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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蒋承风之死 ...

  •   蒋循愣住了,看着突然陌生的儿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又继续道,“当年,皇帝为防外戚,故意不重用您,您又何尝不懂?!既如此,为何还要上赶着献媚?!”
      “您献媚便献媚,为何要带上继风?!”
      “呵~他是皇帝又如何?!就能让我的继风替他去死吗?!”
      他冷白的面上挂着两行沾了点血迹的泪,越说越愤恨,“继风他……他才刚满十六岁啊!您就忍心送他去给皇帝当贴身护卫!可怜他晨昏勤勉,练得一身好功夫,刚满十八岁就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刺客剑下!”
      “您知不知道,继风他为何会选择习武啊?!呵~您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您从来不关心这些……毕竟,皇帝因此升了您的头衔时,儿子竟然看到您笑了!”他咬着牙,眼泪顺着苍白的下巴顺流而下,面色扭曲,似是至今都难以置信,“笑了?!哈哈哈哈……您知道儿子当时是什么心情吗父亲?!您卖子求荣,难道就不会于心有愧吗?!”
      蒋循捂着胸口,一句“为父”才刚开口,便被蒋承风给打断了。
      “继风他,从小就很乖,什么都听我的。他知道我不愿习武,怕惹您不满,才主动要求习武的。他说,他要变得很强很厉害,永远在我身边保护我……”
      “您听到了吗?他想保护的是我,是我!您凭什么?凭什么让他去保护别人,还为了别人而死?!”
      “哈哈哈哈……父亲!事到如今,您还不知道儿子为何帮您吧?因为儿子实在是嫌您窝囊!”
      “皇帝在的时候,您窝囊,一个女储君而已……您竟然还在那儿卑躬屈膝,徐徐图之,呵~简直可笑!”
      “儿子知道您并不想当皇帝,您也不敢!您就只想做一个可以掌控储君的权臣!可是儿子想啊!儿子想自己当皇帝!让皇家祠堂改姓蒋,然后把我的继风接回来,追封他!”
      蒋循此刻到底是何心情,无人可知。可他艰难地张口,也只低低唤了声,“承风……”就又被他儿子打断,看来蒋承风是完全不想听他开口了。
      “说到那个女储君,儿子还是挺羡慕她的。命挺好,也挺硬。儿子好不容易拿到太后的通行令,找到一个能给她下药的婢女,结果竟然都没有毒死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想保护她,走了一个肖将军,又来一个霍将军!呵~搞得我都没机会再下手!不然……”
      “原来是你!”肖琰听到此处,眸中闪过寒光,想到景琪当日中毒昏厥,差点丧命的样子,再听他讲一个字,竟都觉艰难。
      蒋承风嚣张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是啊!我故意留了那封信,就是为了嫁祸给西蒙国。”
      话音刚落便长剑贯胸。
      肖琰拔出剑,冷道:“找死!”
      蒋承风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又竭尽全力地,冲着蒋循说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话,“您这样的人,得到权势……又如何呢?这世上……无人……爱您。”
      一番费尽心机的生死筹谋,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心神俱挫加之伤疾发作,蒋循紧接着也吐出了一口老血,倒地而亡。
      铁甲来报说殿下找到了,已经送回了东宫。肖琰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收了剑,扫了一眼满殿朝臣开了口,“登基之事,就交给礼部拟定吧。”
      景琪与瑞姑姑被迷晕后,绑在一处偏殿中,已经两日了,两人都已再次陷入了昏迷。
      肖琰到的时候,太医正在为她们开方子,他一一询问过,刚小心地亲自给景琪喂进了半碗稀粥,肖群与庞直便来求见。
      偏殿内,肖群与庞直双双跪着。肖琰上座后,喝了一盏茶,才道:“起来吧。”
      跪着的二人,毫不心虚地起身站着,满脸的任凭发落。
      许久后,肖琰叹了口气,才终于又开了口,“群儿,你长大了,有了主义,看来是大哥小看你了。”
      肖群:……
      “父亲不在了,军中全靠大哥,家中全靠二哥,群儿只是想尽绵薄之力,也想……”替父亲报仇而已。
      “绵薄之力?”肖琰想起他回肖府那日的风尘仆仆,带着点心疼和无奈,轻笑了一声,“过谦了。”
      庞直见状,也不愣着了,忙开口缓和道:“少帅,三公子跟剩余的二十三万肖家军一样,都是想为大帅报仇。”
      肖琰:“报仇?你们都知道了?”
      庞直:“是。是……老楚写信告知了明阳。”
      “朝廷气煞大帅至此,狗朝廷不要也罢!”
      庞直说着说着又怒上了,肖琰也被他口中那“剩余的”三字刺激到了,心软了大半。是啊,三十万肖家军,如今只剩二十三万,再除去伤残的,能用的也只有二十一万左右,他又如何不心痛呢?加上肖崇之死,本来他心中也是有怨气的,可毕竟是谋逆篡位,还是篡的景琪的位子,他又如何能安心呢?
      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看来楚孝宽当真是早就存着反心的,朝廷也不算冤枉了他。
      可肖群……实在是让他没想到。他盯着貌似又长高了一点的弟弟多看了两眼,“所以群儿去了之后,与你们一拍即合?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肖群:“我……我其实是因为听到了你与霍大哥的谈话,知道了父亲……所以才去的剑门关。”
      肖琰微顿了片刻,也是没想到。“那霍瑛子又是怎么回事?”
      肖群:“瑛姐送我剑谱,教我练剑,算我半个师傅。我没忍住就同她讲了,她一听就怒了,说……”
      肖琰微挑着眉,“什么?”
      肖群想起自己当时被霍瑛子一语惊醒时的情形,轻咳了一声,学着她当时的语气和样子道:“她说,这个破朝廷被一群无能的老头子把持着,真是可恨!我若是肖琰,就直接反了他们,自己做皇帝!”
      “瑛姐随她家先祖,一身正气。当即便说要与我同去剑门关。”
      肖琰:……
      霍逸这个妹妹,还真是颇有她家先祖的遗风。不过,也不知是谁当年左一口野蛮,右一句刁蛮地瞧不上人家,如今倒是一口一句瑛姐叫得热切。肖琰心道,这二人,想来还挺有缘分……
      肖群:“就是这样。肖家军对父亲感情深厚,对大哥信服,到了剑门关之后,大家……确实是一拍即合。”
      “后来我们便与楚大哥商定,他带八万精兵先夺回雁门关,再南下,来圣都与我们汇合。瑛姐本来想先回来策反霍侯爷的,可没想到,蒋承风也反了,我们借机入了城,反倒不用一开始就背着叛军的名头动手了。”
      “还有楚大哥,此番以清除叛军之名驻守雁门关,也无可厚非了。”
      “蒋循和太后谋害储君,大哥临危受命,众望所归,并非谋反。”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不就说明,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吗……”
      肖琰:……
      “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没有蒋承风一事,万一霍瑛子说服不了霍侯爷,你们要怎么办?以叛军之名杀进圣都,与霍侯爷决一死战?”
      肖群:“……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已至此,肖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最后道:“行了。这件事,终归还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来想办法。以后,再不可如此冲动行事。”
      肖群乖乖点头,庞直也再次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肖琰才放他们离开。
      在偏殿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肖琰便又去了正殿,寸步不离地守着景琪。
      自从上次因为楚孝宽之事被传召,于议政殿中匆匆一面,二人又是数日未见了。肖琰很想她,诸多烦事难事,可他睡前还是会想起她,每晚都是握着景琪送他的玉牌睡着的。
      从前他因为尴尬的,未来如何完全不明的身世,疏远她,如今……如今似乎更尴尬了,他竟然取代了她的身份。
      此间困顿又是一场始料未及,他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像这样与她同榻而眠的机会,所以一时间,心中充满了酸涩和不舍。
      轻轻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和鼻梁,指尖悬在唇上片刻又收回,终于还是换上了自己的唇。温热,带着点药汤的微苦,却令他着迷。可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克制地吻了几下后便躺在了她身侧。压抑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他不自觉地叹出一口气,方才闭上了眼睛。
      深夜的霍侯府中,仍然是烛火通明。七星剑与霍家祖训并排摆在案上。
      霍侯爷与一双儿女,也许久没有如此对坐了。
      霍瑛子不自觉地磨搓着掌下的三星剑,心道,怪不得这剑她一眼就喜欢,还用得这么顺手,原来是她爹仿着祖传宝剑做的。加之今日之事,圆满得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心中不禁有几分自得。
      霍关山没想到,霍家传到他这一代,竟然出了个女儿,是最具先祖风范的。想起自家女儿在战场上的英姿,在朝堂上的果决,竟忍不住又轻笑了一声。
      还有肖崇,记得当年他曾劝自己说,“女娃娃不一定就非得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先贤中也有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儿孙自有儿孙福,瑛儿或许来日大有可为也说不定……”是啊,大有可为也不一定,今日不就令他刮目相看了吗?看来他还是不及肖崇通透啊。
      不过今日之事,他霍关山对得起肖崇,他女儿也未辜负肖崇的另眼相待!
      霍关山只顾自己思绪万千,静默许久才发现一双儿女,正两脸探究地,齐齐看着他……
      老父亲:……
      “咳,那个。今日之事已过,因缘不必再提,只说以后罢。”
      “瑛儿虽行事鲁莽冲动,但正气凛然,深得霍家真传。为父今日想起祖训,胸中亦有些豁然开朗。霍家有霍家的职责,也该有霍家的‘清风明月’。以后,瑛儿想做何事,想嫁何人,嫁不嫁人,都随我儿高兴罢了!父亲……不会再管。”
      霍瑛子,霍逸:……
      “但有一点,以后切不可再如此冲动!”
      天降大喜,霍瑛子接得不亦乐乎,“爹!您终于开窍了!这才是女儿的好爹爹!”
      霍关山:……看来,练剑之余,还是得督促她多读两本书的
      父女二人气氛融洽,可霍逸,却一直木着张脸,蔫头巴脑的。
      霍瑛子一回到府上就被霍逸拉着,质问得明明白白。虽然知道了今日之事并非肖琰之意,但他就是不能接受。今日,他一直站在肖琰身边,却始终未跪他。
      既然有了新君,那储君等同于被废。一个被废了的储君,在深宫之中该如何自处呢?他很担心景琪。
      知子莫若父,霍关山看他的样子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满道:“说话啊?以后就是城防营和守备营的总统领了,怎么?话都不会说了?!”
      霍逸这才抬起眼皮,不解道:“什么?”
      霍关山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一身的重担,“若非今日那番情形,大殿上那些话,为父定是要留作临终遗言的。如此也好,想来都是定数。”
      “以后城防营和守备营就交给你了。我也好多陪陪你们的母亲。我已经写好了折子,明日就会呈交给陛下。”
      不料,如此大的事,霍逸听罢只喃喃了一句,“这么突然……”
      霍关山:……
      他犹豫了片刻,对霍瑛子说,“瑛儿先去休息,爹还有几句话要跟哥哥讲。”
      霍瑛子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哥,拍了拍她哥的肩膀,借力站起身,潇洒道:“刚好困了,那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然后迈开大长腿,几步就没影儿了。
      ……
      霍逸:……
      “父亲还有什么交代,说吧。”
      霍关山:……
      什么态度!算了,算了,自己生的,计较太多没意义,没意义。要豁达,要豁达。
      “父亲知道你因为你母亲之事,一直埋怨为父。”
      果然,霍逸刚听了一句,就撇开了脸。霍关山暗自叹了口气,报着解开父子心结的想法,继续道:“逸儿,其实娶你姨母这件事,并非是父亲的决定,而是你母亲临终前的嘱托。”
      这倒是完全没想到,霍逸终于转过脸,有了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你母亲只有一个妹妹,比她小了三岁,是庶出,但姐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这个人,善良,心思重,病危之时,你还太过年幼。父亲都知道,她把你姨母托付给我,是为你姨母打算,更是为你打算……所以,为父才答应了她。”
      从前他不愿说,一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跟孩子讲这些,年纪太小,他也不会懂;二是因为他脾气倔。
      可没想到,他儿子也跟他一样倔,父子二人因为这点事儿,竟别扭了这么多年。后来他不是不想说,有几次甚至话都到了嘴边,又被他儿子给气回去了。而如今,他彻底想开了,尤其是肖崇死后,他突然就想,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如此呢?在他自己的亲儿子面前,主动妥协一次又能怎样呢?况且他儿子这么多年,该历练的历练了,该考验的考验了,也并非什么无所事事的平庸之辈。或许,他儿子也是需要他给一个交代的。
      霍逸听罢,沉默了许久,久到霍关山都以为他还是不能释怀,却听他终于开了口,“知道了。不早了,父亲早些休息,逸儿先告退了。”
      短短两句话,铁骨铮铮的老父亲差点儿流下泪来。
      “好,去吧。”
      果然,退一步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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