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Youngior

2、初始

　　冷漠，虚无，深沉，克制，神秘……
　　一双完美的桃花眼在透明镜片下黝黑如深渊不可捉摸，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奶奶一见宝贝孙子回来，兴高采烈的拉过手来介绍，“这就是我孙子，云熠。”
　　瘦小的男生面无表情的朝王阳越伸出手，两人简单交握，细瘦的手指传给王阳越刺骨的寒意。
　　“额，你好。”
　　“你好。”
　　“小伙子，还没问你叫啥呢。”
　　“王阳越，三横一竖王，太阳的阳，超越的越。”
　　“这名字真精神……”
　　“这是我们的云熠，姓严，严肃的严，白云的云，熠熠生辉的熠。”奶奶语气温柔的看向爱孙。
　　“哦，这名儿，真好听哈哈哈。”
　　王阳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优美词句，只能干巴巴的夸，字好看，发音也好听，从小身边的朋友的名要么就什么傲天浩然子涵妞妞铁蛋，整天磨的耳朵生茧还脸盲。
　　这名字起的一看就有文化，啧啧啧。
　　想当年他的名还是他爸花29在起名网站找的，骗他奶说是斥资五千请的算命先生，什么算的生辰八字叽里呱啦封建迷信一老套，忽悠的他奶把乖孙的名字左邻右舍的炫耀。
　　“小越，你多大？”奶奶问。
　　“19。”
　　“比我们云熠大两岁。”爷爷笑呵呵的看着王阳越粗壮的胳膊和宽大的肩膀，“长的真结实，人也精神。”
　　王阳越摸了摸青紫鼓包的脸，只是尴尬的嘿嘿又挠挠头。
　　“云熠，我和你爷爷去做饭，你和小越聊聊。”奶奶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小越休息休息，一会儿吃饭。”
　　“嗯。”
　　“奶奶，别了，我……”
　　“别客气，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你和我们云熠多说说话，和他交个朋友。”
　　二老慢悠悠的锁上门，房间里就剩了两人，昏暗的房间鸦雀无声。
　　严云熠没说话，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拉开书包，坐在书桌前。
　　“喔，你书真多啊。”王阳越傻乎乎的看了一圈卧室，目之所及全是书，赞叹不已，一看就是学霸的房间。
　　“嗯。”
　　“我第一次见这么多书，你成绩很好吧，啧啧，纯纯大学霸啊……”
　　“还好。”
　　王阳越现在还不知道他眼前的瘦小男生就是全市的前五十。
　　“害，一看你就是谦虚。”王阳越揉揉缠着纱布的后背，缓慢的下床，走到严云熠身后，看着执笔伏案的身影，又好奇的打量试卷，“喔，字儿真好看。”
　　是轻盈隽秀又不失潇洒的流云体。
　　“你高二了吧。”
　　“高三。”
　　“哦……”早上一年。
　　王阳越除了看清一个“证”字，其他的符号对他来说都是天书一样，只能心里感叹一句“卧槽牛逼”，对这小块头的崇敬油然而生，这就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啊，他简直就是国家废物。
　　高中毕业后一年没上学，就算在学校也是后排靠窗，畅游王的故乡，三年混混沌沌摸爬滚打下来除了混个毕业证，其他带墨的全进了小腿三头肌用来打篮球了。
　　“谢谢你把我救回来。”
　　王阳越看着眼皮子底下瘦小单薄的肩膀，感激涕零，想着这么个纸片人把他弄回来肯定千辛万苦，要不是他，第二天就惨死上A市头条了，然后他爸才知道，哦，儿子挂了。
　　“正常的事。”
　　“啥？”
　　“你受伤了，我看见我就帮你，这很正常。”严云熠头也没抬，只是停下手中的笔。
　　“有的人还见死不救呢。”
　　“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
　　“那你真善良。”
　　“谢谢。”
　　王阳越听出来严云熠的冷淡，看来这弟弟是个闷葫芦，但他毫不介意，人介天生性格就这样呢，没关系，他天生有社交牛逼症，只要他不尴尬，管他妈的别人尴不尴尬。
　　“你在哪儿上学？”
　　“恒安一中。”
　　“嚯，赫赫有名的市重点哦！”
　　“嗯……”
　　“你都不问问我吗？”王阳越兴致勃勃对上了严云熠略微无语的眼神，小狗眼睛亮闪闪的仿佛要求摸。
　　“你在哪儿上学。”严云熠提出疑问。
　　“我没上学呢。”
　　“没上学在干嘛？”
　　“打工啊。”
　　“成绩不好？”
　　“中不溜秋儿吧。”
　　“什么意思？”
　　“啊哈哈哈哈哈，就是不好不坏，没钱，上不了学。”
　　严云熠眉头皱了皱，侧身看着身后憨憨的傻大个，“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我没给他们钱呗。”
　　“他们抢你钱？”
　　王阳越义愤填膺，怒火中烧，眼神看着要吃人，“老子辛辛苦苦打四份兼职，他们凭什么说要就要？自己有胳膊有腿不去自己赚，来占我便宜？一点正常人的素质都没有！”
　　“这世界正常人可没这么多，他们管你怎么赚的。”严云熠嘲讽道，“养好伤就去报警吧。”
　　人渣还得交给社会处理。
　　“害，破巷子连个监控都没有，我空有一张嘴，还一对三，他们肯定反咬我一口。”
　　严云熠抬着脖子直发酸，“你去床上休息会吧，这里没别的凳子，你还有伤，不宜乱动。身体好点去医院检查检查。”
　　王阳越乖乖的坐到床边。
　　“盖上被子。”
　　王阳越乖乖的盖上被子。
　　“哎，你这被子真舒服，又轻又暖和的。我的被子冷潮冷嘲的，每天冻的睡不着呢。我还没穿着睡衣睡过觉呢。”王阳越兴奋的指了指身上的格子棉绒家居服。
　　“那你躺下多睡会儿。”
　　严云熠昨天还介意自己的床被会不会弄脏，现在却大方的共享他的床，他觉得这家伙的生活环境一定不好，甚至糟糕透顶，辍学，打四份工，连睡觉都是煎熬，内心不由生出怜悯，对他态度缓和了些。
　　昏暗的橙色灯光，笔尖蚕食般的摩擦，渐渐把王阳越引入梦乡，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轻松愉悦的酣睡，前所未有的幸福，他放下戒备，放空大脑，忘记疼痛，在馨香柔软的被窝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呓语。
　　天色渐沉，暮色四合，房间里的暖色灯愈发亮眼，身后均匀浓重的呼吸声，厨房里传来的铁铲翻炒声，楼下汽车的鸣笛声，让严云熠从数学题中失神了几秒。
　　长睫微颤，黝黑的瞳孔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深呼吸了一口，接着便再次投入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