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反斗柄》风辞谷

12、地下

　　等公交快到站，天已有些昏暗 ，按夏天的时令，估计已有七点。
　　唐浩飞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是七点一十二。兴许是小说真的很好看，他都没觉得这一个多小时很难熬。
　　他推了推身边的文宇：“醒醒，到地儿了。”
　　“……你这口京腔哪儿来的。”文宇下意识揉了下眼睛，张口吐槽道，眼神却在一瞬之间褪去了困意，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仅仅是一眨眼，刚刚睡去时的困倦一扫而空，这调节的能力不是一般人的水准。文宇扫了一眼，才了然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哦对，你是燕京本地人来着。”
　　唐浩飞平时说话是一口北方正经普通话，京味儿很少，乍一这么说自然有逗趣的意味。见对方醒了，他也收了这种趣味，起身下车。
　　车上人已经不少，一抬眼，才发现这里是不折不扣的闹市街道，地摊、公司、饭店一样不少。他俩身量都很高，费了番工夫才走到较为空旷的地方。
　　文宇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图，又往四周看了一圈，最终锁定了一个位置：
　　“那儿。对了，还你一顿饭。”
　　他摇了摇手机，上面除了工资卡以外另一张建设银行卡在屏幕上清晰可见。
　　……
　　南越的饭味道很淡，但口感醇厚，光是一盎汤都很废心思，再算上周遭的摆设和摆盘，做到这个地步，价格是绝对下不来的。
　　唐浩飞吃得倒是心安理得，顺口问了一句：“你点得这么快，去过南越啊？”
　　“去过，全国嘛，差不多除了不包邮的地方都去过。”文宇拎着筷子摇晃了一下，褪去工作服的他就如同卸去了平时的伪装，连气质都变得凌厉，眉目间是一种淡定自若不容置喙的态度。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拎个话题：“南楚邪成了那几个排前列的，但是妹子都很漂亮，巴蜀同理，因为气场特殊。不过嘛……要找个高点的姑娘，还得往津市和天海走，时尚还有趣。”
　　这一番话让唐浩飞还算熟悉，他以前当刑警的时候有个男犯人凭着一张p过的脸和口舌从南骗到了北，在警局里夸夸其谈时……他不是说文宇也是那种人，但还是问了一句：
　　“难道你情感经历很丰富？”
　　正常男人估计都会在这件事上略装，尤其是不缺钱还有能力的人。但文宇捏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低下头，一副“莫问”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点含糊地回答：
　　“这倒没。”
　　唐浩飞打量了一眼，觉得他神情不对，不过想来是什么练的法门问题——毕竟这人连生辰八字都没有。于是，他觉得不再多问，安心吃起饭来。
　　文宇见他很识趣的揭过这一页，倒接上了话，报复似的：
　　“反正你肯定没谈过。”
　　“这你不是知道吗？我底裤都快被你扒完了。”唐浩飞笑道。
　　“那确实……”文宇顺嘴接道，又补充了一句他觉得很必要的，“对了，你别误会啊，我纯直男没那种癖好，是我法门问题不好谈恋爱。”
　　“我懂我懂。”唐浩飞又不是没见过有那种癖好的，脑中把之前在办案时候的经历一过，顿时连筷子都在手里卡了一下，随后默默地把那些影响食欲的事情丢在脑后。
　　……
　　商场的地下车库比外边要凉快很多，文宇七拐八拐，凭着自己还不错的方向感找到了自己的车，掏出钥匙一摁，车灯顿时亮起。
　　牌子不算顶贵，但这一辆下来也要个二三十万，是文宇在巴蜀顺便把驾照考了后买下的，上的也是那儿的车牌。巴蜀的地形特殊，对他的认路还有开车技术都是一种锻炼，估计陡峭的山路或者颠簸的小路都难不倒他。
　　他手伸入兜中，拎出备用钥匙丢给唐浩飞，后者凭着余光，一伸手便接住了。和他料想的一样，这人的眼力和反应都很不错。
　　“给你的，之后要开说一声就行。”
　　文宇边说着，眸光微微合起，似乎是在盯着某个方位。
　　由于神思敏锐，唐浩飞比他看得还要早，只是没那么戒备，直觉上感觉那个人并非搅事的，但也值得关注。这之后，他听见了对方淡然又略带危险的声音：
　　“有人往这边看了。有本事的那种。”
　　在唐浩飞借过文宇的“天眼”后，他也能看见那个人在商场混杂气场的“气”，白中带紫，夹着一丝红光，隐隐有肃杀感，却不明显。更奇怪的是，他周身竟然蒙着一层黑色，让人看着就觉得不妙。不过他因为没有提前告诉文宇自己的情况，便权当自己直觉使然才看见人，没有多话。
　　只是片刻，那个人的气场变得更加明显，似乎是朝这里走来了。文宇仍然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好像就等那个人过来一般。
　　见此，唐浩飞也没什么主动招架的兴致，只是后退一步和这人站在一起，两个高挑的身影在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下拉长了影子。
　　“哒、哒、哒。”
　　鞋底跺地的声音愈加明显，远处一个身影逐渐浮现。那个人年龄不过二十多，白衣黑裤，裤脚上还有些许古风的花纹，有锻炼痕迹的身体侧边似乎别着一把武器。
　　那人就这么带着一股“高人”的气度走来，光影之下的面目带着一股高傲之色，利落肆意的黑发下一双眸子盯着他们。
　　“我的剑动了。你是什么邪魔外道？不是的话，就报上师从和名字，否则……”
　　文宇听着这话，依旧玩味地绕着手中的车钥匙，正眼都不瞧对方：
　　“你是云阳山国术派，估计是十九代吧，你师父姓李还是姓宫？”
　　听见对方报上自己的来处，那人微微一怔，随后依旧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云阳剑支，楚子陵。你回答，或者死。”
　　唐浩飞觉得有点好笑，也没遮着声音，偏头和文宇说：“他什么脾气，还带中二的？”
　　脱了警服的他并没有什么顾忌，头一次遇见这种人，开口杀啊死的，倒让他低看了一眼。这人话锋还指着自己兄弟，就更没顾及语气了。
　　文宇微微勾起唇角，点了一下头，口中又冷笑着调侃道：“这样啊，我好怕哦。”
　　在对方怒而反驳前，他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管理局派你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杀我一个无名之辈吧？”
　　“那我问你，上边那个邪气，是不是你弄的？”名叫楚子陵的青年语气依旧很暴躁，但总听见“管理局”，总归是管住了脾气，“我说了，我的剑动了，你脱不了关系。”
　　他边说，边往唐浩飞那儿看了一眼。他没来得及用外物开眼，对这个人看不清深浅，但下意识觉得那个人是个好人，总归不该跟让自己动剑的邪人站在一起。
　　楚子陵勾了勾手指，朝唐浩飞说道：“你和他什么关系？这个人有问题，别和他混在一起了，不然连你一起打。”
　　闻言，文宇挑了下眉：“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你们云阳派都有病？”
　　话音未落，青年的身形向他冲来，鞘中隐隐有剑鸣之声，声音带着暴怒：“辱我师门，你找死！”
　　文宇还来得及略带为别人尴尬的神色与唐浩飞对视一眼，正眼都没瞧人家。
　　他冷笑着，一抬左手，那个身影刚冲到身前，便脚下脱力，突兀倒地，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被往地上一砸，楚子陵惊愕地在地上挣扎着，却纹丝不动，仿佛被千斤巨力压在地上，只能目眦欲裂地勉强抬起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什么……东西？”
　　文宇俯视着他，缓缓蹲下身，凑近了一些，面色中带着冷嘲：
　　“吵死了。”
　　楚子陵瞳孔一缩，朝唐浩飞的方向看去，莫名的信任感让他下意识用眼神像这个“敌人的同伙”求助。而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回答：
　　“这没办法劝，你自己先惹事的。”
　　未听完这人全部的话，楚子陵只感觉冷汗大片大片的从额头滑下，眼前也出现了黑斑，就如同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随后，文宇的手相当嫌弃地抓住他的前额，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搜魂！”
　　楚子陵挣扎无果，只一瞬间，原本惊恐暴怒的眼神黯淡下来，瞳孔也变得涣散，如果不是尚有呼吸，就和死人无甚区别。
　　文宇垂着眼凝视着他，似乎是在思索着接收到的信息，眸光一亮又一暗，随后，淡淡地念着咒文：
　　“刮骨搜魂，失汝神智，忘却一空，魂归故体。”
　　念完，他拎起对方的领子，直视着那双微微回过神的眼睛：
　　“我是谁？”
　　楚子陵机械般达到：“特处机密成员，给我支援的，刚刚被鬼气所伤，身上有鬼气痕迹，使我误认……”
　　“对，我的资料不能外传。你用点手段，去把刚刚的监控全部删了，然后和我去那个地方汇合，听明白了吗？”
　　文宇的语气异常温和，但这个类似审讯的姿势透着一股森然之气，让唐浩飞不禁感慨了几句这人手段确实诡异，可能还真不怪那把剑。
　　“明白了……前辈。”
　　楚子陵木然地回答道，随后他感知到领子一松，便慢慢站起身，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朝着一楼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等他的背影已经快消失，唐浩飞才发问：
　　“你还有这手段？”
　　他直觉没报警，意味着文宇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他也没有很严肃，只是问了一句。
　　“有关魂的，都略通吧。”文宇拍了拍手，一脸嫌弃地说，“这小子估计两天没洗头。”
　　他抬头，见唐浩飞好像不甚在意的样子，有些意外，但口中还是解释道：“一会儿就好了，只是被我入魂改了记忆而已，除了脑子会疼两天之外没什么大事。”
　　唐浩飞点了点头，他能看见楚子陵的魂魄稍微晃了一下，身上不详的黑气竟还黯淡了不少，这估计是件好事。于是，他没多嘴，只是问道：
　　“你搜到什么了，看着挺惊喜的。”
　　“隔壁KTV，有问题。”文宇目光微阖，解释道，“那边聚了一堆东西，一番死斗，养出了个不得了的，要是这小子进去……呵呵，估计刚拔剑人就没了。连眼都没开，还来掺和。”
　　“所以你其实救了他？”唐浩飞在意这件事。
　　“差不多吧，他今天本来都有横死相了。”文宇伸展了一下身体，倒不在意，“他门派根本不是搞这个的，那把剑倒是封了东西，能斩鬼……阴气和鬼气又不一样啊，就是掌魂的媒介罢了，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脑子这么不好使的半吊子。”
　　原来那个黑气的感觉是横死相，就说和文宇的黑气不一样，就像是污泥和深渊的区别。
　　唐浩飞心念一过，顺嘴调侃道：“灵魂相关的都沾，要不改名叫魂师得了。”
　　文宇笑了一声：“听着倒是好听点……师父说我实践空间还有，等世道变了我多研究一下，说不定……”
　　话音未落，他的眼神一凝，有些警戒地看向一侧，说：“那东西发现你了。”
　　唐浩飞倒不慌，悠哉地把对方给的车钥匙放进兜中，随口问：“打得过吗？”
　　文宇轻笑，神色不明：“碾压，而且……”
　　“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