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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流响疏桐 ...

  •   离京那日,讲文堂又开了讲学,季玢枝站在天知府门前,手边是收拾的稀稀拉拉的行囊。
      “小……公子。”镜月从马车上下来,她穿得很体面,像大户里的近身女侍一样,藕粉的夹袄加翠绿的钗裙。
      “镜月!”季玢枝有些惊喜。
      “公子,主子在城门侯着了。”顾凌请二人上车。
      马车只容二人,点了火炉,很暖,季玢枝抱着手炉,靠着车壁。
      “镜月难道也要一同去中州吗?”
      “奴只是来送公子的。”
      看来李成济此去中州心里也没底,现在是在见最后一面吗?
      “在府上好吗?”
      “很好,我在老太妃娘娘身边侍候,老太妃娘娘人善。”季玢枝终于看见她笑了,这不本该就是爱嬉笑的年岁吗?
      “镜月,可想过以后?”季玢枝的指腹摩挲着手炉的绒面。
      镜月摇了摇头:“若是可以,镜月想一辈子跟着公子。”
      “胡话,你不归乡吗?什么道理要你守我一辈子?”季玢枝低声斥责她,脸上攀上了少见的怒色,她很少很少向别人发脾气,这段时间她深深感觉到了这个时代的枷锁。
      “公子,别生气。”镜月跪在她面前,缩着身子,季玢枝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忙捂住脸。
      “我的错,你别这样。”季玢枝去扶她,发现竟然拽不动,“我命你起来。”
      镜月直起身,抬头看着季玢枝:“公子说的,镜月都会听的。”
      “好,你起来,应该快到城门了,我要走了,我不希望你落个不愉快。”这番话把镜月支了起来,她能猜到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是道别。
      上京城门口的队伍,并不大,只是两架马车,一车行囊,此行先得去青州,才能至中州,可能需要耽搁到新岁时,今年的年可能是在道上过的。
      “萧支与本王同乘。”李成济掀开了车帘,看着季玢枝独身一人撑伞从雪中走来,她撩袍跨步上了车,李成济的马车也不见得多大,只是内饰看着更暖更软一些。
      “见过……”
      “不必,此行,你是本王的随身书吏,做个见证,本王会竭力保你周全。”
      季玢枝直起身子,坐到侧座,这位置靠窗,车主人很细心,多备了一条毯子,二人很久没有距离这么近过了,车内气氛尴尬。
      “殿下,此行是不是没有把握……”
      “有,所以本王会保你周全。”
      “若是……”
      “少言,越界了。”
      李成济阖眸养神,他的五官很明朗,不常笑,脸上褶子很少,二人凑在一起,一个是冰天一个是雪地,路上颠簸,季玢枝有些困意,靠着车壁就有些迷糊,行至坎坑处,她的头磕得很响。
      季玢枝倒吸一口凉气,没出声,自己轻轻捂着磕着的地方。
      “过来。”
      “无事。”
      “本王,不说第……”
      没说完,季玢枝坐到他身旁,她缩在很靠角落的位置,二人的距离仍像隔开了一条河。
      “本王许你枕膝。”
      季玢枝不解,不过李成济又把眼睛闭上了,根本看不见他说这话时的情绪,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内心挣扎。
      车队走的是官道,最快也要行两日才能到青州,这几日都得和李成济共处,季玢枝有些心塞,正当她下定决心将精神支撑到驿站再休息时,李成济拽了她一把,她整个人往李成济怀中倒去,李成济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背上,因为突然的大动作,季玢枝的心有些不安稳,跳个没完。
      “殿下……”季玢枝尝试起来,但是发现无从借力。
      始作俑者——李成济没做解释。
      他衣服外面有刺绣不算柔软,有些扎脸,好在这个姿态还算舒服,季玢枝就放弃了起身的想法,捏住李成济的外衫一角,感觉到他手心的暖意散开在她的脊骨间,也不自觉犯了困。
      此行他并不知道如何能全身而退,但是季玢枝仍是局外人,这是他最后的底气。
      ……
      到驿站时,风雪稍停了,李成济先行下了马车,立于车旁,见季玢枝要下来,伸出右臂,让她有个支撑,这举动让季玢枝踟蹰原地,郊外风凌冽,她的腿有些隐隐发作。
      “念你腿疾不便,可攀。”
      驿站早已备好了房间,里头住有一些游人,不过不敢探看揣测,都缩着头。
      “信使等在青州,只歇今夜,明日会艰辛一些。”李成济走在季玢枝前面,方才在车上歇得久,季玢枝此刻很精神。
      “萧支的屋子在哪儿?”季玢枝停在门口,李成济单手推开门,这间屋子是驿站最大的,一个二室的小居,陈设齐整。
      “书吏随身,你在本王屋里歇。”李成济看她犹豫,“没有多的屋子。”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季玢枝心里开始扎李成济的小人,不过这样反抗有用的话,李成济已经死千万次了。
      “可是,萧支……睡哪儿?”
      进到屋里,季玢枝身上温度慢慢回暖,炭炉子熏得满屋的木香,她看见屋里只有一张床,已经做好睡地上的觉悟。
      “替本王更衣。”
      刚欲开口的季玢枝彻底闭上了嘴,听话的替李成济脱去外衫,其余的,他没再让搭手。
      穿着中衣的李成济,身形都被勾勒出来,他肩宽,胸膛挺阔,腿很长,也很高,好像和阿尔倾一般高八尺多些,不知道是太暖,还是因为逍想,季玢枝脸上起了淡淡的红晕。
      “你打算合衣睡吗?这样很久都不会暖。”李成济把季玢枝问住了,她觉得睡地上应当一直都不会暖。
      在李成济这儿认命的季玢枝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她的衣服只一件外衫,两件夹绒的袄子,还有中衣,季玢枝身量身长玉立,而今削瘦,衣服空空的,若是腰间无束带,显得倒真宽大。
      “睡里面还是外面?”李成济坐到床上,二人之间徒生出一种暧昧,但是季玢枝此刻觉得,请尊贵的静王殿下可以把她扔外头雪地里躺一夜让她自由去死。
      “地上。”
      “外面?”
      季玢枝被李成济气笑了,怎么看着李成济有一种幽怨寡妇感。
      “这……”
      “吹灯。”
      宽袍解带,除去头冠的李成济看着锋芒钝掉不少,二人成婚很早,若非党争,应不会陌路,他年少便十分想与季玢枝共白头,如今看来是稽谈。
      “要是萧支睡觉不老实,冒犯了殿下,殿下莫怪。”季玢枝躺到了李成济一旁,他留给自己的位置很多,可能是因为床榻大的关系,但是睡在他旁边没有割裂的感觉,季玢枝猜想是这具身体并不抗拒他吧。
      习惯所至,季玢枝常把右手伸出被子放在上腹的位置,这样做,就会让她醒来时一只手冰一只手暖,身旁人熟知她的奇怪习惯,将手掌全然覆在她的整只手上,他也感觉到了季玢枝的意外。
      “别说话,睡吧,明日路程远。”李成济把拇指塞进了她的手底下,捏了捏她薄薄的手掌,粗糙的感觉是她挨手板后的痂。
      风雪大作,吹得树叶簌簌,远一些有一面窗户向内支开,所以能听见风声,季玢枝不曾想这颗久未安的心,此刻竟生出了点松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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