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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徐乐正暑假也没有回家,他跟祝晴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祝晴想让他暑假搬过来一起住。
      徐乐正考虑到一方面祝晴白天上班,他一个人在他家会很无聊,一方面暑假的学习任务需要利用学校的图书馆资源,于是他就拒绝了祝晴的邀请。并补充说他可以像之前一样周末过去住。
      祝晴不太高兴,徐乐正在旁边耐心地哄他。
      “但是你的舍友是男的,我不太放心。”
      祝晴坐在沙发上,拖腔拉调地说。
      没想到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徐乐正。徐乐正很少生气,更不会直接对人甩脸色。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被气到了。
      他站起来,俯视祝晴,问他:“祝晴,你把我当什么?”
      徐乐正温和久了,会让人忘记他的攻击性。
      他很快调整情绪冷静下来,一字一字地说:“我跟舍友住了将近两年,你说你不放心?如果我说我是一个双性恋呢?那你是不是应该把我锁起来谁也不见?祝晴,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品。”
      然后祝晴做了一个最不该做的动作,他猛地拉了一把徐乐正,把他抱在腿上,然后开始吻他,像每一次徐乐正想跟他促膝长谈的时候所做的那样。
      徐乐正抓着他的手,将他压在沙发下,祝晴再一次意识到,徐乐正的温柔还掩盖了他的体力,徐乐正的力气很大。
      “祝晴,你其实一直都不想跟我聊天对吗?还是说,其实你早就对我失去了耐心?只剩下本能的欲望?”
      徐乐正拿起包就走了。没有回头。
      一路上,他想起很多重新在一起之后被他忽略的事。
      比如祝晴总是隔很久才会回复他的信息。
      比如祝晴跟他散步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
      比如祝晴总是不问他的意见安排他们的约会。
      比如祝晴总是怀疑他身边的人。
      比如祝晴再没有跟他聊过书籍,电影,哪怕是人生感受,甚至是恋爱的相处方式,因为祝晴总是对他动手动脚。他印象里的相处大部分时间竟然只有性?
      同时,他一直不愿细想的事情是,祝晴变了。没有他参与的那三年,他变了很多。有些时候,祝晴走在他身边,他觉得陌生。祝晴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阳光和青涩,变得成熟,更加沉默、偏执、强势。同时令徐乐正感到恐慌的一点是,祝晴对他的态度。徐乐正感受不到从前他对他的专注,耐心,柔情,和真心实意。他现在似乎只想掌控他,弥补自己从前的缺憾。
      那么祝晴依然爱着他吗?徐乐正第一次对此感到茫然。

      这是黄琴马第一次到她哥读研的学校。徐乐正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不同,温和沉静。徐乐正带她逛校园,他们能察觉出彼此都有点闷闷不乐。但黄琴马来找他,徐乐正下意识感到开心。这是一种亲人间独有的舒适感。
      “哥,我分手了。”黄琴马语气很低。
      “原因?”
      原因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
      开学第一周没什么任务,周朗熙很多时间待在宿舍。偶尔还会跟舍友一起打游戏。那天下午,黄琴马在图书馆准备去饭堂吃饭,出门前她给周朗熙发了信息,周朗熙提醒外面可能会下雨,要带伞。
      她当时只想着要不要让周朗熙陪她一起吃,但他似乎不太想出门,就没留意他说的带伞。结果出门走到一半下雨了。她又懒得回去拿。
      她跟周朗熙说下雨了,她忘记拿伞。周朗熙发信息:不是提醒过你吗?
      “哥,你知道我最膈应的是什么吗?”
      黄琴马有点郁闷地说,
      “他发了一条信息过来问我,要不要给我送伞。”
      徐乐正安静地听着。
      “如果他真的想给我送,那他直接就来了,而不是发一条信息过来试探我。”
      黄琴马当时看到信息,她再粗的神经都读懂了,他不想过来。
      明明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明明他只是在宿舍打游戏。
      徐乐正的学校有一大片的荔枝园,园中有开阔的草地。张牙舞爪的树枝不断地扭曲延伸,像一株奇异的花。
      他们坐在树下的椅子上,草地在举办社团活动,时不时传来大笑和起哄的声音。
      “你跟他说了吗?这个理由。”
      “说了,我直说了我的感受。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黄琴马看向那群走来走去,笑容灿烂的大学生,声音像飘在空中。
      “他的理由是,第一他提醒了我要带伞,但我没有带。第二明明我可以回去拿伞,但我却非要淋雨走到饭堂,等他来送伞。他觉得我无理取闹。”
      徐乐正像小时候一样揉她的头安慰她,
      “我真的很介意,我平时跟他很讲道理,可是这一次,我就是非要他过来不可。”
      黄琴马看向她哥,表情是不加掩饰的难过。
      “哥,就是一件很小的事,对吧?”
      徐乐正抱着她,轻声说:“每个人在恋爱中在意的点都不太一样,你很介意这件事,而他没有处理好,是他的问题,你不用怀疑自己。”
      “就像有些人很在意节日礼物,但你却不在乎,并不代表在意礼物的人是错的。感情没有对错,只是不那么合适。”
      黄琴马回抱她哥,其实今天最让她难过的是,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察觉到她哥的憔悴。
      黄琴马谈了一场恋爱,这些情绪她瞬间就读懂了。
      “哥,祝晴哥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黄琴马凭着这几年对她哥生活的了解,她其实猜到了他哥跟祝晴有几年的时间是完全断联的。过年的时候,徐乐正甚至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以前喜欢祝晴,所以她有一段时间认真地观察过他。过年短暂的接触,黄琴马能察觉到祝晴不太一样,虽然说不上来具体的变化。
      徐乐正抱着她没有说话。

      分别的时候,徐乐正才跟她说,
      “重新在一起之后,他其实对我很冷淡。”

      黄琴马这学期课程还是很多,同时打算找个实验室实习,提前拿到毕业要用的实习证明,为明年的考研腾出时间。她联系了几个比较熟悉的老师,其中一个老师爽快地拉她入组。
      她没想到周朗熙也在里面。
      周朗熙甚至没有抬头跟她打招呼。
      不过她也不介意。
      她这学期很忙,她暑假在家的时候就在规划她未来的毕业去向。她做了很多性格测试和兴趣爱好测试,她发现她跟她哥一样,喜欢学术。也可能是从小镇走出去读大学的人,天生就比较喜欢学习。
      她跟她哥一样只会学习。
      他们从小不缺钱,所以对钱没有什么追求。
      对他们来说,够用就行。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过法。
      他们从小的生活很规律,小镇生活节奏很慢,潜移默化培养了他们不急不躁的性格。
      分析了一通,她决定考研。然后这学期稳住绩点,搞定实习。下学期和大四上就可以专心备考。
      那么周朗熙呢?
      黄琴马还是会想起他,时间是一个大大的筛网,将不好的东西都过滤。
      她看到周朗熙跟舍友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候,看到他在课上做课堂展示的时候,看到他在实验室认真做研究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当初为什么喜欢他。她现在还是觉得他很好,很优秀,在一起的大部分时光也很快乐。
      但她不想背叛自己的感觉。

      今天要赶一个实验报告,凌晨一点,实验室灯火通明。黄琴马困得不停地擦眼泪,她忍耐着进行最后一遍操作。
      收拾完器材,出实验室,已经凌晨四点。
      将近黎明,一天最黑的时候,万籁寂静。一阵风起,黄琴马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不知不觉夏天的温度就过去了。
      她快步走着,周朗熙像往常一样跟在她身后。她没有多想,因为他们在同一个宿舍区,回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周朗熙大步上前,拉住了她。
      她有点懵。黄琴马眼睛还挂着因为打哈欠分泌的泪水,加上有点木然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周朗熙心软了。他想了好久的说辞,最后只剩下一句话,
      “你对待感情是不是太随便了?还是说,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喜欢我?”
      周朗熙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黄琴马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松开他的牵制。
      “我没有对你随便,我说得很清楚了。”

      祝晴病了。
      自上一次吵架又过去了两个月,祝晴没有给他发过一条信息,连道歉都没有。但是现在他病了,还是在徐乐正忍无可忍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徐乐正主动发现的。估计病了好几天了。
      祝晴给他开门的时候似乎并不意外,他收拾好了东西,跟他一起去医院。
      徐乐正看着祝晴病恹恹的样子,皱着眉似乎很不舒服。他现在心里只有担心。
      他第一次察觉到不会开车的麻烦。心里估摸着找个时间去学车。
      祝晴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看着徐乐正在一群大爷大妈中排队挂号。
      徐乐正身形修长,腰挺很直,戴着口罩,露出一双满怀柔情的眼睛,时不时转头注意他。挂号窗口的护士小姐对待徐乐正也是肉眼可见的热情。
      在看诊室,徐乐正询问医生祝晴的身体状况,他问了好些问题。徐乐正很有礼貌,语速适中,跟他聊天让人觉得舒适,医生耐心地回答了他。祝晴在旁边吊针水,看着徐乐正为他忙上忙下,排队缴费,给他倒水,跟医生聊天等等。
      生病的时候,精神比较脆弱。祝晴这几天总是做梦,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这三年他刻意不去想的事。

      比如第一次注意到徐乐正。

      十年前。
      市一中高一楼前的木芙蓉开了大大的粉白色的花朵。木芙蓉有着树枝一样粗的枝干,却像花枝一样分岔,它没有树木粗壮的主干,也不像花朵枝条那样柔弱。木芙蓉开的花很漂亮。
      高一的教室靠近后园的一侧有大大的玻璃窗,高度大概是从同桌子一样高的窗台到天花板下50公分。徐乐正的位置靠窗,他常常上课对着在风里招摇的树枝发呆。南方的阳光直射令人难耐,祝晴看见他经常被打断学习节奏,被喊起来帮他们拉窗帘。徐乐正只是笑笑,不太介意的样子。
      高一刚开学时,徐乐正在年级很有名。他考进来的成绩很好,高高瘦瘦的,美人脸白白净净。笑起来有一股单纯的傻气。
      他看起来脾气不错,很好相处,事实上却很难亲近。他总是一个人吃饭,上厕所,打水,跑步。
      他低调又安静,渐渐地大家不再关注他。祝晴仍旧在意。
      学期中,班主任重新调整座位。徐乐正坐在他的前面。他上课时,背挺的很直,坐姿端端正正,一只手压着书,一只手握着笔,专注地听台上的老师讲课。他低头思考时会不自觉转笔,修长白净的手带着黑色签字笔灵活地跳动,很抓人眼球。一次不小心,笔掉到了地上惯性地滚动到祝晴的桌子旁。祝晴弯下腰帮他捡笔。
      “你最近在读这本书吗?”
      徐乐正跟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或许之前有打过招呼,但他记不清了。
      “嗯”
      祝晴把笔递给他。
      “你读到哪里?感觉怎么样?”徐乐正接过笔,看着他笑。

      中午,徐乐正自然而然地跟他一起去吃饭。路上还在聊那本书,他看得出来,徐乐正很需要一个聊得来的同伴。后来,他们就一起走了高中三年和大学三年。

      祝晴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摸他的额头。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靠着徐乐正睡着了。徐乐正身体倾向他,仍然坐得端正。手里翻着书,旁边放着一个保温杯。他拧开保温杯问他要不要喝水。水的温度刚好合适。
      针水还有两瓶没打。
      徐乐正一直留意着吊瓶里的药水,及时让护士过来换瓶。

      其实那几年,严格来说,是徐乐正一直在照顾他。
      徐乐正对他很好,每天会给他带一瓶牛奶,还有他们家养的鸡生的鸡蛋。知道他暑假一个人在家,会把他拉到他家一起吃饭。会像现在这样,在生病的时候陪他去诊所吊针水。会拉着他锻炼身体,会监督他一起学习,读书。徐乐正不会做家务,却很体贴。徐乐正对待他跟班里的普通同学是不同的。

      第二天,祝晴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只是头有点痛。出来听见徐妈妈在远程指导徐乐正煲粥。他们母子关系很好,徐妈妈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煮粥,在哪煮,给谁煮。
      这是徐乐正第一次做的像样的饭,虽然他只进过两次厨房。粥的味道很不错。
      有徐乐正在,家里的水永远是温的。他不喜欢冷水,更不喜欢饮料。他只喜欢放凉到合适温度的白开水,太冷太热他都会挑剔。饭后,祝晴又躺在床上。徐乐正在旁边举着温度计读数,他说:“所以上次你说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是真的,是吗?”
      徐乐正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
      祝晴曲起手肘,手掌枕在脑后,生病使得他的腔调听起来很慵懒,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意味,调侃他:“我身体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嗯?”

      不出意料地,徐乐正像一只炸毛的猫,站起来,逼近他,
      “祝晴!”
      他知道徐乐正很生气。

      他知道徐乐正为什么生气,他是故意的。他承认他有些犯贱。

      在徐乐正第一次把他带回家时,他们家跟他料想中的大差不差。
      徐父徐母很善良,很照顾儿子的同学。他们家永远有人做饭,打扫卫生。
      大人就算吵架也不会对小孩子冷脸,孩子闹矛盾也会跟他们讲道理,不偏心。进房间会先敲门,从不翻看他们的日记和作文。他们周末想做什么都可以。徐乐正从小活得舒适又自由。
      所以徐乐正也对人很好,也懂得爱人。他能感受徐乐正爱他。
      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经常分享读书感受,互相照顾互相陪伴。
      祝晴喜欢他,同时也嫉妒他。上天真的很不公平,明明他们是差不多的人,出生的家庭却千差万别。他嫉妒徐乐正活得如此幸福,嫉妒他被爱得那么从容,嫉妒他的世界如此地干净单纯,他嫉妒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体。
      他那段时间会经常梦见他。然后在梦里把他毁掉。梦到他被他侵入,梦到他在他的身/下颤抖,破碎,哭泣。他在他的梦里肆意地玩/弄他,然后在白天,用温柔补偿他梦里的恶意。
      徐乐正却从来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阴暗面。他对此感到愉悦。

      高三有一段时间,班上的男生对一个女生恶意很大,原因记不清了。
      那些男生在宿舍给她取难听的外号,在班里拐弯抹角地嘲讽她。那个女生确实也不怎么样,不太好看,满脸痘痘。不太聪明,说话总是带刺。不太老实,爱占小便宜。
      连女生都孤立她。
      徐乐正是唯一待她礼貌的人。
      徐乐正不是特意对那个女生示好,他只是对谁都一样,礼貌。
      他问他知不知道那个女生不太讨喜。
      徐乐正回答他说:“正常人都会有些或大或小的毛病,她没什么大的原则性问题。只是青春期不太会跟同学打交道,没必要这么对她。”
      徐乐正不是没头脑的烂好人。
      他很讨厌心术不正的混混,遇到都会冷着脸绕路走。他很清楚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在原则内,他很包容。他不带有色眼镜看人,不人云亦云,不以偏概全。
      自那以后,他的梦就变了。
      某天醒来,他意识到他爱徐乐正,不只是喜欢。
      他爱徐乐正,他开始为徐乐正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感到快乐,他觉得徐乐正值得。他爱他,所以希望他遇上的都是最好的。
      当然,他的爱时常跟他本能互相厮打。
      在决绝地离开他那天,他疯狂地想把他玷污,想把他从乌托邦拉下,他不想再跟他聊文学,哲学,电影,人生。他只想跟他做.爱.每时每刻。他真想把他再度拉到梦里。
      但是他爱他。
      他选择了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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