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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迟钝 ...

  •   自景琪与太傅袒露心迹之后,太傅便决心替她筹谋接手君权一事。于是,除蒋循与他自己之外的五位内阁大臣,都陆续被他拜访了个遍。
      可内阁大臣们哪里会愿意轻易放权?尤其是其中有三位本就是蒋循一党,嘴上说着“是是是,太傅说的对”,到了决议时,依然完全看着蒋中书的脸色行事。
      太傅劳心劳力,一气之下便生出了咳疾,景琪更是因此内疚不已。所以,肖琰按例入宫时,她便忍不住跟他说起此事。
      肖琰:“殿下可知,为何这么多年,内阁一直牢牢被蒋循把控吗?”
      景琪想了片刻,诚然道:“俞侍郎,魏大夫和张翰林都从未与蒋中书有意见相左之时,如果不是有利益往来,便是有把柄在蒋中书手中。”
      “宋阁老与王阁老,跟太傅倒是颇有交情,不过这两位时常都会保持中立。”
      肖琰听罢,意外又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嗯,殿下聪慧。”
      “俞唯仲,魏弗庸,张思齐多年来依附于蒋循。七位内阁,有四位立场统一,其他三位皆是中立派。”
      “所以,殿下若想真正接手君权,就须得动一动内阁了。”
      景琪眉头微动,又想起那俞唯仲,张思齐,还有韩兴和李荣宗曾一同上书说镇国将军有隐疾,谏她另择一婿之事来。虽然当时她便一番痛斥替肖琰出了气,可至今想来仍觉气愤难当。不过,她欲言又止了片刻后,还是开口说,“如若没有太大的过错,就让他们告老还乡吧,不必……”
      只是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肖琰嫌弃她没有为君者的狠决和威严。
      可肖琰虽然并未看她,却没等她言尽便点了点头,紧接着道:“嗯,臣明白。”
      景琪瞥他一眼,见他并无嫌弃之意,当即舒了一口气。
      但她心中还是郁闷,虽然方才谈的是正事,可肖琰哥哥也太严肃了吧!这正事都谈完了,他还是面无表情,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她浅饮了口茶,心想,罢了,青山不就我,我便来就青山。
      “哥哥……”
      “殿下……”
      不料,一开口又撞上了。同时开口的两人,都颇感惊讶地看向对方,这一看,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那双杏眼满含爱意,成熟的鼻梁愈发挺翘了些,精致窄小的脸上,那张樱桃小口还泛着点水光……以至于另一双瑞凤眼,被勾起的满心爱意,差点藏不住。可惜,本该情意绵绵的对视,因为那瑞凤眼骤然移开了目光,而被迫中断。
      “哥哥,还有何事?”景琪看他敛了眉目,心下失落,不过还是紧接着又问道。
      也不知肖将军看了心上人一眼后,思绪都飘到了哪里,竟是愣了许久才搭话。只是再开口时,便没那么严肃了,语气也温柔了些。
      “我记得,你有几次去了太后宫中,回来后都有说起江晏国。可还有听到过什么关于江晏国的消息?”
      景琪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些,但还是认真想了想才答道:“嗯……太后宫中经常会有一些来自江晏国的香料,茶叶,点心,和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都是她那个叫蒋承风的侄儿送过去的。”
      “尚未入宫前我便听说过,她那个侄儿很是精明,是圣都有名的富商,常与江晏国往来通商。圣都的三个渡口,有两个都停满了他的商船,几乎成了他的私家渡口……”
      “你见过他?”
      景琪话还没说完呢,却不料肖琰竟突然抬头看着她问道,搞得她差点反应不及。
      “啊?”她莫名地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奥。”肖琰再次敛起眉目,然后端起茶盏遮住半张脸,除了这个奥字,茶水入口前,他还又说了一句非常不肖琰的话,“连他的名字都能记得,臣还以为殿下见过他了。”
      景琪:……总觉得肖琰哥哥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了,就是听太后总提起他,说他孝顺懂事,做事周到,听了几次,便记住了。”
      “不过……消息?哥哥指的是什么?”
      肖琰:“没什么。臣还要回肖府一趟,殿下早些休息。”
      说罢,起身简单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景琪:……!
      怎么回事?她还准备开口留他一起用晚膳呢……
      不明所以的景琪,满心郁卒,从晚膳到睡前,都沉默不语。
      终于,瑞姑姑去给她放床帘时,还是被她一把抓住。听她耷拉着一张小脸儿,诉完苦水后,瑞姑姑竟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景琪:……“姑姑!”
      看她一脸莫名其妙,气鼓鼓的样子,瑞姑姑忙妥协道:“好了好了,别气了,奴婢不笑了。”
      “殿下看出来肖将军是生气了?”
      景琪皱着眉点了点头道,“肯定是。”
      瑞姑姑憋着笑意又问,“那他为何突然生气了,殿下不知?”
      “哎呀姑姑!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快快快说!”
      瑞姑姑好笑地揶揄她,“旁的事,殿下都十分通透,怎的独独在这事上,如此迟钝……哎,看来从前那些坊间的话本,都白看了呀。”
      “依殿下之言,肖将军怕是……吃醋了。”
      “啊?”景琪表情夸张,难以置信,“吃什么醋?谁的醋?蒋承风?不可能,我也没说什么啊……而且他面无表情的……哪里像是……”
      “殿下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太晚,明日还要早朝。”瑞姑姑不等她嘀咕完,就起身放下了床帘,抿着笑意出去了。
      肖琰回到将军府后已是亥时,可他躺进床榻,却依然难眠。
      看来蒋承风与太后来往密切,那他所做之事到底是太后授意的,还是他自己所为呢?他满心疑虑。而且他很想景琪,今日,他差点就没忍住那股想抱她,想吻她的冲动……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她只是当着他的面儿,夸了旁人几句,他心中竟如此不舒服,以至于说出的话也带着计较,都不像他了……
      可怜肖大公子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直到子时才堪堪入睡。
      无名在圣都暂歇了七日,整日游走于歌楼酒肆,还有一日在舞巷中偶遇了蒋承风的亲信小厮余庆。他一副赚了金子便拿来逍遥快活的做派,令那余庆嗤之以鼻,心道,果然,他家公子说的没错,这无名就是个赤裸裸的,靠杀人赚了钱便拿来及时行乐的刺客,至此,再无心琢磨他是否别有用心。
      而无名,一手托后脑,一手执酒壶,翘腿躺在酒楼的上房中,散了一众歌女后,突然想起曾在江晏国遇到的一人,决定还是在出发河北前,再去找一次肖琰。
      那一日,他正在江晏国的泊金渡口监督工人装货船,船头突然来了一人与他并立,不远处还站着一堆随从。那人手持一把鎏金折扇,一身风清明月之姿,可开口冲他说话时,胸口的衣衫中竟探出一截黑黢黢的蛇头,纵使他行走江湖,什么怪人坏事都听过见过,也不由得心下一惊,觉得那人不同寻常。
      当时,那人摇着折扇,盯着无名背上的大刀,与他搭话道:“兄台身上的这把刀看着不错”。
      无名瞥了他一眼,吐出口中的一截肉桂,舌尖儿抵了抵腮帮后,提着半边嘴角混不吝地随口应他,“用着也不错。”
      不料他话音刚落,那人胸口的衣衫中竟突然探出一个黑黢黢的小玩意儿来,还冲他吐了吐信子,惹得他一时惊异,竟当即后退了两步。
      而那人先是用折扇轻轻拍了拍那小玩意儿的头,冲它说,“别大惊小怪的,睡你的”,待那玩意儿依言缩回衣衫里后,他才又摇着折扇冲无名笑道:“小家伙嗅觉敏锐得很,应当是闻到了兄台身上的气味。还请兄台切勿见怪~”
      无名被惊了一下,心中不满,紧接着便眯眼问道:“什么气味?”
      那人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凌厉无忌,“应当是,杀气吧。”
      无名:……
      后来二人又聊了几句,他显然是知道无名刺客的身份,而无名却丝毫未看出他的底细。以至于,船都开了,无名立在船头,看着那人被一群人护着上了轿子后,仍然若有所思了半晌。
      那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蒋承风的货船上?那货船上装的是什么,他亲自押送的,自是再清楚不过,所以才觉事有蹊跷。
      思及此,入夜,他便避开铁甲,跃进了镇国将军府。这一次,他并未在外等候,而是先一步入了肖琰房中。
      肖琰推门而入时,他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自斟自饮呢……
      “吆~终于回来了,够忙的。”
      肖琰微怔后,随即关紧了门,与他对坐后才缓缓开了口,“何事?”
      无名盯着他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我就是有点儿……想你了。”
      肖琰:……
      从他第一次见无名,无名就是这样,乖张不定,随心所欲,口无遮拦,他甚至已经有些习惯了,只是很难与他搭话。
      无名看他敛着眉目,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道,他真的太像肖楚了,怎么这么像……脸是真好看,可惜人实在太闷,毫无意趣。肖楚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很爱笑的……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突然想起在江晏国遇到的一个人来,上次忘了说,我又想了想,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无名把那人的容貌形象,以及自己与那人对话的细节统统说与了肖琰。不料肖琰只沉思了片刻后,便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陈若。”
      “什么?你怎么知道?你认识?”
      “不认识,猜的。”
      “猜?……呵~”
      无名刚不可思议地呵了一声,肖琰便缓缓开口解释道:“西域有一用毒高手,是鲜卑后裔。鲜卑灭国时,他尚且年幼,曾流落西蒙国,后来又辗转各国,此人放浪形骸地游走于各国之间且行踪不定。”
      “三年前,他来了圣都,我曾有一信卫,便是死在他豢养的毒物口下。后来我命人一路追他到滇南,他却失了踪迹。直到两年前,才再次得到他南下入了江晏国的消息,后来他便收了江晏国的太子陈若为徒。”
      “那陈若本是个无缘帝位的三皇子,可短短两年时间,大皇子中毒病逝,二皇子瘸了一条腿,陈渊帝身体抱恙日久情况不明。如今他已被立为太子,监国数月,只等陈渊帝驾崩便可承继帝位了,想来也是个心机深沉的阴毒之辈。”
      “呃,原来那条蛇有毒啊……”无名听罢,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又啧道:“老子最膈应那种滑不溜秋的小玩意儿了……不过,他竟然是江晏国的太子……呵~真看不出来。一国储君整日跟一条毒蛇同吃同睡,倒是有趣。”
      “那这么说来,蒋承风这买卖竟是跟江晏国的太子做的?这可……有意思了。”他无甚意趣地瞥了肖琰一眼,揶揄道:“看来我这是给世子殿下送麻烦来了,殿下是不是又有得忙了?”
      肖琰浅饮了一口茶,语气却很是郑重,“多谢你特意前来告知此事。”
      “谢?呵~你打算怎么谢我?”
      肖琰:……
      “唉……罢了,没意思。走了~”
      说来便来,说走就走。肖琰怔神的片刻间,他已经起身出门而去,这次,倒是顺手给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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