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织芸

10、坑钱

　　正值初夏，夜意已沉，除了“隆隆”马车，蛐蛐与蝉儿鸣声疏疏，缠绵交织在静谧的夜色之中。
　　好静啊……多久没敢那么安心地睡下了……
　　苏元安想啊，日日谋略，勾心斗角，想要自己这条命的，还真是不少，可就偏在这位头号劲敌的面前，他的马车里安心睡下？
　　自己于他还有用，虽不知为何，但这命啊，还倘真是被他罩着了，竟是他身边最是安全的了。
　　讽刺啊，多么讽刺……
　　想着想着还就真入了梦乡。
　　看着对面安然入睡的人儿，还哪儿能与威风凛凛的丞相二字相提？
　　比起费尽心思逃跑，养精蓄锐倒不妨。
　　聪明的。
　　火烛萤萤，雕帘挽起，一醒一眠，淡看无言，一夜更酌。
　　翌日早
　　“主上，到了”
　　“嗯，先去寻个酒肆。”
　　徐风应声便去。
　　回头，沈稼轩方想戏弄般“叫醒”这装睡了一个时辰的丞相大人，
　　便见他早已正襟危坐，淡淡看着自己的桃花水眸。
　　“哟，醒了。”
　　沈稼轩也不避着，直直看着苏元安。
　　苏元安只觉满头黑线，试问，被这般直勾勾盯着一路，装睡还真是上上策，面上不显，得体地淡笑：“沈大人见笑，敬顷台安。”
　　沈稼轩见他装，也不挑明，继续道：“苏大人可知这是哪里？”
　　说罢眉峰微翘，一手挑开了半边车帘，叫卖声与百姓的纷纷扰扰映入耳，车水马龙与极有特点的黑瓦白墙式的“苏”派建筑。
　　南城！
　　苏暗自皱眉，此处离京城可谓是不近不远，一个极微妙的地儿，皇帝手伸不到，却又十分富庶，极是适合……
　　“养兵造反的好地方啊。”
　　沈稼轩不待苏元安回话便道：“你说呢，苏大人？”
　　“沈大人真会开玩笑。”苏元安面色依旧，
　　“还是说沈大人是来带苏某观摩你造反的？”
　　不予理会，沈稼轩继续：“难得的‘官假’，就当来游赏，下车吧，苏大人。”
　　“倒也是，请吧，沈长卿。”二人并排走在街上，本以为苏元安会兴致缺缺，片刻走去酒肆便是罢，可……
　　“老板，给我来四两桃花酥。”苏元安闲闲站着，豪气地拿了一两银子置于桌上。
　　老板喜笑颜开，“得嘞”麻利地拿牛皮纸包上精致的糕点。
　　“你们这儿可是还有什么吃的？我同这位大人从京城而来，想淘点新鲜。”
　　苏接过纸包便拿了一块，剩得自然地塞到沈稼轩的手中，自己空出的两手掰开了桃花酥，一口咬下去，香得十分，熟悉的味道啊……
　　“那可太多了啊，荷叶糕，春香塔，金桔蓉……这沿街，大人们就逛吧，保准儿的好吃！”
　　老板说得眉飞色舞，逗得苏元安笑容都真了起来，道谢离开。
　　“挽枫！”苏元安喊得不疾不徐，却见挽枫一溜烟窜了出来。
　　“帮我去买吃的，沿街一路的，每种各买四两。”
　　说罢似是才想到还有沈稼轩这么个人般，转头笑道：“沈大人，来得匆忙，没带够银子。”
　　沈稼轩不觉挑眉，他嚣张得自然，指使自己也很自然，“刚刚倒是大度。”
　　却还是伸手给了他一袋银子。
　　苏元安眉眼弯弯，从中拿了五十两银子递给挽枫：“顺便帮我买把折扇，要华苏这块儿的水墨扇，最好是个名家，提的字不能比我丑。”
　　见挽枫一脸认真得平静，当即想到他魑魅魍魉的审美，又拿回了四十两银钱。
　　“罢了，庸俗之人还是帮我去买吃的吧。”
　　说完不管那挽枫的脸面崩不崩得住，一手搭上沈稼轩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样子，便向反方向走去。
　　“手。”沈稼轩淡淡道。
　　“长卿啊，我可能拿着你的游览费呢，还真没想到，沈大人竟如此大方，这一袋儿银子啊，得是沈大人这样的清官儿几个月的俸禄呢？我现在呀，可是大人您的大爷，得求着苏某来追债啊。”
　　确定了，是真的不要脸。
　　沈稼轩面色不改，淡笑道：“被丞相大人坑点儿钱也不算什么。”
　　他在说自己堂堂丞相却做着诳骗人钱，欠债不还的下头事。
　　苏元安耸肩：“多谢沈大人。”便随沈稼轩去了酒肆。
　　当真是南城最好的酒肆啊！挽唐阁，这名儿一看，可不是“挽氏连锁酒店”吗？
　　看着牌匾，想到上次在挽香居坑得某人，不觉尴尬。
　　“苏大人家大业大。”沈稼轩好整以暇，也不奇怪。
　　“苏某不知。”苏元安的手再次搭在了沈稼轩身上，
　　“走吧，我请客。”
　　当然是用你的钱来请客，即使赚得也是我的。
　　翠帘如鏻，倒是娇奢肆意。
　　也是嚣张，见了这挽塘阁，加之此前的那番话，这位沈大人八成也已猜到这南城早已为自己所控，不说此地养兵几何，其明我暗，他又怎么闯这龙潭虎穴？当真就那么自信？
　　抬眼却见沈稼轩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菜都已然上齐，许是有一会儿了。
　　“沈大人，您请。”苏元安也不闪躲，拿着烧瓷的烤杯，举起饮尽。
　　沈稼轩微笑，拿杯浅酌。
　　“你胆子挺大。”见他喝得毫不犹豫，苏元安有些诧异。
　　“同样的招数，苏大人还想用？”沈稼轩不动声色。
　　苏元安也只是耸耸肩：“都说了我请你，沈大人多吃点，可不要和我客气。”
　　于是乎，拿起沈稼轩的钱袋子晃了晃。
　　“好，多吃。”
　　片刻，酒足饭饱。
　　“走吧，沈大人。”苏元安一手搭在沈稼轩肩上，“嘶——，
　　这么高？八尺足矣，过犹不及。”苏元安比了比自己。
　　沈稼轩拍开那自说自话的手：“去哪。”
　　“买扇子！”
　　就当是陪他去买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