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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贪杯 ...

  •   肖琰用热水浸过的巾帕给景琪擦了几遍额头,见她脸颊渐渐褪红之后,他便坐不住了,起身去侧殿的案几旁,找了本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书,方才又重新做回榻边,不然他总是会想起她方才换衣物时的样子。
      只不过,明明是一本还曾认真研读过的《太公六韬》,此刻看来却令他倍觉枯燥无趣。还好,不多时,景琪便迷迷糊糊地开始在榻上翻来翻去,似是要醒。
      从她微微晃了下脑袋开始,手举书本的肖琰,就早已不自觉地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到了她身上。眼看着她翻来覆去,时而皱着眉头,撇着一张小嘴巴,似是不愿睁眼;时而又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叹息,似是下一刻便下定决心要睁眼……直到如此往复了两遍后,她终于侧过身对着肖琰,一下一下地,特别好笑地,把脑袋从玉枕上滑下来,然后摸摸索索地拉住肖琰的手腕,嘟着小嘴巴,咕咕哝哝还带着一点叹息地问:“姑姑,几时了?我是不是该起了?”
      说着说着,随即又打了个哈欠,一边打还一边用手轻拍着嘴巴,发出几声特别有趣的哇哇声……
      肖琰满眼惊异地盯着她,突然就想起曾有一日在肖府花园中看到的,一只在满地玉兰花瓣中耽于午睡,时而抬起爪子翻滚肚皮,时而伸着懒腰翻滚肚皮,总之就是不愿睁眼的小猫儿。太像了!没想到她起床前的小动作如此多,赖床的样子如此有趣!一向自持的肖琰一时没忍住,竟轻笑出了声。
      随着这一声轻笑,景琪丝毫没再犹豫,骤然睁开了眼睛。
      “哥……哥哥?”
      看着肖琰那一脸笑意,又想起方才自己的种种形态,还有那些哇哇的哈欠声,她顿觉羞耻不已,生无可恋。她急忙收回那只还拽着人家手腕的手,啪啪两声,伴着几许自鼻腔中发出的微弱的哭腔,毫不留情地拍在自己脸上,双手遮面,只留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磕磕巴巴地望着肖琰,想寻求一线生机,“哥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肖琰收回手腕,难收笑意,一脸温和地斩断那一线生机道:“大概,半个时辰前。”
      “哈?啊……啊……”景琪一把拉起被子,盖过头顶,自暴自弃般发出一阵羞嚎。
      肖琰觉得更好笑了,可小姑娘脸皮这么薄,他可不能再笑了,不然她今日真有可能不想再见他了。
      于是,他站起身,温声道:“好了,就是没见过琪儿赖床的样子,一时觉得新鲜。醒了便起来吧,活动一下筋骨,你还有些发热,晚间还要用些汤药。我去偏殿等你。”
      他忍着笑意走到殿外,叫了两个婢女给景琪更衣后,便转身去了偏殿。
      景琪这还是第一次,要去见肖琰时,磨磨蹭蹭了许久。直到肖琰把《六韬》中的龙韬一卷都快要读完之时,她才终于施施然进了殿。
      如今二人相处得越来越自在,自他同意叫自己琪儿开始,景琪便把他当作小时候那个救了自己“两命”的心上人一般对待,而非一见钟情的肖将军。毕竟,小时候的“哥哥”比如今的“肖将军”容易亲近得多。第一步成功之后,她便又时而撒娇,时而讨好地用了颇多小心思接近人家,如今,更是有些放飞自我。
      而肖琰当然也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亲近与依赖,每次他稍一多礼,小姑娘便满脸掩饰不住的失落。于是他也习惯了,私下里不再把她当作储君殿下,而是如她所愿,做那个在她看来,自小便与她颇有交情的“哥哥”。
      所以,看她进来,肖琰只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并未起身行礼。当然景琪也不会给他机会,即使要起身也来不及,她就已经靠着他坐下了。
      “好些了没?”
      “嗯,”她伸出拇指与食指,眯着一只眼睛,做了个一点点的动作,“就只有一点点头晕,嘿嘿。”
      “睡前还是在殿中放些冰块儿吧,好在夏季很快就会过去,不必如此担心用度。夜间睡不好,白日里便没精神处理政务,岂不是因小失大吗?”
      “嗯嗯,好的,知道了哥哥。”
      “哥哥,在看什么?”
      肖琰看她乖巧地连连点头的样子,提着嘴角笑了笑,广袖一挥,随手把那本《太公六韬》递给她,“看过吗?”
      景琪接过,翻了几页,摇了摇头,“只看过《孙子》。”
      肖琰:“这本也可以看一看,此本共有文、武、龙、虎、豹、犬六卷。”
      “我在边塞练兵及改制军令时,受《龙韬》与《虎韬》两卷的影响颇多。”
      “你且只看《文韬》一卷便好,其他的若无兴趣便不必看了,有我呢。”
      有我呢……景琪品味着这句话,小心思如雨后的春笋尖儿一般,转眼便破土而出。故而,心虚又得意地眨了眨眼,即使红着耳朵不敢看人,却硬着头皮也要撩人一下,“哥哥的意思是我主内,你主外吗?”
      肖琰:……
      幸好撩人之人颇有风度与分寸,自己撩得开心便好,不等肖琰回答,她便转而又问道:“哥哥,都说边关苦寒,边塞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肖琰尚未从那“主内主外”的说法中反应过来呢,思绪又被强行拉到边塞去了……那一晃神之后的眼神流转间,他刚好瞥到了那本曾被她弃于案角的《吴子》,心中突然泛起些感慨。因为不喜欢吴子此人,便连他的书也不愿读,果然,她如今虽表面上成熟了许多,甚至有了几分储君风范,可内心仍还是那个性情且执拗的小姑娘。只不过因着储君的身份,大多时候她都需掩藏起真性情,无法再自我地率性而为了。
      一想到她被迫着做了许多自己原本毫无兴趣,却不得不做之事,还只能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哪里也去不得,肖琰便觉得既无奈又心疼。
      而景琪此刻,正一只手臂托着脑袋,杏眼含光,好奇地盯着他,等着他开口。他忍不住宠溺地轻笑了一声,然后用他那音质如流水一般的嗓音缓缓道:“边关哪……不若圣都。冬日漫长春日迟,西北风过境后,便山瘦河宽,一片萧索。大雪总是一夜而至,雪来之前,朔风泠冽,天色青灰,飞鸟藏林。”
      “可待你睡醒一觉,推开门来,它已经安静地给群山换了白帽……好似,换了个人间。”
      “秋日里,层林间是漫天的翠红与翠黄。傍晚的景色也很美,血红的夕阳映在沉波碧谭之上,异常壮观。”
      “天柱山脚下还有一湾蓝色的湖水,映着天上的云和两岸的黄绿,似真似画。”
      景琪听得眼神又亮了几分,“哇~那这么说来,边关是极美的了?”
      见肖琰微微点了点头后,她转而便又有些失落,“可惜了,这么美的景色不能亲自去看一看。”
      可肖琰却摇了摇头,随即安抚地冲她笑了笑,“那里的风沙会把皮肤吹得干裂难忍,还是圣都的气候最适合琪儿。”
      景琪被他那蛊惑人心一般的笑意晃了眼,乖乖地点了点头,“其实我知道,美景不常在,是哥哥在宽慰我罢了。从前我在话本里有看到过,说凉州边塞贫瘠,气候苦寒,春季风沙夏季干旱,秋短冬长,寒冷干燥。边塞的百姓很是不易,幼童极易因病夭折。”
      肖琰见她说着说着眉心都拧在了一起,便紧接着道:“自开通商路后,情况已然大好了,若不遇天灾人祸,边塞百姓亦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使民安其田宅,可避天灾。若仍无可避,还能有朝廷赈济;使官司其职,可避人祸。贪官污吏自古有之,正因如此,才需要朝廷监管。琪儿能为他们做的有很多,但只能一步步来,知道吗殿下?”
      景琪眸中藏着一点水光,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贪杯的后果不算严重,吃了两日的汤药后已然大好。景琪本舍不得肖琰,还约了他下朝后去马监处给狮子骢送黄豆,想多黏他两日来着,不想肖府突然来人通报,让大公子回府,说是二公子与三公子午间在校场打了人。
      肖琰听罢,给去了朝堂的景琪留书一封,只言“家中有事,事毕便归”后,就立即回了肖府。若是肖群一人与人冲突,他且不会如此担心,既然肖贞也参与了,想必非比寻常。
      果然,肖琰刚到肖府大门口,便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霍瑛子竟然也在。
      看到肖琰已经下马走了过来,她一鞭子抽在地上的担子旁,怒道:“让你们抬去霍府,听不到吗?是不是都想尝尝本姑娘的鞭子?!”
      周围抬担子的人,均闭着眼哆哆嗦嗦,但就是纹丝不动。担子上侧躺着的一人,应声一阵哀嚎,“哎吆~杀人了!光天化日的,简直无法无天了你们……”
      肖群被肖贞与蔡晋拉着手臂,一边挣扎着欲挣脱上前,一边怒极地冲着那人骂道:“你个狗东西!看我今日不杀了你!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二哥,你们放开我!”
      “群儿!大哥……”肖贞话音未落,肖琰便走了过来。
      “何事?!”他把缰绳递给管家,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微皱着眉,背手而立问道。
      担子上侧躺着的那人,仰起脸瞥了一眼肖琰,一手抱膝一手护臀,哀嚎得更夸张了。除了他,其余人见了肖琰,一时全都噤了声。
      “贞儿,你说。”肖琰看了那人一眼,面无表情道。
      肖贞眼神闪躲地走到他身边,讨好地笑了笑,“大哥,你怎么回来了?谁把你叫回来的?”
      肖琰绷着唇角,定定地看着他,缓缓道:“母亲。”“到底是何事,闹到家门口来,还惊扰了母亲?”
      肖贞闻言霎时低下了头,“就是打了一架而已,真的是小事,都怪我,没有及时处理好。大哥,你事务繁忙,先回……”
      肖琰打断他,“为什么打架?”
      肖贞沉默不言,霍瑛子及时上前一步,冲着肖琰豪迈道:“是我打的,不干他们的事,肖贞、肖群只是帮着我踢了他几脚,他便不依不饶地跑来肖府闹事,我这就叫人来,把他抬到霍府去,随便他闹。”
      “哎吆~你们这些武将,仗着有兵权,便随意欺负人,还三个打一个,瞧瞧~把小人打得……这是把小人往死里打啊!哎吆~浑身疼,快要死啦……啊……小人今日拼死也要来肖武侯府求个公道,若是……若是武侯府包庇行凶,不肯给小人公道,那小人便只能去殿前告御状了……哎吆……疼啊……”
      “你个狗东西,你胡说什么!”肖群怒不可遏,眼看着就要挣脱蔡晋,却被肖琰一声喝住,“群儿!”
      肖琰冲霍瑛子点了点头,然后眼神轻飘飘地扫视了一圈儿,见这一群人被他目光扫过后,全都低下了头,均是一副铁了心不同他说明原由的样子,心道,莫非是与自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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