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萨尔格勒

5、春寒阴复晴

　　一夜无梦。
　　第二日刚下朝，苏子明便直接来御书房拜见我了，想必是查出了些什么。此刻春分秋分，向阳春莫白雪均同在殿中伺候我，恐是见有这么多人，苏子明在犹豫当不当讲。见他这点心思，我便让他但说无妨。
　　“回禀陛下，微臣昨夜在安神汤的药渣中发现了蹊跷。安神汤中甘草有通阳复脉，益气健脾，安心养神的功效。可多了一味芫花，泻水逐饮，祛痰止咳的功效，却与甘草相撞，会激发芫花毒性，乃是毒中大毒！”
　　向阳春等四人皆是一惊。苏子明继续说道“好在数量较少，连饮半年后，必然会暴毙身亡……微臣昨日已将陛下的安神汤重新熬制了，以后均是无芫花的，陛下放心”
　　我忽感一阵凉意，从开始喝这安神汤已有将近一月。“可知是谁放的这芫花”我问。
　　“回禀陛下，许太医的药方中并无芫花，太医院的记录中两月内均无人取过芫花，熬药的药童想来也只是拿药包行事，应是有人从外面拿进宫中偷偷放进了陛下的药包中……往后微臣会更加留意……”苏子明双手叩拜。
　　“劳烦苏太医，快些起身吧。”我示意莫白雪扶他起身。“陛下，微臣熬了些解毒的药，陛下所需的药也准备好了，还请陛下命人随微臣走一趟……”这苏子明办事果然利索。
　　“辛苦苏太医，秋分你随苏太医走一趟吧，向阳春你也去”恐他等会儿又说一堆担心这担心那的话便让他也跟着出去。“烦请二位随我走一趟……微臣告退”苏子明领着二人出去后，殿中便只有我们三人。
　　自我上朝开始天空便已放晴，此刻竟出了大太阳。不禁微微一笑。
　　“陛下是否已知这下毒之人是谁了”莫白雪见我一笑方知我心里有数了。春分开心道“太好了，陛下心里有数就好，那我就不担心了”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二人已是很了解我的。
　　“那是自然……白雪你现在去叶相府中，说朕召他速速入宫。春分你去泡壶好茶，朕好好招待这叶相……”
　　喝过了苏子明熬的解毒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叶相便随莫白雪行至宫中。
　　“臣叶泽川叩见陛下，陛下万安”叶泽川跪拜行礼，莫白雪退出宫中守在殿门口。叶泽川穿着碧蓝色常服，用碧玉束发，柳眉星眸，清新俊逸，眉间一颗朱红痣亭亭而立，俨然一副读书人模样，煞是好看。
　　同我读书时便是这样，丝毫未变。
　　“叶相不必拘礼，快些请坐吧”我抬手。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起身慢步坐下。读书时叶泽川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从我当了皇帝后便天天都是笑脸，想是怕我报复他哈哈哈，可我不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必然不会公报私仇。
　　“给叶相上茶”春分提着茶壶出来，给叶相斟满后便下去了。“叶相尝尝这茶如何”我看向他，当皇帝这么久我还没单独和他一起说过话，以往都是几位臣子一起议事。如今仔细看他却发现这人越发变得好看了。
　　叶泽川微微笑着喝了一口茶，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这里的茶总是好的，这是前不久刚进贡的雨前龙井吧，回味无穷，真是好茶”。
　　“叶相当真博学”我也对他微笑“若是这朝中大臣都能如叶相这般聪明，那天下便都可太平了，朕也不用日日烦心了”我继续试探他道。
　　“陛下言重了，且不说叶某愚钝，这朝中比叶某精明之人数不胜数，更何况还有陛下这等聪明之人，叶某算是排不上号的……”叶泽川起身拱手，便是打算与我继续打哑谜了。
　　“泽川，你是如何得知芫花之事的”索性我先开口，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叫他，先是一怔，而后继续微笑道“看来陛下都知道了，此事便说来话长了……”他自然地坐下说。
　　他又喝了一口茶后道“那日我同小厮去医馆拿药，恰巧碰见了宫中的欢公公，本想打个招呼，不曾想他鬼鬼祟祟地拿完药就跑了，这欢公公乃是这乐公公的弟弟，既都是照顾陛下的人，臣便多心问了这药店老板，得知他只拿了一大包芫花……”他说得不快，此刻停住又喝了一口茶。
　　“自陛下开始喝安神汤，太医院熬药的药童便找到了我……他跪在我府门口说是我远房表弟让我救他，原是个怕死的，怕揭发两位公公后遭报复，无可奈何才来求我……”他说的轻轻巧巧，我却听得认真。
　　这人的声音也怪好听的。
　　“叶相当真事事为我着想，只是我不明白叶相怎知有一日我会剧烈腹痛。还有叶相为何只敢上折问候而不敢直接同我说……”我心中最大的便是这两个疑问。
　　“臣……不是怕死……而是担心……若臣直接禀报陛下，臣担心陛下会因此觉得臣在宫中安排眼线而疑心臣……至于腹痛，臣前后思索了好几天想着如何能让陛下自己发现这芫花一事，思来想去，便只好让陛下痛一番，命那药童将那日的安神药全换成了芫花汤”他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眼中全是赤忱。
　　“叶相果真……只是现如今我该如何处置这二人呢？这乐公公毕竟是国公指派过来的。”我想听听他的想法。
　　“陛下从小便有一颗仁义之心，想来是不愿让国公大人陷入两难之际。可陛下是天子，天子震怒，杀两个太监想必也是不需要理由的……不过，臣觉得这俩阉人没这个胆识，应是有人在暗中指使……先皇余孽……
　　叶泽川此时正是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我本不想赶尽杀绝，凡事都留有余地，却不想被这些人钻了空子。
　　“叶相倒是说出了朕心中所想，明日这个时候再来这宫中一趟吧，朕之前怕你不说实话，在你的茶水里下了毒药。”这毒药便是我向苏子明要的。
　　他丝毫未有惊讶之情，仍旧一脸笑容“陛下仍旧同往常一般性格天真，臣当然不会对陛下隐瞒，可陛下就不怕旁人说毒害臣子吗……”他再次起身拱手。
　　“朕乃天子，朕要杀一个臣子想必也是不需要理由的，更何况叶相下毒在先，我只不过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重复他说过的话，气氛变得温热起来。
　　“你放心，这毒不会直接要你的命的，叶相还要替朕排忧解难的”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那臣先告退了……”叶泽川摆摆衣袖转身而去。见他离去我便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
　　当真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