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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温情 ...

  •   只一晚,景璋挨不住酷刑,便早早地招了谋逆始末。只是被问及小世子的下落时,她却像是死过去了一般,再也不发一言。
      朝堂之上,景璋谋逆之罪确凿,被太后下了死牢,并下令问斩前,不许任何人见她。
      肖琰去东宫的路上,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儿,阴冷的空气裹着冰凉的雪花,也并未能冷却他即将面对景琪的热切。方才在大殿上,他一直在应对太后的问题,并未看向景琪,自然不知从他入了殿,那双杏眼便没离开过他。
      景琪畏寒,刚入冬时瑞姑姑便给她准备了手炉。她抱着手炉站在宫门口,一看到肖琰的身影便迫不及待迎了上去,尚未开口,就先把手炉塞到了他手中,继而踮起脚一把抱住了他。
      “琪儿……”肖琰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因她扑面而来的气息愣住了神。手中的暖炉热烘烘的,他的心也暖了一片,他嘴角不由得微微提起,开口时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
      瑞姑姑本想提醒景琪千万注意别着凉,却只来得及哎了一声,抬起的手便又放下了。想起她这几个月的担心挂念,又看到她如今的雀跃,瑞姑姑直觉无奈又好笑,冲着门口的侍女挥了挥手,便带着她们一起退开了。
      “肖琰哥哥,你瘦了啊……辛苦了。”景琪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着,声音里全是无法掩饰的心疼。
      肖琰腾出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快进去吧,当心着凉。”
      景琪闻言这才放了手,一双杏眼早已经红了,她敛着眉目快速眨巴了几下,压下泪意,才抬眼笑着冲肖琰点了点头。
      肖琰在剑门关平叛,清点分发军备,重新布防,军务繁杂自是辛苦,可景琪在圣都也不好过。肖琰音信全无的那段时间,流言四起,朝中又有人借机上奏,谏言殿下另择一婿,尽快替国朝绵延子嗣,以稳朝纲,景琪心中又气又怒,却无从反驳。以至于那段时间她每日都睡不好,总担心内阁大臣们,真的合起伙来再给她安排一桩婚事。
      于是,一看到肖琰,除了想念,那些担心,后怕和委屈就全都涌了上来。
      殿中燃着炭火,身上的雪花一入殿便化了,景琪递了巾帕给肖琰,他一边轻轻擦拭沾湿的外袍,一边温声道:“昌西侯府的刺客都是江湖人士,颇有几分本事,连我的信鸽都没放过。消息没能及时传回来,想来琪儿在朝中,定有为难之处,此事怪我考虑不周了。”
      景琪闻言,下意识扫了扫精致挺翘的鼻尖,她私心不想让肖琰知道那些关于他的揣测和诽谤,便佯作叹了口气,巧妙地应道:“是啊,是很为难……可让我为难的,并非剑门关之事。哥哥可知我在朝中最怕的人是谁?”
      肖琰不知她要说什么,定定地看着她,连眼神中也带着询问,“谁?”
      “当然是太傅啊!”她明眸一转,瞬间脸上便浮现出两分可怜,还用食指点着太阳穴,说得相当真诚,“因为太傅常常会念到我头痛……”
      “哎……如今朝中放眼看去,全是太傅……张太傅,李太傅,俞太傅,魏太傅……个个都有太傅能念到我头痛的本事,但是却个个偏颇,丝毫没有太傅的中正。”
      “比如说那个俞太傅,每一封折子都是在跟本宫抱怨。”抱怨税收,抱怨军需,意在扶文弱武,这个也不能让肖琰知道……
      “再比如那个张思齐,也不知他思齐的是哪一方先贤。”一上书便是三句话离不开国本立嗣,这个更不能让肖琰知道……
      于是,本来想开个玩笑顺便岔开话题的,却没想到,一想起那些大臣们的折子,便无甚玩笑可开,也处处都绕不开肖琰。
      几番话到嘴边,全都是不能开口之言,景琪心中愈发颓丧,面儿上佯装的笑意眼看着也要挂不住,“一个太傅我都难以应付了,如今这么一堆……能不为难嘛,哎……”
      “不过没关系的肖琰哥哥,琪儿早就想明白了,这些大臣也是各司其职,只要内阁不来找我,折子随便他们送,我就当看文章了,呵呵……”
      肖琰把她所有的表情和欲言又止间的顾忌,一丝不落地全看在了眼中。虽然不清楚那些折子都写了什么,但看她遮遮掩掩的态度,便知定然跟自己有关,不禁忧从中来。
      景琪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子嗣乃国本,若说朝中无人催促此事,他自己都不信。可他又不想她是迫于压力和为难,才与自己生下子嗣。他知道景琪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依赖可以信任的哥哥,正是这份依赖信任,令他满足,也令他不满足。看着她因此而为难的样子,他心中除了心疼,还有无措,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很清楚该如何对她才好。加之,如今他的命运又仿佛出现了新的变故......
      思绪烦扰无宜,他暗自消解掉那些情绪,面色恢复如初道:“嗯,言官有规谏之职,但他们也各有私心,必定各有偏颇。不可置之不理,也不可必躬必亲,不然琪儿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怕是不够用……”
      没想到肖琰竟然会突然玩笑,景琪噗嗤一声轻笑后,新奇地看着他,心中的烦闷当即也跟着消散了。
      殿门外的雪花越来越大,很快,入目便皆是一片白茫茫,唯有炫赫楼的重重飞檐,交错之间还隐约透着一点朱蓝。二人互相拢了拢外袍站在窗口,看着那一角的景致,各自若有所思。
      “琪儿喜欢下雪?”
      “嗯,当然喜欢。这些雪花就像是趁着天宫休沐,下凡来游玩的精灵,所以,我觉得下雪的时候,人间很像仙境。从前在王府时,我都会跑到花园里,跟小厮们一起堆雪人。有一年,我照着夫子的模样堆了一个,刚巧被夫子看到了,他要我跟他回去读书之时,我还问他,雪人缺了个帽子,能不能借他的帽子一用……结果,当日便被他罚抄了一整日的《劝学》……”
      肖琰一边听她慢慢地讲着,一边想象着那个情形,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十二三岁的,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不知不觉便溢出一脸温柔的笑意。
      “哥哥呢?喜欢雪吗?”
      “嗯,飞花入户时,青竹变琼枝,白雪覆盖一切的时候,心思容易跟着放空,倒是能让人觉得轻松一些。”
      肖琰说罢,侧脸看她,二人相视一笑。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情,均被二人记了多年,且反复出现在离别后的梦里。
      “哥哥今日留在宫中用晚膳好嘛?琪儿好久没同你一起用膳了。”
      “好啊。”
      沉迷于温情的肖将军,早就忘了自己亲口告诉秋生,他今日会早些回去,直到出了炫赫门才骤然想起,于是便快马加鞭回了将军府。
      孤灯执笔的秋生,绷着一张愈发俊朗的小脸儿,正奋笔疾书,肖琰进了门走近一看,上书,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落笔处,笔迹尚未干的四字,正是言而有信。
      肖琰:……
      “字不错,有进步。”
      秋生叹了口气,放下笔,给他倒了盏茶递到手边,盯着他饮了一口后,方才慢慢开了口,“晚是晚了点,总比不回来强。哥都走了一百多日了,早知要这么久,我就跟着三哥一起去剑门关了……今晚我要跟哥睡。”语气强硬,眼神委屈。
      肖琰:……
      而东宫,殿下的寝殿中,景琪躺在被子里,满脸郁卒地拉着瑞姑姑的手,不肯让她走。
      瑞姑姑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俯身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拍了拍,而后才开了口,“殿下在旁的事上啊,都很通透,只是一遇上肖将军,便总是犯迷糊。”
      “殿下若想知道肖将军的心思啊,不如直接问他好了。”
      “还有,奴婢记得有一句诗是这么写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殿下抽空好好想想,早点儿睡吧。”
      说罢,忍着笑帮她熄了一盏烛台,便出了殿门。
      景琪:……
      转眼又到了岁末年礼之日,宫中休沐。
      霍关山刚送走上门来送拜帖之人,便差人叫了霍逸来。只是他跟自己的儿子已经对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双方均保持沉默。
      最后还是霍逸忍不住,先开了口,“父亲有何事?无事我便回城防营了,年节之际,人员来往混杂,宫中需得……”
      霍关山看他说着便要起身的样子,放下茶盏打断道:“着什么急,坐下!”
      霍逸啧了一声重新坐下,压着心底的不耐烦,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霍关山:“为父倒不是为了你……只是,你这个做兄长的,问题若不解决,你妹妹也跟着受拖累。你也看到了,她竟然说走就走,一个人跑去了剑门关!当真是毫无约束,任性至极!”
      “待你先成了家,为父才好替她择婿。”
      语气别扭,态度强硬。
      霍逸闻言嗤笑一声道:“父亲大可不必拿瑛儿说事儿,我作为儿子尚且不值一提,更何况只是个兄长……父亲若替瑛儿觅得良缘,直管安排,当我不存在就行。”说罢,便赫然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霍关山气得随手扔了一个茶盏,骂道:“混账!你都不问问是哪家的姑娘?!”
      “夏侯府的千金,端庄大气,才貌俱佳,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不识好歹!”
      夏侯婉儿?是她?霍逸脑中闪现出一片青衣,不过也只是停顿了片刻,他便一如既往道:“哪家的我都不想要!父亲不必枉费口舌!”
      “尚有公务,先走了~”
      霍关山气结,张口正欲再骂,门口的霍瑛子探出半边身子,瞥了一眼夺门而出的大哥后,才笑呵呵地看向她爹,“父亲,自古长幼有序,大哥的事尚未定下,切不可先替瑛儿操心哈。”说罢,便紧追着霍逸而去。
      “你们!”徒留张口结舌的老父亲,看着一双儿女的背影,气到胸膛起伏,揉着眉角心道,这个年真是没法儿过了!
      而霍瑛子,一双大长腿,几步便追上霍逸,一脸不满道:“你卖妹妹!”
      霍逸瞥了她一眼,“你方才不是卖回来了?”
      霍瑛子:“哼!那也是你先卖妹妹!不行,你得补偿我。”
      霍逸:“想要什么?说吧。”
      霍瑛子:“想知道夏侯家的千金是怎么看上你的。”
      霍逸:……
      “啧,什么看上看不上的,就有一日在集市上救了她一个婢女,一面之缘,不熟。”
      霍瑛子:“奥~原来是英雄救美的话本啊!这还叫不熟?怪不得人家的拜帖都送到家里来了……哎~哥,那夏侯婉儿是家中长女,虽是严肃了点,可长得委实不错,你真的不考虑?”
      霍逸曲起食指,敲了下她脑门儿,“小丫头片子!哥一个人,别提多逍遥自在了,谁都不考虑。别瞎凑热闹,听到没?”
      霍瑛子:“切~我可以不嫁人,我跑就是了。哥你可不行,父亲其实很在意你,你不会真不知道吧?你别真把父亲气出个好歹……”
      霍逸停下脚步,眼神犀利,“跑?你还没跑够?知不知道我派人追了你多久?”一边质问一边忍不住气愤地用食指一下下戳她肩膀,“啊?万一有什么闪失呢?考没考虑过你爹娘的心情?”
      霍瑛子不服气地嘟囔,“好像不是你爹娘似的……”
      霍逸无奈地叹了口气,“离肖琰远一点,别总往上凑,你们俩没那个缘分。人家两情相悦,你别跟着添乱……”
      霍瑛子闻言,眼睛都瞪大了,“两情相悦?你是说……”
      霍逸自觉失言,随口打断了她,“别跟着我,回家去。”
      霍瑛子一脸失落,举着本剑谱,嘟囔道:“谁跟着你了,我要去校场教我徒弟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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