出一个弧度……虽然只有一闪即逝……
　　突然，我听到明明已经离开的脚步停住了，还有一个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们家格格邀请姑娘去她那儿坐一下。”一个小宫女，短短的一句话，却透着得意。是因为跟着一个受宠的主子吗？也是，后面跟着这么一大帮丫头、奴才。格格？不知道是那个亲王的女儿，却得到我父皇的关爱，她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们家格格？”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试图拉直我那被雨水打湿的衣裙。额娘说过，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以失去基本的礼节，因为我是八公主。
　　“是。我们家薇拉格格。”薇拉？宫女强调了这两个字，仿佛只要听到这两个字，我就应该知道这个邀请是多大的荣耀。
　　“对不起，我不认识她，帮我谢过你家主子吧。”我的话慢慢的说出，丫头应该愣住了吧。因为我听到她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去通报主子。
　　我淡漠地走开，寻找回玉芳軒的路。可是，背后却有人在叫我，不是刚才那个宫女：“你等一下。”
　　我茫然转身，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格格不一般。一般受宠之人，必定自傲，被人这样明确拒绝，居然还会选择亲自来邀请我。一个被雨水打湿，身份不明的人。
　　“有什么事吗，薇拉格格？”我循着声问道。
　　“你穿湿衣服很容易生病的。我住绛雪轩，离这里很近，不如先去我那里换一套衣服？”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语气很真诚，不过也有可能是伪装出来的。在这个紫禁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也不远。”我好象还是不要认识太多人比较好。毕竟额娘说过，知道我存在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像薇拉这种被父皇特别关爱的人。
　　“那么，至少带把伞吧……”薇拉说完就然后有一些细小的声音，应该是递伞给我吧。
　　可惜我看不到，又如何接过这把伞呢……而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想让这个人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见。我再次转身，这次是离开……没有任何话语留下，背后只有雨声，以及那个小宫女抱怨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宫的丫头，这么没礼貌……格格，你干嘛对她这么好，她根本就……”
　　“够了，我们走吧……”薇拉止住了小宫女的埋怨。带着她大群丫头、奴才离开。

　　薇拉……那时候，我对你有一点好奇，仅仅是好奇，却没有想到，今后的命运会和你的牵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