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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信 ...

  •   剑门关驻军军帐中,守将庞直与参领司徒扬对坐。庞直呼吸沉重,怒目瞪着账外的一处空地,眼神似欲吃人。
      “真他娘的憋屈!老子这么多年练兵布防,外敌分毫无犯,竟整日被这些个卑鄙小人搅得如同活吞了数只苍蝇!”
      “一个周骞还不够,还他娘的又来一个江齐,惹急了老子,老子直接夜袭,抹了他们的脖子,给他们放放血!”
      司徒扬音色清冽,一边驾轻就熟地安抚他,“子良~暂且息怒,目前军中情势混乱,我们忍了这么久,切不可因小失大啊。”一边抬手递给他一盏茶。
      庞直气哼了一声,一口饮尽了茶,随手就要将茶盏摔出帐外,撒一撒无处发泄的闷气,可听着司徒扬的声音,又想着是他亲手递的茶,终究还是及时收回了扔茶盏的怒手。
      果然,当年肖崇把司徒扬留在庞直身边,可以说是十分明智了,不然,这么多年,以庞直那个火爆的脾气,剑门关怕是早就成了兵乱之地。
      “大帅可有来消息?”
      庞直话音刚落,司徒扬还尚未来得及发声,帐外一人便急急入内道:“司徒大人,有信来。”
      司徒扬眸光一亮,“快呈上来。”
      “是!”
      与此同时,雁门关将军府中,肖崇也终于等到了他儿的信。
      “父亲,见信如晤。母亲身体康泰,弟弟们知礼勤勉,家中一切安好。孩儿知晓父亲近日定痛心难耐,倍感自责。请父亲千万珍重,不令母亲与儿子们担忧难眠。琰儿向父亲保证,凡忠于我肖家军者,一个都不会少。请父亲务必宽心。肖琰敬上”
      肖崇看罢,长嘘了一口气,随手把信递给楚孝宽,会心一笑道:“我儿懂我……”
      “明阳,谁的信?写了什么?”
      “明阳?”庞直看司徒扬盯着那封信久久出神,便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还连叫了他两声,那一脸急色,像是恨不得起身坐到他身边去。
      司徒扬思忖许久,终于把信递给了他。
      “若木西极盖扶桑,
      变却阴阳亦无妨。
      乍得天光终归本,
      翔鸟栖桐乃凤凰。琰”
      “是少帅的信?”可惜啊,上面的每一个字庞将军都认识,合起来却完全一脸懵圈了,“这,这……什么意思?!都什么时候了?少帅还在这儿打哑谜?!”
      “子良,少帅人中龙凤,不可无礼啊。”司徒扬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他身侧蹲下后,便开始与他耳语。
      庞直一边听他讲,一边回看那首简短的小诗,眼睛越瞪越大,突然暴怒道:“怎可如此?!”司徒扬耳朵被炸了一下后,反而镇定又包容地拍拍他后背,继续讲。直到他讲完,庞直整个人由暴怒转而平静,已是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司徒扬:“属下同少帅一直有书信往来,他深知剑门关境况,唯恐信件有失或被截,故而,只能如此隐晦行事。”
      庞直诚服地点点头,“少帅知我等忠诚便好。”
      司徒扬:“虽比我等要小上几岁,可少帅睿智英武且仁心宽厚,是明阳发自内心钦佩之人。”
      “属下多年来,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之所以还能屡屡劝将军忍气吞声,不与小人计较,其实是因为少帅当年有一言,令属下醍醐灌顶。”
      庞直:“奥?我还以为明阳一直都是这般冷静!原来竟也有忍不下去之时吗?……不知是何言,一句话便压了我们这么多年?”
      司徒扬讪讪一笑,轻启薄唇,缓缓道:“当年,我们本是大帅左翼,却被先帝分兵此地,还派了监军校尉来,周骞凭借皇权从我部分离出三万精兵,当时乱局之中,我也曾冲动之下,欲同将军一起取了周骞的狗命。可就在那时,我却突然收到了少帅的一封信。”
      “那封信只有几个字,却令我一时羞愧不已。”
      “他言,‘外犯全军出击,内耗当避之。’”
      庞直闻言,怔愣了片刻后,咬牙道:“少帅睿智仁心,可此话不当说给我们听,应当说给那些只知蝇营狗苟,恬不知耻的小人听!”
      司徒扬从鼻腔处发出一声轻笑,无奈道:“既是小人,又如何能懂少帅的大义呢……”
      “回头想想,幸而得了少帅那一言,我们忍了下来,才不致剑门关兵变。若我们当时与周骞动手,那先帝说不定会借机治我们一个谋逆之罪,虽解了一时之气,可我们定也活不了了,不仅我们活不了,还会连累大帅与肖家军的几十万弟兄,一同声名狼藉。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庞直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仿佛一只狂怒后被主人安抚下来的大狗,只低声呜呜着发泄委屈,“我就是觉得憋屈,如今是活着憋屈死了也憋屈,还不如去关外与西蒙一战,争几座城池回来,即便是死,也死得干净,死得其所!”
      “子良,少帅已与殿下成婚,我们何愁没有回归的一日?前有少帅斡旋,后有大帅支援,我们所受委屈,便算不得委屈。”
      江齐到了剑门关后,言语上虽是和和气气的,可阅兵簿、查钱粮、检工事、一样也没落下,守将、参领、中军守备都被他挨个儿传了个遍,明晃晃的笑里藏刀,急于凸显官威。
      边关苦寒,将士们若不涉背叛、泄密、违抗军令等重罪,一般都不会是死罪,毕竟守关的兵士不易,能做边将的更是不多。而且庞直与司徒扬,早有准备,私下里嘱咐过,但凡江大人要看什么,便带他去看就行,如此一来,能揪出问题的,也都是些小惩即可的小事。
      可周骞不然。他本是先帝安插在肖家军中监军的,先帝驾崩后,他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虽失了仰仗,可先帝尚在的那几年里,他通过多次“借调”之名,行有借无还之实,很快便手握三万精兵,后又被先帝升至与庞直同级,在剑门关的这些年,过得可以说是逍遥又自在。如今,突然来了个官大一级的指挥使,他自然恼火。
      于是,当江齐查到他军中有私卖军备的重罪时,二人便很快结上了梁子。
      江齐军法处置了周骞帐下仓部郎一名,主事两名,三个部下死前均奋力冲着周骞高喊“将军救命”,惹得那周骞看着江齐的背影,恨不得生啖其肉。
      江齐耍了足足一个月的官威,还封了一个名作厉新的亲信做了从事,这个厉从事,行事狠辣,且功夫不差,很像是一个江湖人士,俨然就是江齐的护卫。周骞派人暗杀,下毒,皆失手于此人,气得他竟写信给庞直,欲说服庞直同他一起上书朝廷,罢免这个滥用职权的指挥使。
      庞直没想到竟是这副情形,更没想到指挥使还有此妙用,看过周骞的信后,他仰天大笑,简直身心舒畅!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周狗也有今日!这叫什么来着明阳?对了,恶人自有恶人收!是不是?哈哈哈哈”
      司徒扬难得见到英武的糙汉子如此开心,也跟着他笑了几声,不过,很快他便又忧从中来,“子良,此事不可大意。周骞所言也不无道理,就江齐如此行径,足见其人野心不小。说不定,是奔着我们整个肖家军来的。”
      庞直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他一人,领个指挥使的头衔,便想来统领我四万肖家军?他若有如此能耐,也不至龟缩在昌西侯府数年都毫无建树了。他老子死了,若不是娶了长公主,他便啥也不是,阳明,多虑了吧?”
      司徒扬微眯着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睛,沉思了片刻后,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庞直:“那周狗这信?”
      司徒扬笑了笑,“我来回罢。”言罢,当即便执起笔,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周大人,庞某虽不才,却深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故而只能安守本份,竭尽所能护一方安宁,不使百姓枉费血汗钱粮。除此之外,再无暇顾及其他。况某区区守将,岂敢以下犯上,望周大人亦三思而行。”
      庞直看罢哈哈一笑,心情甚好,便口随心道:“甚好。哈哈哈哈”
      炫赫圣都四季分明,景琪一年会有两个季节特别容易生病,就是夏季与冬季,因为她的体质生来便颇为矫情,受不得热也受不得冷。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热,仲夏过后,她夜里便开始睡不太安稳,若是放了冰块点了安神香,尚且还能睡够三个时辰,可她又觉得日日用来过于奢侈,便让瑞姑姑给多酿了些葡萄酒,用冰块冰起来,睡前喝一点,用来助眠。
      一日午后,她小憩前贪杯,多饮了一些冰凉可口的白葡萄酒,伴着聒噪的蝉鸣,很快便昏昏入睡,以至于根本分不清是犯了困还是犯了病。直到那一番小憩足足睡了快两个时辰,她还尚未转醒,瑞姑姑才急忙跑到榻前去查看,果然发现体温过高,又是发了热。
      自从上次被景琪留在了东宫几日,陪她读了几日的书,用了几日的饭后,景琪便再次“得寸进尺”地求他五日入一次东宫,肖琰当即欣然同意。
      今日便是赶得巧,瑞姑姑正慌慌张张命人往内殿中运冰块时,肖琰就到了。
      “肖将军来了。”
      “姑姑,这是……”
      “殿下又起热了。”
      愁容满面的瑞姑姑,话音还未落,肖琰便一时情急,大步走进了内殿。
      床榻边,两个婢女刚给景琪清理完汗津津的身体,此刻正在给她更换衣物,内衫还没来得及穿,上半身就只着一件小小的白色心衣,锁骨、脖颈与手臂全都赤裸裸地露着。
      婢女看见肖琰突然进来后,急忙停手,先冲他行礼。
      欲转身暂避的肖琰:……
      “快些,别让殿下再着凉。”
      “是。”
      肖琰转过脸去,两只耳朵均红了个透。
      待婢女换好衣物,收拾妥当,又换了一盆热水放在榻边后,肖琰才走过去,接过婢女手中的巾帕道:“我来,都下去吧。”
      “是。”
      巾帕刚放入热水中,还未取出,瑞姑姑便进来了,想着肖琰方才那满眼的急色,她声音轻缓,带着安抚之意,“将军不必太担心,太医已经看过了,殿下此次起热并不严重,乃是暑热所致。”
      “那她为何会昏迷?”
      “并非是昏迷,只是睡熟了,还尚未醒来。”
      “睡着了?”
      “殿下今日燥热不适,午间贪杯,多饮了些冰镇的葡萄酒。太医说应当是饮酒前便发了低热,所以,目前还不能用药,只能用热水擦拭降温,需等到亥时才行。”
      原来是喝多了……怪不得擦洗过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肖琰放下心来,“那便好,我来守着吧。”
      瑞姑姑微微一笑,“那辛苦将军了,奴婢去给殿下煎药,将军若有事可随时命外面的婢子传奴婢。”
      “等等。”“姑姑,殿下这易发热的病症,为何不能尽除?”
      瑞姑姑叹了口气,怜惜道:“从小便喝了许多药,王妃当年给殿下换了不下十位医师,都说是体质问题,只能养着,慢慢调理。”
      肖琰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知道了。”
      瑞姑姑又看了景琪一眼,方才行了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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