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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清溪小筑 胜负定英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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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过,衣袂飞扬。
周围很是安静,珠樱不由得开始回想起,那两名伴当之间的对话。
心里就感到一阵后怕。
如若不是自己装作熟睡,加上有几分运气,那几名伴当不曾设防,否则自己绝不会发现,这里面的猫腻。
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药渣子”是什么意思,但仅凭两人的语气,不难猜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珠樱坐在床上,看着院内围墙,脑子里不停地思索,该如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座小馆只有冯胜,刘保两人护卫,通过那名伴当所言,这二人武功应当不相上下,只要能使计,牵制住其中一人,便可以掌控全局。
可即便是逃走了。
却也没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逃出狼窝,既入虎穴,又有什么意义?
“吱吱。”
正在思虑之际,忽听身侧传来响动。
珠樱屏声敛气,不敢做声。
她极力稳住情绪,慢慢转身,看向什锦格子,上面摆放着一只木匣,“这是什么东西?”
木匣横着一尺见方,色泽温润,盒盖上雕纹彩绘,但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珠樱凝视着木匣,指尖搭在两旁,迟迟不肯打开。
那木匣似有机关触动,啪的一声弹开,她惊叫一声,猛地推开木柜。
什锦格子上的珊瑚玛瑙,瓷器摆件,各类奇珍异宝,尽数散落。
木匣里垫着一块玉台,上面赫然摆放着一颗鲜红的人头,发丝凌乱,檀口微张,脸上挂着僵笑。
珠樱惊恐未定,撤下桌布,将那颗人头盖住。
地上零零散散,不仔细数来,应有十七八只木匣,虽然没有打开,但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心里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谁又会想到,这看似古色古香的绣房,竟会是一间停尸房呢?
如若不是经由那两名伴当提醒,她现在恐怕也会因为贪图一时想了,而疏于防范,最终香消玉殒。
不过仔细想来,这其中还是有一些蹊跷。
第一次目光相触之时,那名伴当就好像心里有鬼,她只问了一句,对方便被吓得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就好像是故意,引诱自己深思细想。
珠樱早先有意使计,诈骗冯胜,刘保内斗,她就可以趁乱逃走,可再仔细一想,又为何拍这两个,早先便有矛盾分歧的“死对头”来作为小馆护卫?
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倒不如派几名家丁,严加看管,出入必经之地,不是更妥当吗?
而最让珠樱感到不解的便是,这冯胜成名已久,堪称剑绝,曾经为修炼剑招“绝心”,不惜杀妻灭子,以达机境。
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多愁善感,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就展露心扉,甚至半推半就地答应,夜间与自己相会?
虽然还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但也让珠樱冷静了下来。
她将散落在地上的木匣收集起来,逐一打开,里面摆放着各类女子的私密器官,但无一例外,血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动手不久。
如果真是所谓的“药渣子”,每隔几个月,甚至几日就要杀一人“入药”,又怎么会流有鲜血?
“嗯?”
珠樱审视半晌,忽然察觉不对。
时值冬月,寒气渐生,乃是一年里最冷的日子,绣房里香烟袅袅,响起清幽淡雅,时隐时现,不像夏日那般熏人。
但是木匣里却能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珠樱从木匣里蘸取鲜血,放在鼻尖一闻,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血未免也太甜了。
而且还夹杂着一股很浓烈的猪骚味。
这就根本不是人血。
珠樱刚才受到惊吓,没有细看。
现在冷静下来,再仔细看来,这人头也有古怪,虽然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脖子上的皮肤褶皱,像是塌馅儿的包子,跟人皮的质地截然不同。
“面捏的人皮,骨头也是用羊骨拼接。”
珠樱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结合先前发生的种种,她断定:这是有人故意在绣房,提前布置好了这一切,故意来吓唬自己。
而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魏无宁。
可是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若她是被拐卖到此,必定不会轻易屈服。
可偏偏这里的环境舒适,且有专人照料,又何必铤而走险,逃离此处?
珠樱迟疑片刻,只得出一个结论:“他想让我走。又不能亲手放我离开。”
这其中必有缘故。
抑夜深矣,院宇寂静,唯有凄风苦雨,敲打门窗。
忽然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似乎有人来至门前。
“谁?!”
珠樱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
“是我。”
冯胜站在门前,怀里抱着一坛酒,声音冷淡如寒风般刺骨,外里又极尽所能,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珠樱并未戳破,但也并未应声,急忙收拾起地上的木匣,这才缓缓打开房门。
刚一见面,对方尚未开口,就遭珠樱娇声斥责:“我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冯胜凑到她的耳边呵了口气:“女人说不要那就是要。”
“假正经!”
珠樱嗔怪似的瞟了他一眼,微微扭动腰肢,问道:“还不赶紧进来?你就喜欢站在外面淋雨?”
冯胜面带微笑,笑里却不带丝毫笑意,别说是珠樱了,就算是个未长成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对女人没有兴趣。
珠樱接过酒坛,揭开封泥,颇为豪爽的倒上两碗:“阿郎先请。”
一阵浓烈的酒香四溢而出。
冯胜端起碗放在嘴边,又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喝吗?”语态祥和,但眼神里却有止不住的杀意。
珠樱仰头灌了一大口,含在嘴里也不敢吞下,谁知道这酒里有没有下毒。
见此,冯胜才喝下一碗,将碗倒扣,不见一滴挥洒。
珠樱见他服下半晌,并不见丝毫异样。
这才“咕噜”一声,咽下酒液。
她抿嘴轻笑,眼波盈盈,心底潜藏阴毒,断无半分醉意,却又是满脸酡红,娇喘连连,似真似假,叫人难以分辨。
换作常人必然按耐不住,早就将她按在床上,“大卸八块”了。
但冯胜却只是自斟自饮,仿佛眼前没有这么一个人似的。
珠樱也并不在意,她又端起一杯酒,片刻才问道:“你就不怕喝醉了,我悄悄溜走吗?”
“你现在要走,我不拦着。”
冯胜凝眉微笑,摇了摇头,答案给得干脆,但模样却若有所思。
珠樱起身,打开门窗,任凭风雨袭来,打透纱衣,她挺着饱满丰润的双乳,侧头问道:“我要走,你不拦着?”
面面相觑,皆是无言。
冯胜又喝完一碗,擦擦嘴角酒渍,反问道:“你走,我拦还是不拦?”
珠樱来到小院,怔怔立在雨中,揪着衣角冻得瑟瑟发抖,她干脆明说了:“咱们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藏着掖着?这屋子里的陈设都是做旧造假,用来专门吓唬人的。”
他微一迟疑,低声道:“那又如何?”
珠樱站在檐下,一双杏眼沾着雨珠,沉得眯成一条缝,几乎看不见眼瞳,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退步的打算。
换做是地痞无赖,她只需动动嘴,就能叫对方为自己肝脑涂地。
遇到那些自诩侠义的武林人士,就更好办了。
抹眼泪,装可怜,他们便会唯恐不及地凑上来帮忙。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软硬不吃,叫人没有一点办法。
“我想走,你拦不拦我?”
“你想走,我该不该拦你?”
冯胜无意明说,珠樱也就问不出来。
她犹豫了一瞬,料想这厮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浮,想要以□□之,无异痴人说梦,只能打消念头,另寻机会。
又饮一碗酒,他随即告退,如此日子又过了两天。
关于此地的逸闻趣事,珠樱也打听到了不少。
就冯胜,刘保,这两个“护院”的身世,就听到了不下十几个版本。
岁弊寒凶,雪虐风饕。
珠樱倚坐石阶,手捧着一壶热茶,时不时砸吧一口,外面冷,内里热,着实别有一番滋味。
她每日出行,随从常侍数十人作陪,光是衣食住行,那一项,都要花费百两白银,更是在这郓州府内外,受人尊敬,不曾有过怠慢。
这般生活,便是叫她劳苦到死,恐怕也享受不到。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要用命来换,就颇有些“大彻大悟”之感。
换而言之,跟命比起来,没有什么是她舍不下的。
这时,转角响起脚步。
她回头见冯胜提着佩剑,正要到小院练武,便笑道:“你平日里都到小院习武,是嫌我这里不够宽敞吗?”
冯胜脚步一顿,神情严肃。
“小人是怕误伤。”
“你怕,可我不怕。”珠樱素手微扬,捏住剑柄,再度问出了那句:“刀绝剑绝,孰强孰弱?”
“若是比剑,刀绝弱我一筹,若是比刀,我自有所不及。”
“废话。”
这句话,惹来一顿白眼。
珠樱挺起胸衣,继续捉弄:“你们两个比试一番,让我看看这所谓的刀绝剑绝,究竟是不是浪得虚名。”
过了许久,刘保低声道:“小主人,刀剑无言,如若伤及要害,轻则武功尽失,重则……”
话音未落,就听铿的一声,冯胜率先拔剑,指向刘保,高声喝道:“既是小主人的吩咐,小人岂敢不从!”
这冯胜虽然照章办事,一丝不苟,但始终藏有私心,而这所谓的私心,就是与刘保分出一个胜负。
她果然没有猜错。
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