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萨尔格勒

4、春雨满江城

　　这时乐公公提着热茶进来，我背对着舅舅默不作声，乐公公放下茶便快步走了。
　　“舅舅，这是刚进贡的蒙顶山茶，你尝尝”我上前斟茶端给舅舅，他微微弯腰接下。
　　“舅舅，刚刚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小时候练武把脑子打坏了，我真不好女色……”舅舅的眉眼与我是有几分相似的，此刻我却看不出他的神色。
　　“这事可不准胡闹，这些话也不能让旁的人听到了”舅舅突然严肃了起来“以往什么都能依你，这选秀是非办不可的……”他小酌两口茶后慢慢放下茶杯“你长大了要懂事了，不能再任性妄为了。”
　　“那我要出宫！”此事不成那我就再换一事，选妃就选妃吧，要是能出宫玩玩也是好的。还没等舅舅答话我继续说道“我要微服私访，好好地看看这天下百姓”。舅舅神色自若答道“此事便依你”。
　　许是觉得再不答应我恐我又要闹了，又或许是我在这宫中确实太久，该放我出去耍耍了。不管怎么，只要他答应了那必然是好的。
　　又寒暄了几句，舅舅不愿听我再发牢骚，找了个由头着急走了。中毒这事我没跟舅舅说，一是我不愿让他担心，二是我要好好查查这下毒之人。
　　舅舅刚走不久，这天便不作美的下起了雨，舅舅恐要淋雨回去了。虽已到了三月，可我觉得这雨下的阴凉。心里一直想着那句“春雨濛濛迷人眼”，便重新打开奏折看。是一封请安折：
　　问陛下安，虽已三月，仍有寒意。恐有急雨，春雨濛濛迷人眼，不慎便寒气侵体，却不宜用药过猛，需少量用药静心调养，否则腹痛无比。臣恭请陛下万福金安。
　　落款是叶相叶泽川，想来这下毒一事叶相已替我找到凶手，叶相不愧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此时乐公公再次进门问我是否需要披风，我没答他……“乐公公，你知道唇亡齿寒的故事吗？”我淡淡地问，眼神仍停留在奏折上并未看他。
　　“还请皇上恕罪，老奴幼时便进宫伺候各位主子了并未读过书，不知您问的是何意思”他战战兢兢的向我一拜。
　　“无妨……舅舅可有交代你什么事？”我又一问，却仍未看他。
　　“国公大人并未同老奴说话……”乐公公声音渐小，我也没急着让他起身。待我又看完几章奏折，觉得口干，便吩咐他再去换壶茶来……
　　等到我再次起身时，乌云压城，虽才未时天却渐黑，雨却未停过。我走出御书房，一阵寒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春分却像相通般地为我披上了明光的披风，上面还绣着二龙戏珠。
　　“叩见陛下，奴婢命御膳房做了一桌您爱吃的蜀菜，此刻去便能赶上一口热的”春分说话带笑，她知道我最近没什么胃口，便换着法子做些吃食。
　　我父亲是巴蜀地区人家，巴蜀食辣，想来我也是遗传了他。“听你一说，朕此刻便觉着确实有些饿了，速速去吧”。虽没什么胃口，却不想辜负一番心意，换着口味或许能开开胃口。春分欣然应允，便随我的脚步出发。
　　雨不算大，我们两人便一道步行过去，其余一干包括乐公公我便一道吩咐去宝和殿等我，此刻我想去御花园转转。
　　“陛下刚刚还说饿了，这会又转到御花园了，看来家乡菜也吸引不到陛下了”春分叹气着说道。“哈哈……朕看看这雨打花落的美景再去想来也不迟”我浅笑几声。转眼便已走到御花园门口了。
　　御花园并非一片残景，杏花桃花在雨中反而更娇嫩。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我缓缓说道。春分随我慢慢穿过花园。“花开得这么好，陛下怎么说这么凄凉的诗句，又是晚又是寒的……”我只觉得她可爱。还没等我答复她，便听到远处传来叫声，春分心领神会便同我一道过去看看。
　　一位奶娘打着伞追着几岁小孩在雨中跑“小殿下你慢点跑啊，哎呀小心淋雨着凉了啊”。那小孩跑着跑着竟与我们撞了个满怀，若不是春分及时挡着便是要撞到我了。
　　“我的天，奴婢拜见陛下……请陛下恕罪，奴婢实在是追不上小殿下”那奶娘赶上被我们挡住的小孩，大惊失色直接跪在湿地上向我请罪。见那小孩未向我行礼，便按住那小孩想让他也跪下来向我行礼，那小孩却未跪下。
　　直到这我才看清楚了那小孩的长相，是胡寅的十六子胡炘，如今我还让他养在宫中。
　　胡寅算起来有十六个子嗣，除去夭折的二皇子，四公主和九皇子。大皇子也就是太子同胡寅一起被杀，我登基后三皇子联合四皇子妄图谋反也被杀。剩下的便只剩十个了，老五胡玥老六胡均两位皇子及八公主胡嫣语曾同我读过书，我于心不忍便封了藩王郡主指了封地给他们了，如今便只有这小十六年龄太小我还让他留在宫中。其余剩下的便全部贬为庶人，送了银子出宫去了。
　　“你是父皇吗？”胡炘眼睛眨巴眨巴地问，那奶娘慌了神伸手便想去捂住他的嘴巴。
　　“无妨，平身吧”我挥挥手示意她起身。“奶娘说衣服上绣着龙纹的就是父皇…父皇我好想你…”胡炘又说。那奶娘害怕似的又想跪我。我便说道“快些将他带回殿中吧，别淋雨着凉了”。我与这胡炘的关系着实令人尴尬。
　　“奴婢遵命……小殿下快走吧”奶娘拉不动胡炘索性将他一把抱起打着伞快步走了。我看着胡炘离去，他仍旧对着我眨巴眨巴眼睛……
　　“这小殿下还真是……被奶娘教坏了吧”春分也同我继续走着。“他说得没错啊，他的父皇确实是衣服绣龙的…”我答道。“陛下……可要将小殿下送出宫去…”春分试探着地问我。
　　“他同朕一样，都已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送出宫能去何处？在宫中多留里面吧，待他再长大些……”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一路上春分再未说话，与我一同直至宝和殿。
　　他想他的父皇，我又何尝不想我的爹娘？我七岁被送入宫做着个身份不尴不尬的世子，与爹娘的往来全靠书信，爹娘担心书信被截每次也只在书信里写道让我保重自己这样的话，不敢多写一分。这十二年的磨损，记忆中爹娘的模样早已模糊了……
　　傍晚时分，乐公公再次端来安神汤，我却有点不敢喝了，待乐公公走后命秋分倒了。
　　卧至榻上，心中并不平静，听着窗外小雨淅淅沥沥，脑海里想着白日里的各种画面，不知不觉间竟熟熟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