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半西夏

2、第二章

　　圣人能让宫城防御低到这种程度，里面的老鼠真是猫来了都泪目。

　　阿家不在之后，在二兄的恳求下，她替圣人做的蠢事扫了好几次尾，但她还以为他最起码的防备心还是全的。

　　是她高看了。

　　知道凤阳阁周围埋伏着这么多人，倒让杨铄华觉得前世自己死的不冤。

　　不过现在还是都给她留下来吧，风随意动，须臾，一切归于寂静。

　　神识回来看着护佑在她身前的张望玄他们几人，杨铄华发话道：“阿望，退。”

　　听到杨铄华的话，柳敬言还以为她认命了，眉眼都舒展开了，收好手上的手谕准备用上对下的姿态递给杨铄华，“这才对嘛，圣人的上谕谁敢违背？你乖乖赴死，杂家还能给他们这些卑贱贱奴一个痛快，想必庶人你也不想他们因为跟错了郎主而夷九族吧。”

　　柳敬言可不想出现什么变故，想到自从圣人的手谕到他手里之后收到的纸条。

　　那纸条能够立马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袖中，足可以想见背后之人的能力，就算不是为了向容华夫人表忠心，为了他自己的小命，杨铄华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一直守卫在杨铄华身边的侍官总领张望玄劝道：“主君，只需再拖延半个时辰，巡龙卫就会赶回来了。”

　　张望玄嘴里的巡龙卫是先后最忠实的拥趸之一，也是现只听命于杨铄华的部曲。

　　先后智多近妖，她培养出来的府兵可是连圣人都觊觎的存在，早在她生病之前就把其中最勇猛的一支巡龙卫传给了杨铄华。

　　杨铄华是先后在位时亲批的将星，有她的训练加上列阵，巡龙卫一人便可挡五十士兵，五千巡龙卫相当于二十五万兵。

　　别说左右卫了，就算是十二卫加在一起都不是五千巡龙卫的对手。

　　柳敬言耳尖听到了张望玄的话，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巡龙卫赶不回来的，就算赶到了大兴城也进不了宫门。”

　　大兴城是大随王朝的都城，大兴宫是大随王朝宫城，宫城包含了大兴宫、东宫和掖庭。

　　大兴宫的正门为承天门，大兴宫的前殿为大兴殿，每逢元旦、冬至、大赦天下等重大节庆日以及使臣来朝，圣人和先后便登承天门主持盛典，其间设宴奏乐，太极殿是圣人和先后朝见群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大兴宫北门叫玄武门，玄武代表北方，按星象来说，玄武是由北方七个星宿组成的星象，在神话中，玄神，也就是一种龟蛇合体的水神，它代表了北方之神，所以便将北门叫做玄武门。

　　皇宫的内外朝有了明确的区分，大兴殿以北、包括两仪殿在内的数十座宫殿构成内朝，是圣人、皇后、太子和未出嫁的公主们生活的地方。

　　内朝又分为东西两路，东路称为东宫，是太子居住和读书的地方。

　　西路为掖庭宫，是宫娥们的居住处所。

　　而在东西路之间又有着数十个宫殿，这本是设计给圣人后妃所居的住处，但在先后在世时后宫只有皇后，没有妃嫔，这些宫殿靠近东宫的一些宫殿给了太子的良娣、良媛、昭训们住。

　　而西路宫殿拨给了女官们居住，当然不是一位女官住一宫，她们也只是占了偏殿，把主殿空了出来。

　　两仪殿是内朝的主殿，居中轴线上，先后日常听政也常在这里进行，两仪殿之北的甘露殿、神龙殿，是先后和圣人年轻时候常住的宫殿。

　　大兴宫内还有三泓水池，即东海池、北海池、南海池, 为圣人泛舟，后宫众人游玩之所在。

　　大兴宫占地面积广，广到什么程度呢？

　　打个比方，圣人在北海池泛舟游湖，即使最近的玄武门发生了兵变，没有人通知圣人的话，他会一无所知。

　　杨铄华身为先后最小的女儿，她所居的凤阳阁就在先后所住的甘露殿和东宫之间偏甘露殿的一座宫殿。

　　别看凤阳阁叫阁，但经过先后还在世之时好几次的扩建，早已超过一般宫殿的大小。

　　可惜，世事变迁，曾经富丽堂皇的凤阳阁成了大兴宫中唯一一座牢笼，网住了杨铄华。

　　柳宦官身为圣人身边的近侍，知道的远却比圣人还多。

　　两年前先后过世，六大世家皆有所异动，圣人一无所觉，沉迷在女色中，先后过世还没过头七就宠幸了三个女人，还册封她们为贵人。

　　前朝时期几国并立，后宫妃嫔的称号品阶都有所增减，很是混乱。

　　到了本朝，先后在世的时候，后宫只有先后一位皇后，后宫妃嫔不全，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称号品阶问题。

　　先后甍逝后宫就册封了贵人，继而又册封了夫人，根据圣人的上谕夫人只比皇后低一点，虽然那时候夫人还未出现，但只三位贵人就让杨铄华他们这些先后的亲生子女心有不满，却也无法阻止。

　　圣人这样的行为早在先后病重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也跟杨铄华他们打过底稿。

　　有了准备，事到临头，其他几位兄长姐姐还好说，知道先后甍逝，他们的处境大不如前，得蛰伏一段时日。

　　杨铄华是很有本事也很聪慧，但到底年轻气盛。

　　哪怕阿家提前跟她说好了，她还是想要给圣人一个小小的教训。

　　他怎么能这样做呢？他和阿家是多年的夫妻，虽说阿家已经死了，但是他……他怎么能在她头七都没有过就在她灵堂前做出这样惊扰阿家圣体的事。

　　杨铄华没有把罪名怪罪到三位贵人头上，圣人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当初阿家还在的时候，圣人不已经忘记他当初求娶阿家时发下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誓言，宠幸了尉迟氏。

　　要不是阿家当机立断，处置了那尉迟氏，只怕这大随后宫乃至前朝的局势早就不可控了吧。

　　如今圣人再封几位夫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杨铄华心再不甘，也不过只能为她阿家抱不平罢了。

　　难不成还能弑父不成？

　　可没等杨铄华教训人的小动作开始，各地就传来异动，大事当前，杨铄华连她自己被幽禁都无动于衷，更没有余心理会圣人的负心行为。

　　杨铄华把巡龙卫都派了出去，这一派就是两年。

　　柳宦官尖锐的声音还在继续耀武扬威，“庶人杨铄华，你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还有的是，他们早已料到你会有的举动，提前一步行动断了你的后路，别说巡龙卫进不了城，就算他们进得了城，城里也有十卫府的府兵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可能是见到之前高高在上的乐安公主如今低入尘埃变成一介庶人，柳敬言每次开口说话总要说一句庶人杨铄华，这会让他觉得他自己身份高贵，甚至能够掌控曾经高不可攀的乐安公主的性命。

　　曾经的乐安公主，多么不可一世啊，哪怕他是圣人最亲近的宦官，也没少被她下脸面。

　　当初他大人有大量，想要一笑泯恩仇，曾经提起让乐安公主嫁到河东柳氏，可乐安公主怎么说的。

　　她说河东柳氏纨绔成众，江河日下，后继无人……

　　堂堂世家河东柳氏被她贬得一文不名。

　　现在又怎么样呢？

　　她的命还不是掌握在他这个出身河东柳氏的旁系旁支手里。

　　他倒是要看看，这乐安公主是不是宁愿死也不肯弯下她的脊梁？

　　这皇家贵女的尊严又能否让她在临死之前苟延残喘对他吐露软话，他还真是……期待呀！

　　杨铄华懒得去看柳宦官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对着左右卫府卫兵说道：“放下兵器，看在你们当初追随先后的情分上，吾既往不咎。”

　　十二府如今尽归圣人统领，可在昔日他们更听她阿家的命令。

　　左右卫府卫兵还没出声，柳敬言就说道：“庶人杨铄华，你以为你还是盛宠优渥的乐安公主，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庶人，谁会听你的？谁敢听你的？更何况他们还是圣人的左右卫，最是忠心耿耿，尽忠报国，岂会因你一言而违逆上谕……”

　　柳敬言还在喋喋不休，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些府兵握着步槊（步兵使用的长矛，由马槊发展而来）的手微微颤抖，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准备弯腰。

　　倒是站在他左边的左卫将军蔡忠心却注意到了手下人的异动，他是在皇后甍后才被圣人提拔上来的。

　　他明白他就是圣人养的狗，如果不按照圣人的吩咐办事，那他就没用了。

　　如果落到了没用的地步，即使他的堂妹是圣人的荣华夫人，很快也会被盯着他的鬣狗们撕咬吞入腹中。

　　他和姓柳的这丫的（丫鬟生的，骂人话）不一样，他知道先后和乐安公主，不，是庶人杨铄华在军中的影响力，怕那些府兵真的放下武器让杨铄华逃过一劫，他厉声对着他们说道：“想想你们的耶娘妻子（全家人），违逆了圣人，是想你们的耶娘妻子陪着你们一起死吗？你们忘记了宇文盅的下场了吗？”

　　原本打算放下武器的府兵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他们不能。

　　宇文大人身份高贵，所以，即使他有些许不敬，也只是被圣人暂时罢了官，什么时候复起不过是圣人的一句话。

　　左右卫两卫皆暗暗相互打量，都不想自己成为那不忠不义的第一人。

　　蔡忠心看左右卫一个府兵都没有上前的意愿，他直接提刀砍了他右前边的几个右卫府的府兵，边砍边骂道：“谁要是不动手，本将军先砍了谁，废物，到时候你们死了，你们的家小照样得承受圣人的雷霆之怒，如此这般阳奉阴违，一个谋逆之罪少不了你们……”

　　蔡忠心的话让右卫府的两位千牛备身脸色一沉，他们右卫的将军大人刚被圣人以不敬之罪定罪在家闭门思过，新的将军还没有到任，论级别他们都比左卫将军官阶低，官大一阶压死人，他这番作态摆明了要右卫府给左卫府开路。

　　在蔡忠心砍人之后，柳宦官的脸色很差，他没有想到杨铄华都被幽禁两年，现在不过是一介庶人，居然在左右卫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可不能让她逃出升天。

　　她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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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眼泪从嘴里流出来的猫：太多了，真的太多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