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反斗柄》风辞谷

13、留声

　　文宇淡然地把车关了，钥匙塞好，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串。唐浩飞跟着他的动作一看，开了眼的他能看见那串木珠似乎又润了几分，气势斐然。
　　“今天没带什么东西……嗯，就借那姓楚的剑一用吧，杀得快点。”
　　他转过头，微微一笑：“老唐，你可有事做了……这可是大功德，你的气有得补了。”
　　“老唐”两个字自然地一出，唐浩飞便意识到这人是真心把自己不当外人了，兴许是自己完全站在他那边的态度所致。他心情也很不错，微笑道：“行，那你教教我做什么。”
　　“站在那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文宇调侃了一句，随后又神色一正，“跟上。”
　　要不是那里死气浓郁，这个KTV还感觉挺繁华的，灯红酒绿。
　　唐浩飞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会所的招牌，果然是自己远远瞥见有问题的那个地方。他本来想着，如果文宇不管这件事，那他自己就去探探。现在有文宇出手，事情便简单起来。
　　之前当刑警的工作让他对这种地方还算熟悉，却还是第一次穿便装来这里。刚到门口，就见白衣黑裤的楚子陵夹杂着一股傲气从大门边大步走来，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一样，朝文宇说道：“前辈。”
　　看来洗脑也不能改变性格。唐浩飞暗暗想到，为这个年轻人默哀了一下。
　　楚子陵腰间的那把剑似乎贴了封禁，即使是大喇喇地挂着也没路人在意，就这么穿过人流走了过来。文宇点了点头，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态度，说道：
　　“知道什么情况吗？小心点。”
　　他话语严厉，倒演得很真实。楚子陵眉毛一拧，压着不耐烦回答：“是……前辈。”
　　唐浩飞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楚子陵便朝他怒视过来，问：“你又是有什么本事的？”
　　这话一出，文宇都快绷不住了。问先天命体有什么本事，感觉就像在问老天爷有几个师。
　　当然，现在的唐浩飞还是无战力的一个。文宇装模作样咳了一声，让这个暴躁青年蓦地住了嘴，最后要求道：
　　“开眼的药给我。”
　　楚子陵听话地掏了出来。在他的认知里，对方既然是管理局特处的，自然知道这种东西。这东西也是上边给的，于是他递得很爽快。
　　文宇看了一眼，把这个东西塞给唐浩飞：“滴了，然后我告诉你怎么做。”
　　唐浩飞看了一眼，很想说这玩意我不需要，但还是照做了。
　　药物入眼冰凉，眼睛一润，似乎周遭纤毫毕现——当然，和他开了眼真没什么区别。
　　滴完，他把这药还给楚子陵，后者冷哼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唐浩飞装模作样地往周遭看了一眼，感叹道：“我去，好亮。”
　　“亮个鬼，全是鬼气。”楚子陵疑惑道，语气很不耐烦。
　　“我说灯光。”唐浩飞敷衍道。
　　文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一抬手，可怜的楚子陵又目光涣散起来，人事不知。随后，他低声开口：“你能看见所有气场了？”
　　“对。”唐浩飞点了点头，“我周围亮得很。”
　　“没想到这个功效这么差，也可能是这个姓楚的太拉了……还是你自己给力，不然还得劳烦我给你加一层。”
　　文宇说完，对他指示：“你试着用意识调动你身边的金光，把它当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唐浩飞心念一动，那金气很听话，跟着他的想法在对方伸出的食指上绕了一圈。
　　见到这种情况，文宇赞叹道：“很好，很有天赋。”
　　“你教得好。”唐浩飞顺嘴夸了。
　　文宇不置可否，神色认真：“等会儿，你只用做一件事，就是在那玩意开始动作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用你的气把那些怨气鬼气挡住。能做到吗？”
　　这个工作听起来不简单，尤其是对于初学者。但唐浩飞只是点了点头，答应道：“没问题。”
　　“好。”文宇应了一声，“我打架没轻重，这里人多……”
　　他没说完，但唐浩飞知道他估计不想波及到他人。
　　于是他笑了笑，指了一下目光呆滞的楚子陵：“他怎么办？”
　　文宇看了一眼，一招手，如同僵尸般的楚子陵便跟在他们身后踏步而至。
　　“真方便啊。”唐浩飞感慨着，跟着对方大步走进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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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门，被窥伺的感觉就愈加明显。唐浩飞的目光锁定了一个地方，似乎那里并不是包间，而是仓库。
　　文宇要了个最大的包间，眼神示意对方别乱看，和自己走。身后眼神涣散的楚子陵呆滞地跟着，不过动作不算僵硬，倒没人注意。
　　KTV包间的光很暗，又是彩的，有点恍眼睛，当空间被隔绝起来的时候，看着像另外一个世界。
　　唐浩飞觉得这不是错觉，毕竟对方说了“场域”，那个东西的气场也确实封出了一片空间，就像是它的领地。
　　“现在就是你来勾引它了。”文宇有点不怀好意地笑着，示意对方别动，伸手覆上这人的额头，修长的手指一敲，金气便荡出淡淡波纹，传递甚远。
　　唐浩飞没来得及吐槽那个字眼，便感觉周遭的空气一冷，比起文宇家更加诡异的气息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一伸手，均分的金气便涌向门口，将这种阴冷的气息彻底隔绝。
　　没由来地，他顺着直觉抬手，那金光便锁向房间角落，如同牢笼般囚住了一片黑气。
　　那黑气很是顽固，隐隐有挣脱的迹象，并且越来越凝实庞大，如同瘦脱相一般的鬼脸从黑气上浮现，几乎要朝他们冲来。
　　文宇面对这人的应对本能也有些惊讶，但还是顾及形式，嘱咐道：“你别管它，护好身后。”
　　唐浩飞信任地点了点头，调回气息，身后的金光骤然一亮，如同无法被破的屏障般护住了包括楚子陵在内的身后空间。
　　而那黑气似乎即将破出，文宇一压手指，那东西便如同方才的楚子陵一般动弹不得，发出一阵怪声。
　　“姓楚的，上前。”他冷淡地开口。
　　楚子陵目光涣散地上前一步。随后，他腰间冷光一闪，那把剑凭空飞到了文宇手前。
　　目睹这一幕的唐浩飞感觉对方更玄幻了。
　　文宇就这么提着剑，有点不熟练地转了一下手腕，随后，手中黑气大盛，却未沾上剑身分毫。
　　他提起剑，剑尖指向那个鬼怪，竟开口问道：
　　“这片气场，怎么建起来的？你可没这个本事。”
　　那鬼怪发出一阵噪声，可片刻后，竟凝成了人声：
　　“本来……就有……”
　　那声音粗糙嘶哑，但的确口吐人言——即使这玩意生前是人，也让人不寒而栗。
　　唐浩飞倒不惧，只是目光一扫，便开口道：“直觉，感觉确实像天生的。”
　　“对。但这种情况……”文宇目光一暗，“我和师傅都从来没见过。”
　　“这就是，所谓的场域么？虽然很塑料，但是……和那个变化有关吗……”
　　文宇自言自语道，手上的剑尖提起来些：“你还知道什么？”
　　那鬼喑哑作响，但始终没说出话。
　　见此，文宇点了点头，脚步一迈，利落地提剑一斩，动作奇快，雁过无痕。
　　随着剑光一闪，黑气骤然四散而去，气势却依旧汹涌。但唐浩飞始终把这些挡在身前，身躯屹然不动，却似乎毫无压力，唯有利落的短发稍稍被风吹动。
　　文宇丢剑抬手，道：“魂来。”
　　那些疑似碎魂的片状黑气径直地涌向他的手腕，没入木珠，房间的气温似乎一降再降，碎魂意识的涌动使得周围的气场都在崩坏，但都被先天命体的气息所掩盖。
　　见此，文宇有些玩味地扫了对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几个指诀飞速地从他修长的手指间闪过。
　　最后，他手掌一翻，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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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碾压啊，帅。”唐浩飞赞了一句，把金气收好，往自己身侧压了压，让它的范围变小了一些，却更加凝实。
　　“你才是MVP，不然估计我得打得噼里啪啦的，还得赔钱。”文宇不甚在意，捡起剑，慢悠悠地走过来，把它塞进了楚子陵的鞘里。
　　唐浩飞适时地提醒道：“指纹。”
　　“……你到底是警察还是嫌疑犯啊大哥。”文宇抽了一下嘴角，又补充道，“没事，我没握着，其实是我的气在凭空操控。”
　　知道对方谨慎的唐浩飞也没再管这件事，只是指了指楚子陵：“你不是特处的吧，那他怎么汇报？”
　　“这里留了这把剑的气，就当是他杀的吧。”
　　文宇耸耸肩，打了一个响指，和目光涣散的楚子陵对视：
　　“就这样，你去把监控删了，这个鬼是你杀的——前辈送你个功劳，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没有神智的楚子陵麻木点头：“谢谢前辈。”
　　唐浩飞看着他和傻了没区别的模样，又为他默哀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你还是会被找到的，疑点太多了，监控也能复原。”
　　文宇了然地回答：“当然，我还没笨到这个地步。不过，谁说我就不认得管理局的人了？他一看见，就会帮忙处理。”
　　“管理局到底是干什么的？处理这种鬼啊怪啊什么的？”唐浩飞好奇道。
　　“差不多吧，还有境外的一些邪门事情。不过，近几年好像不入轮回的鬼变多了，气场又乱，那么几个人手全用光了，只能让这个不对口的上阵呗。”
　　文宇云淡风轻地说完，让傻子楚子陵先行离开了。
　　这个人虽然冲动莽撞，但身法也是常人难以察觉的，加上身上的一点道具，删个监控肯定没问题。
　　他扫了一眼播着默认歌单的大屏幕，似乎是觉得有点浪费，便向唐浩飞问道：
　　“来首？”
　　“我只会唱军歌。”唐浩飞摇摇头，笑道，“要不你来？”
　　“别吧，我随我爹，有点五音不全。”文宇虽这么说，但好像对着点歌台跃跃欲试，“就是不知道开了灵窍有没有好转……”
　　“老唐，你《海阔天空》总会唱吧？”
　　最终，他还是点了一首，问道。
　　唐浩飞一思索：“还真会，高中还有警校毕业的时候被带着唱过，记得调子。”
　　文宇一挑眉，在前奏里把话筒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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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掉的心窝漂远方……】
　　被点名道姓说过五音不全的人唱歌总有点紧张，但是文宇已经不是那个被音乐老师一挑出来就不敢说话的小学生了，他节奏一接，唱得倒挺淡定。
　　五音不全确实有好转，基本上除了几个调子，还有不准的南越口音，以及稍微有些白的嗓子外，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意外地，他发现唐浩飞的声音还挺磁性，算是男中音吧，挺好听的，也没走调。虽然也是白嗓，但比自己的卖相要好点。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唐浩飞唱着唱着，忽然想起自己先天命体那件事，世缘不连，之前激昂澎湃唱过歌的人，也没一个留住了的。
　　心中这般一想，他忽然转头看向文宇。对方唱得声音不大，但意外地很认真，见他视线转来，也下意识和他对视。
　　唐浩飞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文宇见他笑，好像有点疑惑，但歌声里不显。
　　这时，文宇忽然想起自己初中时还挺酸的，文艺得很，好像是个网络文青……往事不堪回首啊。
　　不过，这首歌应该他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吧。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谁都没说过，但90后通常都默认一种说法：
　　一起唱过《海阔天空》的，那就算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