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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变故 ...

  •   秋生发现他哥近日看书时,总是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就拾起了之前崔医师开的安神方,熬好给他送了过去。不料却刚好看到一人,从他哥房中出来后一个转身就飞上了屋脊,快得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于是他便加快脚步,紧接着就推门而入。
      “哥?那人是谁?你没事吧?”
      肖琰还沉浸在思考中,刚一回神手中就多了一碗药。他轻叹了口气,安抚道:“别急,只是一个朋友。”说罢,就像是失了味蕾一般,一口气喝完了整碗汤药。
      秋生:……“别想了哥,快睡觉!”
      肖琰:“知道我在想什么?”
      秋生:“无论在想什么也不要再想了,崔医师说了,你需要……”
      “好好好,知道了。”肖琰看他一派少年老成的样子,忍不住提了提嘴角,带着点儿揶揄打断他,“听你的。”
      秋生眨巴了一下长睫毛,这才满意道:“嗯!这还差不多!”
      盛夏六月,火炙大地,今年的圣都仿佛格外地热,尤其是午后蝉鸣群起时,更是令人燥热恍惚。
      含光殿中虽置了冰,可耐不住人多啊……内阁与六部官员齐聚一堂,简直比早朝时都要热闹。老头子们唉声叹气,面红耳赤地争执着,惹得景琪一阵头疼,额头上都泛起了一层薄汗。
      太后亦是揉着眉心,烦躁地命太监再去香炉中添一些瑞脑。
      昨日,礼部尚书李伯衍于议政大殿上,上书弹劾魏弗庸以权谋私,德不配位。
      韩兴虽与那魏弗庸一同依附于蒋循,可二人私下里却多有不和。李伯衍的弹劾一出,韩兴当即便火上浇油地附庸了一番,惹得魏大夫差点没气绝在大殿之上。
      魏弗庸身居内阁,李伯衍官拜六部,你指责我尸位素餐,我指责你不甚清白,两厢一番争吵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风向很快就演变成了内阁与六部的争执。
      魏大夫一下子就被气病了,早朝时都没能起身,李伯衍又追着不放,太后为了两厢调和,今日下朝后,便把他们全都叫到了含光殿。
      礼部虽然地位高,但向来是清水衙门,李伯衍又向来廉洁,就是打开府门让他们随便查,估计也查不出个什么罪证来,可户部和工部就不一定了。魏弗庸在朝近四十年,当然最知道如何避重就轻,如何以牙还牙。既然从李伯衍处无从下口,他便攀扯上了其他各部,这样一来,也可借着李伯衍的“以权谋私”,拉六部下水。
      “我孙儿一介小小参议,竟惹得李大人如此费心,莫非礼部是闲得无事可做了吗?”魏弗庸一边抬手擦汗,一边捂住胸口,一副随时可能会被气晕之态地忿忿道。
      李伯衍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魏大夫此言差矣,我等无论官职大小,皆是食君之禄的官员,既食君禄,便需忠君之事。岂能因官低责轻,便放任自流?!”
      “令孙通直郎一职,本就靠举荐而来,颇遭非议,又于醉酒后言辞欺辱同僚,此事,昨日已由韩大夫在朝堂之上得证。”
      “怎么?魏大夫竟还不肯认吗?!”
      魏弗庸亦是哼了一声,不屑道:“韩兴其孙与吾孙儿向来不睦,两个后辈的口舌之争而已,你们……也至于你们拿来如此中伤老夫?!”
      “哼!昨日说吾儿的昭武尉是得了兵部的通融,今日又说吾孙的通直郎有非议……怎么,圣都官员万余,李大人就死盯着我魏家不放,到底是意欲何为啊?!”
      李伯衍闻言不怒反笑道:“魏大夫说笑了,伯衍不过是尽人臣之本分,并未有任何私欲。倒是魏大夫,身为人臣,却不思为储君殿下培养后备参议;高居内阁,却行事中庸,不以储君殿下之忧为忧;身为长辈,不思为后辈做表,却一心包庇!实在有损大夫气节与朝堂清明!”
      “李伯衍!你!咳咳……”魏弗庸被骂得气短了半截,差点儿咳出一口老血,“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
      内阁的本质就是蒋循把持政权的工具,若要拿回王权,必废内阁。
      肖琰每日都活在变故爆发的危机当中,他心下不安,原本计划着大刀阔斧地除了内阁的,可每每有此想法,他就会想起景琪那日的欲言又止。作为人君,她确实过于良善,即便一直被内阁压着,因此受了太多委屈,可她还是不忍他们流落到抄家灭族的地步,希望他们能有个告老还乡的晚年。
      他深知王权之下不容情,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尽力成全她的那份良善。
      既然不能采取“搜罗罪证,连根拔起”之策,那就只能靠李伯衍他们,先行口诛笔伐之策,让老家伙们颜面扫地,主动提出告老还乡之求。但内阁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是吃素的,沁淫官场大半生,深谙圆滑推诿打太极之道,内阁一局,进展缓慢。
      一日,肖琰自肖家归来,刚入府门就看到了在院中等候多时的章华雄。
      大理寺少卿习惯了直奔主题,冲着肖琰一个抬手礼,来意便脱口而出,“风盈渡有变。”
      “你让我盯死的那条货船,昨夜被调包了。船上的箱子太多,他们一直在调换,临近卯时才换完。”
      肖琰闻言,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调换的那条船呢?可有蒋家商船的记号?”
      章华雄:“有。是一模一样的两艘船。”
      肖琰:“那就劳烦章少卿两艘都盯紧。”
      章华雄只犹豫了片刻,便直接问道:“敢问肖将军,船上到底是何物,一只箱子需要四个人才能抬得动?”
      肖琰抬眸看他,也直言道:“紫荆关一直在增募新兵,这些船都是要去河北的。”
      章华雄闻言,瞳孔骤缩,“莫非是……私器?!蒋循竟敢……”说着便像是想即刻就去查封那条船,来个人赃并获一般。
      “少卿稍安,”肖琰听他愤然得音量不觉提高了一倍,适时打断了他,“此事形势未明,不知他们是何盘算,还不便打草惊蛇。”
      章华雄定了定神,点了点头,“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他为何要将两艘船对调?”
      肖琰:“这个尚不明确。不过,那艘船曾远赴江晏国,一路周折,或许是需要检修,或许是已经出了故障,故而换了另一艘。”
      章华雄了然,又点了点头,急色道:“行,我这就回去加派人手,若有异动,再来同将军商议。”
      肖琰:“有劳少卿大人了。”
      章华雄:“分内之事,将军客气了。”
      翌日,章华雄便收到线报,说先前那艘船是在检修,他心下感佩不已。
      自接触肖琰以后,他就发现那人比传言更甚,武姿玉面也就罢了,偏还是个绝顶聪明又稳重之人,当真是完美得令人心惊。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若是那人当了皇帝……
      呃,想到哪里去了?他怎么突然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章少卿急忙晃了晃脑袋,甩掉了那点魔怔的想法。
      那日,无名把蒋承风货船上的秘密告知肖琰以后,肖琰着实有些震惊。他原以为蒋循只是图谋权势,并非有不臣之心,可如今看来,这个老狐狸竟有如此盘算,看来景琪的危险又多了一重。
      于是,隔日他便书信给章华雄,让他盯死那条船,以便及时得知蒋循的动向。
      蒋循自知想收了肖家兵权,绝非易事,便一次次削弱肖家兵权,借机壮大河北军。看来早有把河北军当成后院儿,以此来制衡肖家军的计划了。
      既如此,肖琰也当即就开始另作了打算。
      可惜,世事难料。世事并非棋局,只要你足够周密,就可以掌控全局,分毫不差。变故可从来不会有等你准备好的一天,不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肖琰给楚孝宽写了封信,未敢言明,只叮嘱他,可暗中集结一队精兵,以备不时之需,顺便也委婉地提醒了他注意言行,不要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借机生事。
      不过,信还尚未到达潼关,河北的折子却先递到了圣都。
      河北牧谢颂元上书说,雁门关先首将楚孝宽有谋反之心,已故的肖崇有包庇之罪。言辞犀利激愤,请求太后与殿下深究,还附带了在雁门关搜罗到的,楚孝宽写给肖崇的信。
      “大帅:
      大帅今日之言,令属下思虑良久。大帅忠勇无双,属下感佩。可大帅被气到口吐鲜血,也实在令属下惊心,痛心。都说事不过三,可朝廷如此行径,实在太负我肖家军的忠心。
      多年来,剑门关的弟兄更是受尽屈辱。属下常常想起弟兄们还在校场时的光景,那时还没有此等境况,大帅雄姿英发,属下们也只有满腔热血和拳拳报国之心。可将士们保家卫国,对外可以牺牲一切,为何在自己的国家,还要受到如此的打压,他们凭什么?我们又为什么呢?属下不明白。
      且自古将帅,鸟尽弓藏。大帅不畏结局也要全了自己的忠君之心,孝宽只能誓死追随。可孝宽不甘心,更替大帅的忠心不值。”
      此信写于江齐以指挥使之名去剑门关之时。楚孝宽也是一时气急,并未打算呈给肖崇,所以连落款都没有,后来被军报打断,他便随手塞进了一堆军务中,再后来,连他自己都忘了。
      可河北军到了雁门关之后,奉命把将军府搜了个底儿朝天,报的就是寻出点儿什么的心思。以谢颂元的秉性,没有什么他都会制造点儿什么,何况还真给他搜出了这东西呢……
      折子和信呈于大殿之后,满堂沸议,肖琰也被传了召。
      这封信,并未提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私下里看的话,其实无可厚非。可放到明面上的话,说他有反叛之心,也着实不冤枉。
      毕竟,单单“肖家军”三个字,也不是可以拿到明面上来叫的,即便大家私下里全都心知肚明地默认。但是军队再怎么拥护肖家,军队也是陛下的,是殿下的,不是肖家的。
      所以这封信,当真是惹了大麻烦。
      “这个楚孝宽当真大逆不道,保家卫国,忠君职守乃是他身为将臣的本分,他竟然如此怨毒朝廷……”
      “是啊是啊,信中似有劝立之意啊……”
      “肖武侯竟如此放任包庇部下……”
      “哼!玉崇关潼关之战,损失如此惨重,莫不是肖崇担心所谓的‘鸟尽弓藏’,刻意战败?!”
      ……
      眼看着话题绕到肖崇身上后,就要毁了他的一世清名,一向稳重的镇国将军肖琰,紧攥着手指,没忍住,扬声打断了喧嚣,“周骞苛扣军粮,私卖军备,卖官敛财,苛待将士,种种行径,人证物证均提交至刑部留了案底,诸位大人若有兴趣,可拿来一观。若非铁石心肠,军中将士的艰辛不易,定能感知一二。将士们皆是铁血柔情,楚将军也不例外,同袍手足被欺凌,换了谁都会忍不住抱怨几句。”
      “此信是在楚将军的住处搜罗到的,说明并未交与肖武侯,所以肖武侯并不知情,并不存在劝立,包庇之说。”
      “另外……”
      “另外,”听到有人说肖武侯有包庇之嫌时,李伯衍就忍不了了,于是便扬声打断了肖琰,接着他的话继续道,“楚将军多次提到肖武侯的忠君之心,不正说明武侯大人忠君之心甚笃吗!”
      “刻意战败?!哈哈哈哈……”他似是被气极了,满含讽刺地大笑了两声,“此等诽谤之言竟然出现在我炫赫的朝堂之上,实在令下官不齿!敢问,谁会故意战败时,把自己也搭进去呢?!你们如此恶毒地揣测一位殉国的忠勇侯,良心不会痛吗?!”
      “哎……”
      “啊……这这……”
      李伯衍的痛斥引来一阵躁动和唏嘘,上座的景琪终于松了口气,看着他,满心赞许。
      眼看着计划已久的局面,有大事化小的趋势,蒋循终于开了口,“肖将军巧思善辩,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如此犯上不敬,大逆不道的一封信,竟然被将军说成是……抱怨?”
      “肖将军与楚将军关系亲厚,莫非是想替如此悖逆当诛之人开脱?!”
      “还有李大人,李大人不是最重法治的吗?嘴边常说着‘法不容情’,可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诸位大人可知包庇谋逆,如同谋逆啊?!”
      想必蒋循为了今日,也是做足了准备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淡定地作壁上观。比如现在,他就是咬死了楚孝宽的大逆不道,任谁也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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