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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气绝 ...

  •   自肖琰走后,霍逸入东宫的次数便多了起来,因为那晚他去镇国将军府时,肖琰说,自己走后,请他多加照看景琪,好好护着她。
      他当时愣了片刻,觉出肖琰似有哪里不对,可迟疑之间也没多问,想到景琪中毒一事,便点头应了下来。
      景琪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便陪她坐着,也不多言;若有问题,他便尽力开解。如此一来,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熟稔,甚至还聊起过霍瑛子与肖琰。
      那一日,他们在花园中散步,景琪突然问他,“哎~霍帅,听说霍家姐姐很是倾慕我家肖将军,到底是真是假?”
      “无论真假我都不会生气的,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霍逸看她一脸笑意,知她就是如此直白坦荡的性情,便也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我家那位姑奶奶从小便喜欢你家肖将军了,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心中难免也替自己失落,只不过面上却无甚流露,稍纵即逝的一点情绪,也不足以为人所觉。
      景琪闻言若有所思了片刻,也点了点头,“嗯,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是本宫仗势欺人,抢了先啦~”
      霍逸看她眼睛里还闪着点狡黠的笑意,摇了摇头,便也笑着同她玩笑,“那可不,还好殿下下手快,不然就我家那位那个倔脾气,没准儿一磨多年,真能铁杵磨成针呢。”
      言罢,二人皆默契地相视一笑。
      今日霍逸来东宫,是因为景琪托他给顾嶠的私信中夹带了私货,打探肖琰的归期,而他昨日收到了回信。
      “怎么样,怎么样?”霍逸刚踏入殿中,尚未来得及行礼,她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问道。
      霍逸心下叹了口气,依制行了礼后方才回道:“殿下别急。据顾嶠所言,边关的境况有些复杂,此战两军硬碰硬,死伤过于惨烈。战后事务繁多,肖武侯又重伤,他恐怕还要耽搁些时日。”
      看景琪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了下来,他只得压抑住心中的那点酸涩和无奈,宽慰道:“不过,臣昨日刚巧碰到了肖群,听说肖贞的婚期将近,就在五月初一,所以,肖琰应当得提前回来吧……”
      “对奥!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景琪闻言,激动地一掌拍在手边的案上,“那霍帅,你说,本宫该送他一份什么贺礼呢?”
      贺礼,景琪是准备了的,又是金又是玉的,皆是成双成对的好物件儿,可惜,并没有机会送出去。
      因着肖贞原定的婚期将至,肖崇便给朝中上了一道请回的折子,还说想顺道回一趟雁门关,安置伤兵也安排一下秋募事宜。
      “肖崇此次大战失利,虽守住了潼关,可寸土未进还死伤了近十万兵马,实在是功不抵过。”
      “是啊,是啊,练兵布防多年,劳民伤财的……”
      “那可不,此一战后,百姓恐怕又要过几年紧衣缩食的日子了……”
      朝上热议后,内阁便以大战失利,防止敌军反扑为由,否决了肖崇回雁门关之求,要求他回圣都述职后,仍然要回潼关驻守,而雁门关,则暂由河北军接管。
      潼关城内将军府中,肖崇刚刚收到司徒扬至剑门关而来的密信,说战前他与庞直曾上奏朝廷,请求出兵增援潼关,被朝廷拒绝了。司徒扬的气愤跃然纸上,一向颇懂分寸的他,言语之间竟也透露出对朝廷的不满,和对肖大帅处境的担忧。
      剑门关的这封密信,还没能让他心里的那口气喘匀呢,圣都拒绝他回雁门关的信报就又接踵而至。他刚轻咳着,简单说完了两封信的内容,一旁的楚孝宽便气得目露凶光,暴怒地拍案而起,骂了一句“狗朝廷,欺人太甚!”而他自己隐忍了许久,终于也被气到头脑发晕,吐出一口鲜血后,昏死了过去。
      “父亲!”
      “大帅!”
      “大帅!”
      “军医!快叫军医来!”
      肖崇本就毒入肺腑,即便好生将养也会有损命数,此番又气血攻心,军医也无力回天了。一番急救后,他清醒了片刻,握住肖琰的手,嘱咐了一句,“琰儿,对不住了,为父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以后肖家和肖家军,就都交给你了。”之后,便气绝闭眼,再也没有醒来。
      可怜肖崇,亦是少年成名,炫赫无人不知的一代名将,威名赫赫的三军统帅,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没有死在敌人的阴谋之下,却被朝廷的一再打压与削权,生生气死了,卒年四十五岁。
      肖琰连续两日守着肖崇,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且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肖崇。
      “琰儿,琰儿,快来~老马要生了,父亲带你去看生马崽……”
      “哈哈,我的宝贝琰儿,六岁便能箭中靶心了?真是了不得!长大了跟父亲一起并肩杀敌可好啊?哈哈哈哈……”
      “琰儿,你自己也是个孩子,别太惯着弟弟们,有什么不想做的,直管跟父亲讲便是。”
      “我儿英俊,听闻圣都还有传我儿乃天上的战神下凡的,哈哈哈哈”
      “儿啊,男儿终是要成小家立世业的,爹想知道我儿是否已有心仪之人,爹好帮你撮合一二啊……”
      “果然还是我儿心思剔透缜密,哈哈哈哈……罢了,你若舍得,自当都随你意。”
      “不过婚姻一事,父亲知道琰儿不愿将就,父亲自不会勉强……”
      ……
      “哎~怎么能怪你呢!说到底,他们还是忌惮为父的兵权……连这件事,也终究没能让你自己选。”
      “琰儿,对不住了,为父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以后肖家和肖家军,就都交给你了。”
      从记事起,肖崇就喜他,疼他,看中他,视若亲生,寄予厚望。这么多年,他一直心存感激,每每梦到他,醒来时眼角都是湿的。
      肖崇身死的消息传到圣都时,朝堂之上落针可闻。满朝大臣,无论是敬他的,怕他的,还是恨他的,内心皆只剩下唏嘘,就连蒋循都张口结舌了半晌,终于还是一言未发,因为他也没想到肖崇会死。而珠帘遮面的景琪,早已泪流满面。
      剑门关得到消息后,全军向着潼关的方向而跪,高喊了三声大帅,以寄哀思。
      玉崇关内,李彦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搓着玉牌的手一顿,转头问巴彦措,“当真?!”
      巴彦措:“千真万确,王爷!探报说潼关城内连续几日都有哭声,出城的士兵还说肖崇的遗体这两日就要运回炫赫圣都了。”
      李彦:“哈哈哈哈……好,好!死得好!”
      巴彦措眼神闪着精光,“王爷?不如我们趁机再杀回去?!”
      李彦笑罢,凤眼微眯,沉思片刻后道:“不可。肖崇在炫赫军中的威望过高,哀兵必胜啊……看来这一仗,只能到此为止了。”
      “可……”
      巴彦措还想说什么,被李彦抬手打断了,“罢了,这一战杀了肖崇,本王也不算无功而返。撤兵吧,先让吐谷浑撤回托勒山去。”
      巴彦措只得作罢,手臂横在胸前,俯身行了个大礼,“是!王爷!”
      “等等。把所有的刺客都带上,给本王去全力截杀肖琰,断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是!王爷!”
      炫赫231年,四月十二日,凉州风沙暂歇,天色青灰,黑鸟出林,空气中似乎都透着股沉闷的哀戚。肖琰一行人均着丧服,带着装有肖崇遗体的棺椁返回圣都。潼关将士出城送别时,无不哀痛泣泪。
      月黑风高,蛐鸣蛙叫,马上要出凉州边界之时,山坡上的一簇芦苇荡中突然蹿出一群刺客。
      一身黑色夜行衣与一身白色丧服的两帮人,顷刻间便拔刀驭剑打作一团。肖琰担心秋生,本来想拉他上自己的马,方便相护,一侧脸就看到小秋生伏在马背上,拈弓搭箭,一箭一个,精准无比。
      虽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提醒道:“秋生,小心。”
      秋生看他一眼,下意识便回道:“哥放心!”
      结果,这一句哥出口后,刺客们转头便都冲他而去。
      肖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乎是跟刺客们同时奔向了秋生,他的狮子骢更快,擦着刺客的刀锋先一步把秋生拉到了自己身后,两人共乘一骑,如此更便于他们二人配合了。肖琰右手虎口处受伤,还缠着绷带,他左手持剑,在前面抵挡与刺杀,秋生则双腿紧夹马腹,后仰着身体,伺机搭箭瞄射,箭无虚发。
      刺客们身手敏捷出手狠戾,弯刀在夜色中旋转,映射出犀利的寒光。肖琰的剑向来够快,即便是左手,剑法亦是行云流水,躲避时灵动,进攻时直击要害。仅剩的八十八名铁甲,个个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与刺客的身手也不相上下。
      嗜血的刀斩风而来,杀意凛然,肖琰早已经猜到了他们是何人所派,所以,双方的刀剑皆奔着致命而去。不多时,三十名刺客已然死伤大半,肖琰也折了几名铁甲。
      刺客还剩下最后五人之时,肖琰、秋生与铁甲们的白色丧服全都被溅得血迹斑斑。刺客们一看目标太强且寡不敌众,再打下去恐要全军覆没,所以,待其中一人后退着吹了声口哨后,其他四人便也果断后撤跟着他逃了,只不过最后撤的那一个,还是被秋生一箭射死了。铁甲本还欲追,却被肖琰抬手制止了,“算了,赶路要紧。”
      过了河北路,南下便是中州之地,天气越来越暖,肖琰担心肖崇的遗体受损,便加快了飞马的速度。
      四月十六日一早,肖崇的遗体便抵达了圣都。肖琰一行人,白色的丧服上均布满了干涸的黑色血迹,透着一路的风尘与艰辛。沿街的百姓有认出肖家军铁甲的,猜出那棺椁之中躺着的便是保境安民的肖武侯,都自发地跪地致哀。
      肖府上下一片素白,棺椁抵达时,肖贞、肖群与府中众人皆是一身孝服等在门口。
      “父亲!”
      肖群看见那口漆黑的木棺时,发出的那一声嘶哑的哭喊,顿时引得在场所有人都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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