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残霜，不过尔尔》泠泉

5、兰陵萧氏，萧楚凌

　　江湖传言：传说西域莱月国有一隐世镜阁，阁中神秘迷云无数。入阁历练，直面自身心魔，成可提高心性，受益匪浅；败则迷失自我，永困幻境。

　　…

　　游至西凉时已是十一月。

　　西凉背靠玉门关，过了玉门关便是西域。西凉地处中原与西域要塞，街市上多胡商与汉人贸易交往或跨国商队经行，故而无论是什么时候，西凉的每一条街、每一处集市都是极热闹繁华的。

　　此次西行的目的是去往西域莱月国，寻找传说中的镜阁，参加镜阁试炼。

　　竹栖雨本想在西凉停留几日，体验当地风土人情，但有解行雪督促他赶路，便也只能马不停蹄。

　　西凉的沙漠覆了雪，金沙白雪相间，苍穹缥缈，天地相接，阴沉冷清，万籁俱寂，唯烈风吹刮，驼铃作响。

　　为了省钱，二人只租了一匹骆驼来穿越大漠，轮流骑坐，现在是竹栖雨在骑骆驼，解行雪随行。

　　倏然，背后窜出一股杀气。

　　下一瞬，玄剑华锋刺穿百里沙尘，袭刺而来。

　　竹栖雨似是早有察觉，从驼背上跳起，闪身躲开了偷袭，稳稳落到地上。

　　风沙渐散，人影若现若隐，执剑锋芒毕露。

　　在人烟稀少的地带遇人，而且主动袭击，那肯定不能是什么好人。

　　竹栖雨二话不说，飞身上前。烟雨平生随他的闪现出鞘，一剑割破风尘，尘沙飞散，风沙的屏障后随之又刺出一道剑气，他毫不犹豫地接下，手腕带着剑一转，破解。

　　竹栖雨与之扭打，解行雪自然也不会闲着，拔出竹籁也瞬步至前，用扶摇剑法便轻松接下敌人的剑，再用新学的几式风刃剑法给予打击。

　　风刃剑法以力为主，以快为辅，剑越快，所发挥威力便越大。需以扶摇剑法为基，却比前者难上百倍，技与力，缺一不可。

　　解行雪目前只学会了前三式，却做到了将两种剑法融合运用，相辅相成，游刃有余，而且将这三式发挥到了极至。

　　快剑和重剑迥然不同，解行雪明显可以感觉到，他更享受快剑的姿意与无拘之感；于是，他便愈发沉浸于耍剑，杂念全无，循序渐进，道道剑气快而不断，势如破竹。

　　眨眼间，那人忽然斜身，全力攻向解行雪，剑意傲然，气场雄厚，令他有一瞬愣神。

　　便是这时，解行雪露出破绽，剑尖直逼喉间命脉，眼见即将见血封喉，玄剑却悬于半空，滞停而未刺下。

　　二人都才看清那是位面容姣好的少女。虽疑惑，烟雨平生的剑尖仍抵在少女腰间。

　　竹栖雨面沉如水，沉声警告道：“别动我的弟子。”

　　当少女放下剑，竹栖雨也才收剑。

　　“你们两个，很不错，还有这把烟雨平生，我果然未看走眼。”

　　少女不见半点窘迫，神采奕奕，凤眸微翘，目光精明而灵动。胡装锦袍，玉带束发，干练利落，光鲜却不奢华；手中玄剑华美，剑柄上是玉雕的龙头和镶金的龙鳞，看其色泽便知是把好剑。

　　“你们可是竹逍前辈的弟子？”

　　解行雪上前一步，警惕地看着她道：“你又是何人？”

　　二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少女，少女也在打量着二人。

　　她坦荡诚然地从唇边展开一抹明艳傲岸的笑，眼里装着些漫不经心的慵懒，提高音调道：“兰陵萧氏，萧楚凌，翘楚的楚，壮志凌云的凌。”

　　萧家家风爱剑，萧氏子弟皆熟读剑谱，萧楚凌认得烟雨平生便不奇怪了。奇怪的是，她为何会认得小门小派出身的竹逍。

　　“萧少主，久仰大名。”
　　竹栖雨一秒变脸，与方才警告萧楚凌的模样判若两人，摆出一贯作风，面露随性不羁的笑容，语气玩世不恭，嘴里却说着恭维的话。
　　“我名竹栖雨，他是我的弟子，解行雪。竹逍是我养父，你认得我阿父？”

　　“竹兄，解兄，幸会。”萧楚凌颔首，轻声笑言道，“我并无恶意，方才见到竹逍前辈的烟雨平生，便想试探一番，我与你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我见过竹逍前辈的那招，穿林打叶。”

　　“这样啊。”竹栖雨笑脸如常，不见起伏。

　　“竹兄也会那招穿林打叶？”

　　“让萧少主失望了，竹某学艺不精，不会呢。”

　　“嗯？”萧楚凌凝视竹栖雨，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又颇为自来熟道：“同为江湖中人，若我猜得不错，你们也是要去莱月国寻找镜阁。既如此，要穿越这茫茫大漠，马贼、砂狼、沙尘暴…可谓危机四伏，不如结伴而行，多一个人，也多一份保障。”

　　闻言，解行雪先行反驳：“你贵为萧氏少主，身边应会有侍从或影卫随行，只你孤身一人，反而蹊跷，我们为何要与你结伴？”

　　“解兄之疑，不无道理，那我们便坦诚相见。实不相瞒，此次莱月之行，是家族对我的历练，家中自是无人可相随。我独自从兰陵赶往莱月，一为入镜阁磨练心性，二为代表萧家与镜阁友好建交。”
　　“我说完了，轮到竹兄和解兄了。”

　　“寻镜阁，自然也只是为历练。”解行雪说。

　　“还有，好不容易去了躺莱月国，必得再游玩一番。”竹栖雨适时补充道。

　　于是，机缘巧合下，三人结伴赶路。

　　前几日一切正常，即将走出沙漠时，却遇一伙马贼埋伏打劫。

　　三人武艺高强，对付一伙马贼本是不成问题。坏就坏在，通常一伙在沙漠打劫的马贼最多也就几十个人，被他们三人遇上的却将近有百个。而且这伙人实在狡猾，见硬刚是打不过，就把三人引到流沙处，趁三人陷入沙坑无法自拔时，才将他们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

　　“上头赏的钱，顶过哥几个打劫三支商队，还以为是让做掉什么大人物，带了这好多人，结果是宰三只肥羊，弟兄们赚大发了！”

　　一高个马贼走至萧楚凌面前，粗声粗气地大笑道：“这中原的女人看着就攒劲，大爷我还真舍不得这一刀下去，头身分离。没法子，既然有人出钱买你的命，下辈子就长点心！”

　　眼见就要手起刀落，另一矮个马贼手里刚抢来的剑忽然失控，脱离他手，握也握不住。

　　令人惊惧的是，那剑竟毫无预兆，径直朝一个方向飞去，狠戾果断地刺穿了高个马贼的心脏，只听一声哀嚎，高个马贼口喷鲜血，提刀倒地，再无生息。

　　它飞快地穿梭在一群马贼间，像是有神智似的追踪锁敌，甩也甩不掉。惨叫声和利刃刺穿肉身的声音此起彼伏，鲜血四处喷溅，眨眼间就倒了十几个马贼。

　　那柄剑，是萧楚凌的配剑。

　　一把剑就跟杀疯了似的，只剩堪堪几人时，剑息方止，刺立在马贼的心脏上。剑柄处的白玉龙头沾染到飞溅的血，戾气横生，冰寒的剑锋上更是血流如注，实打实是一座剑冢。

　　剩余的马贼还于极度的惊恐中久久未缓过神来，那矮个马贼更是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

　　萧楚凌趁机发动内力，从流沙里脱身。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掸去身上的沙子，也不顾手上沾染鲜血，顺手从尸体上拔下配剑，眼神幽冷一睨，寒声道：“敢耍我？”

　　话音方落，萧楚凌瞬步掠过几个人身边，瞬间杀穿了还在愣怔的几个马贼。尸体接二连三地倒地，鲜血飞洒喷溅，而不沾她身。萧楚凌始终阴冷着脸，眼神不起一丝波澜。

　　最后，她的剑尖指向唯一存留的矮个马贼，“老实交代，谁让你们来的？”

　　矮个马贼一个劲摇头，不动声色地后移，远离那把杀神剑，齿间打颤道：“女侠饶命！饶命！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对方是谁就连我们头儿也不清楚，女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和我们头儿当面对峙！”

　　“你当我是傻子吗？！”

　　说罢，萧楚凌眉头微皱，毫不留情地划开了他的喉咙，烦躁地骂了声“蠢货”，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白布，仔细地擦拭起剑上的血。

　　竹栖雨和解行雪始终看戏，现在才从沙坑上来。

　　解行雪疑问：“你这剑是怎么回事？”

　　萧楚凌又恢复了随和的模样，解释道：“我没跟你们说吗？玉龙，是我三个月前在天玄宫剑坛求得的灵剑，灵剑可通灵，方才趁马贼放松警惕，我便与玉龙剑灵心意互通，来了这出以逸待劳。”

　　其中谜团诸多，竹栖雨难免心有余悸，“你不去会会那马贼老大？查出些蛛丝马迹也好。”

　　萧楚凌一丝不苟的目光不曾从剑上移开，轻蔑道：“必是有诈，我还有任务在身，偏不上当。况且，我已经大概猜到是谁要杀我了。我离兰陵已久，此行孤立无援，就是死了也可以说是意外丧生于镜阁试炼，天时地利，这正是杀我的好时机。所以，那人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静待其现身便是。”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把你们给牵扯进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竹栖雨和解行雪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想到萧楚凌方才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和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没想到你发起狠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怪骇人。”竹栖雨状作玩笑道。

　　“是吗？”萧楚凌忍俊不禁，“可我觉得只是这种程度，也不算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