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散步的时候,祝晴感受到徐乐正的开心。徐乐正不设防的时候,情绪就会写在脸上,很好懂。
“阿晴,我们来猜拳!”徐乐正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贴着他说。
之前高中周五放学,从校门口坐公交到镇上的公交站,再从镇的公交站走回家,有一段很长的路程。那段路很荒凉,只有路边稀疏的野草,和常年晴朗的蓝天。
小镇考上市里唯一一所重点高中的人很少,有时整段路就只有他们两个。临近回家,徐乐正每次都很兴奋,加上为了打破路程的无聊。他们就会猜拳,输的一方要背着对方走50米。
徐乐正有时很会耍赖,走到三四十米就将他放下来。大部分时候都是祝晴在背他。
天知道他一个正常身高的健壮的大男人有多重。
次数多了,徐乐正见到他总是下意识地跳到他身上。他也会惯性地将他接住。他的肌肉大概就是被徐乐正锻炼出来的。
现在真正在一起了,徐乐正反而不那么黏他。这是时隔三年多的第一次猜拳。
结果徐乐正总是输。这一次徐乐正没有耍赖,笑着背了他好长一段路。
“阿晴,你轻了好多。”
再一次,祝晴输了。徐乐正像很多次做的那样,跳上他的背。
祝晴打趣他:“你还真是熟练”
“你以前背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对我心怀不轨。”
徐乐正手环着他的脖子,跟他脸贴脸,得意地说。
气息喷在祝晴的脖子上,痒痒的。
“当时只觉得你好重。”
祝晴把他向上提了一下,笑着说。
“那你是什么时候对我的感情不一样的?”,徐乐正简直得意忘形。
“从一开始就没有单纯把你当朋友。”
徐乐正笑得一颤一颤的,震得祝晴的背有点发麻。
“晴,你好能忍。”
“你今天很开心。”
“嗯,我妹知道我们的事了。”
祝晴有点惊讶,但看他的反应,黄琴马大概没什么不好的看法。毕竟他们兄妹俩的感情真的很好。
“下次带你见我爸妈。”
祝晴笑着“嗯”了一声。
徐乐正最近渐渐找回了以前跟祝晴相处的感觉,除了每天晚上的特殊环节。
祝晴某种时候,每个毛孔都充满了侵略性。他们的话题也会由正常的打趣滑向“昨晚舒服吗”,然后徐乐正就会及时闭嘴。
他们有时会把整个周末都浪费在床.上和浴.室。
徐乐正一方面想要跟他有精神上的深入交流,一方面也会不自主地享受其中。
但好几次,祝晴用行动岔开了他的话题。徐乐正渐渐意识到他跟祝晴的交流其实少得可怜。
以前,他们常常在阳光斜照的下午,躺在地板上,聊到太阳落山。从天体运行聊到《神曲》的地狱。
但现在,徐乐正说不清少了点什么。但热恋中的男人容易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徐乐正只知道跟祝晴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不知不觉,一个学期就过去了,暑假来临。黄琴马跟周朗熙打算暑假一起出去旅行,黄琴马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她爸妈有点不太高兴,但又不好扫她的兴,就只是委婉地叮嘱女儿要注意安全。
黄琴马听懂了。她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们今天考完了最后一门考试,在外面吃饭庆祝暂时的解放,顺便做旅游攻略。
他们首先选定了旅行地点,参观路线和交通,黄琴马还备注一份长长的必打卡小吃。却在住宿方面发生了分歧,他们在纠结是订一间房还是两间。
周朗熙心里当然是首选一间,但秉持正人君子的修养,他还是说了两间。
转念一想,她是他女朋友,住一间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吧,如果她不想的话,他当然不会强迫她。
黄琴马的纠结就完全不同,一方面她怕她爸妈会担心,所以她想订两间。另一方面,暑期的酒店实在太贵了,多订一间房,几天下来要多花一千多块钱。
她家只是一个在小镇上开店的普通家庭,虽然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缺钱,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她跟她哥都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
周朗熙把决定权交给了黄琴马。
回学校的路上,黄琴马突然想通了一般:“就定一间,省下那一千多块钱干嘛不好。不然两个人一起旅行跟一个人旅行一样花钱,就不能效益最大化了。”
周朗熙万万没想到他会靠钱取胜,觉得有点好笑,揽着黄琴马打趣:“难道你不想跟你的亲亲男友住一起?”
就私心上来说,黄琴马是想的。
但就行动上来说,她不敢,呜呜。
到达酒店的第一个晚上,她紧张地不停翻身。她动来动去,周朗熙也没法睡。他干脆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黄琴马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她的体温更高,抱着有点烫人,也可能是她紧张的缘故。黄琴马开始无意识地抠他的锁骨。
周朗熙闭着眼睛,抓住她的手,哑着声说:“别乱动。”
黄琴马像一个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孩,总忍不住想东摸摸西摸摸,她问周朗熙:“你不紧张吗?”
周朗熙似乎有点犯困,仍旧闭着眼睛问她:“紧张什么?”
黄琴马激动地说:“你第一次跟女朋友躺在一起,你不紧张吗?”
黄琴马甚至怀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太平了。
周朗熙笑出声,如春风拂面。
他低声说:“你没听见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吗?”
黄琴马也笑了,她突然没那么紧张了,转过身跟他抱抱。她真的很喜欢跟周朗熙贴在一起。
周朗熙不自然地动了一下身体,跟她开玩笑说:“你再乱动的话我可能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黄琴马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可能是黑暗给了她勇气,她问他:“你会做什么?”
周朗熙吻了她。最开始,他的手只在她的腰间徘徊,黄琴马肚肚有一层软肉,摸起来手感很好。然后周朗熙开始向上,在下边缘继续游移不定。
他问她:“可以吗?”
黄琴马默认了。他很轻柔,也很有技巧。感觉就像坐上了一辆开往云端的列车。在关键时刻,他们默契地停了下来。抱在一起,没有说话。只能听见比平时更明显的呼吸声。周朗熙轻笑,亲她的额头,说:“睡吧。”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玩得很开心。黄琴马把很多照片发到家庭群里,还有很多跟周朗熙的合照。黄琴马也开始习惯了被周朗熙抱着睡觉,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很舒服。有时候上一秒还在跟周朗熙聊天,下一秒就睡着了。周朗熙很无奈。
最后一天,黄琴马在高铁上开心地为这趟旅途作结:“我感觉我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周朗熙看着窗外的田野风光,笑着拉她的手。
之后暑假,他们各回各家,只能靠手机联系。
这是黄琴马第一次在家里却这么想念一个人。
今年陈恪的暑假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他每时每刻都跟尤新枝待在一起,甚至是洗澡。
有时候,他会错觉地以为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享受着时间馈赠的热情。
他们会提前采购很多的食物,囤很多的酒、电影和音乐,在不出门的日子里,放纵自己。
他们会在下雨天跑到海边,在风暴边缘疯狂试探,浑身湿透,然后大笑。
他们会顶着盛夏正午的阳光爬上山顶,然后等太阳落下,再等着太阳升起。
他们会随机坐上一辆公交,任由它带向未知的地方。
他们毫不保留地展示自己生命中悲哀的底色,然后在对方眼中读出心疼的意味。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不正常,像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唯一的愿望就是下一秒疯狂地死去。但他们仍旧安然无恙。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决定好好生活。在清晨醒来喝上一杯热豆浆,在中午吃一顿大餐,在晚餐加点水果。然后准时上床睡觉。
“姐姐,这个假期你是不是不开心。”
尤新枝曲起手肘枕着头,看着他笑,
“姐姐我是一直都不太开心,跟你一样。”
“我们好像两个神经病。”
“嗯,这里就是我们专属的精神病院。”
“之后我们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吧,像正常人一样快乐生活,结婚,生子,老去,好吗?”
“挺好的。”
他们睡着了。一夜无梦。
后面陈恪开始了高三冲刺的日子。某天,尤新枝被她妈的电话吵醒。
“你放暑假也不回来?”
“不回了。”
“你姐生病了,你也不回来看她?”
尤新枝回去了。回到了她一年多没见过的家。她家这几年张罗着盖新房子,今年完工,盖了小三层,没有装修,裸露的水泥柱和红砖看起来很粗糙。
算命先生算的乔迁之日在八月底,所以现在还挤在旧宅里。旧房子只有一层,三间房,装修很简单,刷了白墙。平时家里乱糟糟的,让人感觉拥挤。
她径自走进房间看她姐。
尤新意只是简单的发烧,不太严重。见到她时,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尤新意今年26岁了,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工厂打工,那个工厂尤新枝去过,很小的车间,员工加起来不到50人。宿舍到车间的距离只有一个院子。她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上班,就是在宿舍拉起帘子玩手机。不社交,不娱乐,像一个机器零件一样活了十年。
然后被安排着相亲,一直没有相中,要么就是别人看不上她,要么就是她嫌弃对方。她跟尤新枝的感情也很一般。
“妈说你病了,严重吗?”
尤新意抬头看她,尤新枝头发长了很多,还是很瘦。
“不严重,只是喉咙发炎,有点发烧。”
尤新枝给她倒了一杯水就出去了。
她坐在客厅里,跟她爸妈还有她弟,无话可说。
她弟今年18岁,在读中专。这几年也慢慢成熟了一些,在学校不再惹事,专心地混日子。他从小就很怕尤新枝。
可能是太久没见面的原因,她察觉她爸妈老了很多,脸上开始有明显的皱纹,白发也增多了。常年干苦力活的原因,让他们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更老。
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尤新枝看起来像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尤新枝一晚上没有睡着,陈恪不在身边,她很不习惯。直到凌晨,才在困意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入睡。
一大早就被吵醒了。家里来了客人。尤新枝完全没有想到,她家里人会将相亲的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她原本以为再怎么也是安排给她姐。
男方是她的初中同学,一个毫无印象的初中同学。尤新枝全程就像在听别人的事情,心不在焉。她妈对她的不满都写在脸上。最后,尤新枝忍无可忍,直接下了逐客令。男方母亲尴尬地站起来看她的儿子,对方站起来礼貌地打过招呼后走了。
尤新枝的母亲感到颜面尽失。
她打了尤新枝一巴掌。这是她第一次打她。
尤新枝很暴躁,恶狠狠地盯着她妈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在她听到很高的彩礼时,她的烦躁就上升到了极点。她家里人大概是想用那笔钱来装修新房子。
没想到她妈哭了,
“你就是这样,从小就把我们想的坏透了,什么叫把你卖了?啊?人家小郑这几年赶上好风口发了财,特地跑过来说一直惦记着你,说初中就惦记你,想跟你谈朋友。人家还说为了跟你有个共同话题愿意继续读个大专,彩礼钱就是图个诚意。你真不愿意我们还会逼你嫁过去吗?!什么事都讲得那么难听!”
她爸在旁边默默抽烟,她爸是典型的老实人,一声不吭地过了一辈子。
尤新枝冷笑,
“我把你们想得那么坏?那你们为什么要为了生一个男孩把二姐送走?为什么不给大姐读高中?养不起就不要生!”
她妈在旁边气得发抖,她爸站起来在客厅走来走去。
她姐跟她弟在旁边沉默。
“家里没有男丁会让人看不起!以后回老家人家看衰你,你懂什么?啊?我们从小打过你骂过你吗?少你吃还是少你穿?没有一直供你读书?你就只记着一些不好的事。”
“当年你姐读书是真的供不起,当时家里穷成那个样子,上头要养你爷爷奶奶,下面还要拉扯你们两个,你不当家你以为钱这么好赚吗?你这几年读书的钱还不是靠你姐挣?”
尤新枝觉得很悲哀。
她爸妈可以说是最底层的穷苦人,辛苦一生,操劳一生,折腾一生,然后像尘土一样默默无闻地死去。
可是就是这样的可怜的普通人,会为了被人看得起想尽一切生一个男孩,然后将奋斗一生的财产留给他。转过头来撒泼式地对女儿说,我从来没有亏欠你什么。
可是爱呢?
尤新枝心软了,他们老了。是的,就像她妈说得那样,他们对她不是那么坏,可是只是不是公平的。她凶狠地威胁了他们一辈子,不过只是想得到跟她弟一样的对待。却将他们推到了更加冷漠的一边。她觉得很可笑。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给我留饭?”
妈妈愣了一下,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什么时候的事你都还记得,你那时候又不爱吃饭又挑食,出去玩一天也不知道回来。这种小孩子就该饿几顿。后面没有给你留吗?给你留了十几年的饭,你就记下了那么几天。”
客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尤新枝收拾东西走了。
陈恪在车站等她。这是一个露天的广场,黑得无边无际的夜,不见一点星光,拖着行李的人来来往往,夹杂着各地方的方言,吵闹非常。尤新枝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