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福相依》林夕席子

39、恶人就不能心疼吗？

　　在长安最热闹的茶楼里，王福他们寻了一个最前面的位置坐下。
　　叶奴第一次在茶楼里这么靠前听，之前都是站在人群外垫脚才能隐隐听见一些只言片语。
　　现在就在几步远的台子上说书先生手执纸扇，身着青灰色袍子。叶奴近到能看见说书先生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在说书先生口中一个神魔共存的世界像画卷一样摊开在眼前。
　　叶奴在那绘声绘色的描绘和曲折蜿蜒的情节里入了神，一杯茶放在面前冷了都顾不上喝。
　　“整整三年将军家才诞下麟子，这孩子天生神力，拜太乙真人为师更是学得一身好本领。话说哪吒这日在东海巧遇东海三太子敖丙……”
　　“那李靖会把哪吒交出去吗？”在中场休息时王福问。
　　这个是茶馆新出的话本，一出来便得到很多关注，不仅是因为他里面神仙妖怪和光怪陆离的剧情，还有极为著名的哪吒闹海。
　　“会吧，毕竟交出哪吒便能救整个陈塘关白姓的命。”一与百的选择，任何人都会这么选。
　　“嗯……！”王福吃了口点心继续看向台上说书的人。
　　“那个敖广真是可恶，为了自己儿子竟然想淹了整个城的人。”
　　当说书说到哪吒为了救全城人被逼的的自刎时，听众气愤大喊道。
　　“是啊……是啊……”
　　“真该死……”
　　伴随着咒骂声不知是谁往台上扔了块未吃完的点心。
　　“对啊对啊，编的什么烂故事……”
　　王福听得起兴，后知后觉的看了眼因哪吒之死而气愤不已的人群，道：“叶奴，他们为什么这么生气？”
　　“可能是为哪吒的死愤愤不平吧！”叶奴起身站在王福身后。
　　他知道暗卫在隐秘处保护王福，但是鉴于刚才扔东西的行为，叶奴觉得自己还是挡着王福好些。
　　“为他？为什么？”王福不理解，道：“是哪吒把敖丙杀了，他父亲敖广才来复仇的不是吗？”
　　“啊？”
　　“我不喜欢哪吒，他将敖丙打回原型，摘了龙角，拔了龙筋，让敖丙转世都无可能，他们说哪吒后来还用莲花重铸了身体复活，他的父母还能见见他，可敖广再也见不了他的儿子。”
　　龙族的寿命很长很长，往后很长很长时间里敖广只要想到儿子都在痛恨自己为什么还让哪吒活着。
　　“殿下，敖丙他不是好人。”叶奴道，哪吒杀敖丙是在替天行道。
　　“叶奴，我知道敖丙不是好人，可对于敖广来说敖丙是他疼爱的儿子，不会因为他不是好人而对他的思念减轻一分。”王福拨弄茶杯，茶水摇晃流淌在桌上沾湿了衣袖。
　　叶奴神情黯淡从袖口拿出方巾擦王福浸湿的衣袖和手，道：“奴才知道了。”
　　殿下说的何止是敖广敖丙父子，他说的是自己与霍天吧！
　　霍天是世人认知里的恶人，本该被人唾骂，可偏偏在霍天离开的数十年，有一个人是那般的思念着他，他不在乎霍天是个怎样的人，因为在他那里霍天就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
　　“哼……不听了，叶奴我们回府吧！”王福拍拍衣服，起身道
　　“好……”
　　王福他们离开时楼里说书人还在苦苦平复听众激动的情绪。
　　“过几日说是要出新的章文，那时我们再来听！”王福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奴，以为他还想着哪吒，道
　　我们？
　　叶奴站在王福身后侧边，抬头正好看见王福隐在衣服里的脖颈，心下一动，柔声道：“好。”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用过这个词，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从记事开始，哪怕是进入叶府也是一样的。
　　他是给父亲挡灾的，除此之外就是个空有少爷身份的下人罢了。他知道……他一直都是孤零零。
　　没有人关心过他怎样，没有人在意他，可眼前这个尊贵无比的人竟然那般温和的对他。
　　叶奴知道是霍天的原因，但那又如何，他此刻心中甚是欢喜。
　　霍管事说的不错，只要霍天用的是自己的身体，那他就有资格接受殿下这样的温柔。
　　与其整日惶惶不安，不如享受当下，只盼霍天能迟些回来那他与殿下相处理的时间就多些……
　　多一天，一个时辰……哪怕片刻也行，思此，一股暖意从心口蔓延直至指尖。
　　王福抬头看天空的太阳，道：“今天太阳真暖和呀！”
　　叶奴怔怔看王福良久，才开口，似有些感慨，道：“是啊，真暖和呀！”
　　砰！
　　王福被人撞得偏向一旁，幸好叶奴手快扶住王福不然他得丢脸的跌坐在旁边小贩的摊子上。
　　“殿下，你没事吧？”叶奴紧张道。
　　“沒……”王福摇头，扭头去看撞自己的人。
　　＂本少爷昨日才做的新衣……你怎么赔？＂那人故作紧张的拍了拍手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看着王福……旁边的叶奴。
　　什么？明明是他走过来撞倒自己，自己都没让他道歉，他怎么还讹上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王福道。
　　“啊？”那人没有想到王福会这样说，一时错愕。
　　“是你先撞我的，我没让你道歉已经算是便宜你了，你怎么能让我赔你衣服？”王福一副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的表情？
　　“你……”
　　“二……二哥？”叶奴终于注意到面前的人，那种透骨的寒冷使叶奴指尖一阵冰凉。
　　他怎么会在长安？不……是怎么会遇见他？
　　“二哥？”王福重新打量面前的人，道：“叶奴，这是你家里人？”
　　“先前我远远看着还以为认错了，果真是你呀叶奴！！不过这几日不见……你怎么能把规矩都忘了？”那人故意拖长了声音，像是一种警示威胁。
　　“对不起，二少爷。”
　　王福奇怪的望向叶奴，叶奴是在发抖吗？他在害怕？
　　“叶奴，父亲写信说你死了，原来你还活着呀！活着也不说给父亲写封信报平安，他很是挂念你呢！就算不念父亲对你的养育之恩，那大哥对你不好吗？听说大哥知道你死了，可是病了好些日子呢！”那人伸手搭在叶奴的肩头，用力的捏了捏。
　　叶奴脸色煞白，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低头承受着肩头似要被捏碎的痛感。
　　“喂……”王福一把把叶奴扯到自己身后，挡在面前道：“你弄疼他了，叶奴前些日子受了伤，你不要这样对他。”
　　“殿下……”叶奴想说什么但喉咙动了动就在没声音。
　　“就说怎么不回家呢？原来……”叶杰玩味的打量着王福，道：“看来这是找了个好东家啦！……你可得小心了，这家伙是个白眼狼，我父亲大哥对他那般好，给快要饿死的他饭吃他都不曾记得。他脾性顽劣难以教养，要不你开个价格把他交给我吧。”
　　“我没有！！”一反常态的叶奴情绪突然激动的反驳。
　　“你个贱皮子从哪儿学的对本少爷这样大声说话？”
　　叶杰抬手要打去，却不知从哪冒出一名身着黑色锦袍带玄色面具的人制止叶杰的行为。
　　“你什么意思？”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不然下一次就不是拦你这么简单，可能一不小心手就没了也说不定。”王福示意暗卫松手。
　　叶杰心中憋了火，死死盯着王福身后的叶奴：“叶奴，你真是找了个好东家呀！”
　　“二少爷，你们叶家给我的命我已经还了，现在我与叶家没有任何关系！”就在那个寒冷的夜里他就还了。
　　“叶奴！！”
　　“殿下，我们走吧！”
　　王福点头离开，走没几步回头看叶杰还站在原地一副想追却不敢追的模样，想了想，道：“叶奴，你等我一下……”
　　说完王福转身快速朝叶杰走去，出人预料的是王福一拳打在叶杰脸上，道：“刚才你撞我了，这一拳就当是你的道歉吧！”
　　叶奴望着王福孩子一般的报复行为，没来由的心酸，他知道王福那一拳是为自己打的……原来有人护是这样的感觉。
　　有暗卫在王福他们也不担心叶杰追上来，一路慢悠悠的走回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