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光，赠余生》一墨双锦

16、过年

　　盛运来下午本来抱着先来体察一下各方民情的心态，没想到效率这么高，非常顺利。

　　她找到一个在餐馆打杂，端盘洗碗的工作，短期小时工，和老板说好，只干一个月。

　　老板人不错，挺和善，本来不打算收这种临时工，但知道盛运来是大学生来兼职，不仅收了，而且每小时还给她多加一块钱。

　　盛运来和老板谈妥后，道过谢，表示明天就可以上岗。

　　刚从餐馆出来，她迫不及待给时木兮发消息，分享她的快乐。

　　【时木兮，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找到兼职啦~】
　　【本来还以为今天找不到的】
　　【但自从看见你以后，转头我就找到了，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嘻嘻】表情包。

　　时木兮看见消息，知晓她心情不错，不自觉跟着她一起开心。心想：她也太容易满足了，而且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时木兮：【是你优秀】
　　时木兮对盛运来一贯是见缝插针式表扬，毫不吝啬。

　　盛运来厚脸皮地回：【我也优秀，你也是我的福星】
　　【携手共进，宇宙无敌】
　　【哈哈哈】表情包。

　　时木兮：【可爱】表情包。

　　盛运来：【今天任务完成，我要回家了】

　　时木兮嘱咐：【注意安全】

　　盛运来：【OK】表情包。

　　就这样，盛运来的假期生活正式开始。

　　她每天都在家里和餐馆之间来回穿梭，有时真的很累。但今年不一样了，每天晚上和时木兮的睡前消息像是她的充电宝。充电五分钟，开心一整天。

　　时木兮的出现，让盛运来觉得生活突然有了意义，好像在黑夜中迷路慌乱的人，正孤独无助找不到方向，也瞧不见脚下的路时，忽然发觉前方有一束微光在亮着，点燃了希望的灯塔，映入眼帘。

　　以前的假期，她也会很忙，家里忙，兼职忙，心里也忙，但就是看不到尽头，每天都像提线木偶一样，麻木地生活着。

　　所以她小时候总觉得生命很漫长，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结束了会不会好一点？但她被方华每天的PUA高高架起，被时刻灌输着有恩必报，不欠人情的思想，让她连自我了结的权利都没有。

　　不知不觉，一个月快过去了，糖果味的兼职生活就要结束了。盛运来领到工资以后，她有了一点私心，悄悄留了些。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回家并不比兼职轻松，家里需要大扫除，置办年货，以及各种杂事。

　　回到家里，边听着方华女士的“日常洗脑”，边干着手里的活。

　　“你把那个柜子移开，下面有很多灰，那都得擦一擦。”
　　“你擦一遍不行，至少得三遍。”
　　“这块是不是还没拖？”
　　“那个窗帘也得卸一下，洗一洗，你去搬个梯子进来，站上去把窗帘卸了，再把那上面的灯擦一擦。”
　　“哎呀，认真点，擦干净，不要一天老是吊儿郎当的，做个啥都做不好。”
　　“……”

　　方华坐在客厅沙发上像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嗑着瓜子，指点江山，指挥着整个大扫除的流程。她指到哪，盛运来就得去哪。

　　“妈，您看这样干净了吗？您来检查一下，好了，我就把柜子移回去了。”天气寒冷，盛运来忙出了一身汗。

　　方华缓步走过来，用手摸了摸，整体看了看，最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妈，您看还有哪需要收拾的？”

　　“暂时看着可以了，把窗帘洗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方华环顾四周，查漏补缺，生怕漏了哪块积年的灰尘没除，脏了年味。

　　“好嘞，我去洗窗帘，梯子先不移走了，一会干了，我再挂上去。”盛运来说着就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窗帘，准备去洗，脚底一滑，差点绊倒。

　　“哎呦，小心点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干是吗？不想干也别糟蹋我的窗帘，再给我扯坏了。”

　　“对不起，我注意。”
　　——
　　时宅。

　　时木兮则清闲得多，家里不用她动手收拾，每天闲来无事就是陪着杨榆插画品茶，和盛运来发消息，要不然就是孟雪约着出去逛。

　　时木兮兴趣爱好不多，时不时会写一些文章，没有固定的体裁，没有固定的主题，一般是突发灵感时，随笔记录下自己的奇思妙想。

　　时木兮口头表达不多，但不代表她内心没有想法。不愿意宣之于口的，她都会通过文章来表达。时木兮很享受把自己的想法，或隐晦、或明朗，写进文章里的感觉。她喜欢李白的浪漫，欣赏杜甫的情怀，感慨屈原的刚毅，向往陶渊明的闲淡。

　　这算是她为数不多感兴趣的业余生活了，当然这是在没遇到盛运来之前。现在她发现除了写文章以外，和盛运来相互分享生活和想法，也是会容易分泌多巴胺，感到快乐的。

　　“小兮，过来吃水果。”杨榆将刚切好的水果盘放到茶几上，坐在沙发上，呼叫时木兮，顺势打开了电视。

　　时弘达一回到家，就看见妻女闲适看电视的画面，心头一暖，稍显冷意的脸上都泛出一丝浅笑。

　　“榆榆，小兮，你们两个看什么呢？”

　　“看《无道》呢，今天回来这么早啊，公司不忙吗？”杨榆柔声询问道，即使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杨榆看向时弘达的时候，眼神里的爱意依旧藏不住。

　　时弘达回：“还好，不算忙。再说了，就算忙，我也要回家陪你们俩啊。”

　　杨榆和时木兮闻言笑了笑，母女俩都是勾唇一笑，看起来更像了。杨榆保养的很好，许是不带妆显年轻的原因，这一刻，杨榆和时木兮不像母女，倒更像是亲姐妹一般。这一笑，让时弘达工作一天的疲累都消散了。

　　时弘达洗漱完后，加入她们俩看电视的阵营，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询问道:“小兮啊，你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挺好的。”

　　“那有没有新认识的有意思的同学和朋友？关系近点的？”

　　听到这话，时木兮想起了盛运来，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看着女儿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时弘达忽地警惕，问道：“小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时木兮快速否认。

　　“爸爸不反对你谈恋爱，你已经长大了，但是你看人一定要看准啊，不能被人骗了。现在坏人很多的，尤其是渣男，多得很呢，惯会哄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的。你要谈恋爱，爸爸怎么着都得给你先把把关。”时弘达叮嘱道。

　　时木兮吃了一口水果，回答道：“知道了，爸爸，没谈。”

　　“小兮，妈妈也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你爸爸说得对，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相处的时候也要注意，知道吗？”杨榆顺着时弘达的话叮嘱了句。

　　“知道了，妈妈。”时木兮应着。

　　杨榆继续询问：“就算没有谈恋爱，那我家小兮长得这么漂亮，追你的男孩子肯定不少吧，有没有中意的？先和爸爸妈妈讲一讲。”

　　“没人追我。”
　　时木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时弘达不大满意地说：“我女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人追？光是你小时候收到的情书都快装满书包了。”

　　听到“情书”两个字，时木兮情绪沉了沉，明显低气压了。

　　杨榆瞧着不对劲，善解人意地解围道：“兮兮不想聊这个，咱们就不说了，但兮兮啊，提醒你的，你得注意。”

　　时木兮点头，迅速结束这个话题。
　　——
　　除夕夜。

　　盛运来：【除夕快乐啊，时木兮。新的一年，要天天开心】
　　时木兮：【除夕快乐！】
　　盛运来：【在干嘛，春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时木兮：【刚准备好年夜饭】
　　盛运来：【发照片看看呢】

　　时木兮很听话的拍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发了过去。

　　盛运来：【哇，好丰盛啊，只有一张照片吗?】
　　时木兮疑惑：【？】

　　盛运来：【你的呢？这么久没看见你，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变丑了，是不是没以前好看了，发张自拍，让盛.福尔摩斯.运来，给你分析分析】
　　时木兮：【……】

　　盛运来：【快点，快点，拍一张自拍让我看看嘛，求求你了】
　　时木兮衡量再三，回复：【你也发】
　　盛运来绝不吃亏，回复：【行行行，但我先说的，你得先发】

　　时木兮换了几个角度，选了光线最合适的位置，连拍了好几张，纠结了会，最后选出一张相对还比较满意的自拍发了过去。

　　盛运来臭屁夸赞道：【哇，好看好看。美女果然只会越变越好看，流下羡慕的泪水……】
　　时木兮：【你的】

　　盛运来拍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发了过去。
　　【怎么样，我们家的年夜饭没有你家那么奢侈，但是味道肯定不差的，哈哈哈】

　　时木兮再次提醒：【嗯，你的】
　　盛运来装傻道：【这不就是我的？】

　　时木兮意识到被盛运来骗了，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盛运来：【哈哈哈，你太逗了，春晚要开始了，看春晚，看春晚】
　　【您的队友已下线】
　　【再约，拜～】
　　——
　　过年正是活动各处人情的时候。

　　时木兮要跟着父母去应酬，是她放假以来最忙的时候。相反是盛运来最闲的时候，过年没有店铺需要打杂的兼职，而且过年前，家里刚大扫除完，家务也是最少的。

　　盛运来从小到大过年都不需要拜街走访亲友这个流程，方华说她没必要去。所以每次盛宁只带着盛成龙去各个亲戚家来往走动，导致她对亲戚都没有什么印象，只略微对家里招待过的亲戚有些记忆，但也不算清楚。

　　但也有印象深刻的。是她刻在骨血里，想忘都忘不了的“亲戚”。

　　“也不知道郝胜他们家，今年来不来？”盛家一家人正在吃饭，方华的一句话让饭桌上的气氛冷了又冷。

　　盛宁正在扒拉饭的筷子顿了顿，没几秒便恢复正常，继续低头吃饭，没开口。盛宁平时话就不多，但真发脾气的时候很吓人，这点盛运来是有深刻体会的。

　　盛成龙嘴里被饭塞的满满的，夹菜间隙，事不关己地嘟囔道：“管他来不来，反正也不碍着我的事。”

　　方华见她没回应，又点名问了一遍：“盛运来，他们跟你通过气没有，今年过年来吗？”

　　盛运来知道躲不过，回：“不知道，没和我说。”

　　方华追问道：“那你主动问问啊，别等人家来了，你爸和你哥去走亲戚了，我又去打牌了，家里没个主事的人，要来就得先定好日子啊。”

　　盛运来难得没有表情管理，颇显烦躁地回：“妈，我不想问。他们爱来不来，来的话我在家招待就行，您不用费心。”

　　方华命令道：“那哪儿行，家里还是得有一个当家的人。再说了，人家每次来的时候给你钱，你个傻愣子硬是不接。他给你，你就拿着，那拿回来不也是咱家的钱吗？你问问人家，你手机上不就有联系方式呢，现在就问。”

　　盛运来无可奈何地说：“妈，现在都晚上八九点了，我明天问。”

　　方华有些咄咄逼人，说：“一会吃完饭就问，你别推辞来，推辞去，又忘了。”

　　盛运来应下：“知道了。”

　　方华又要开口，盛宁沉声说了一句：“先吃饭。”

　　方华只得作罢，盛宁一般不发表意见，由着方华闹，不过他偶尔说话，效果还算显著。

　　有时他实在看不过眼，说句话，方华就会停止对盛运来的毒舌攻击，但盛宁觉得把情绪发泄出来对方华的病有好处，所以大多时候都随着她，不会插手。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盛运来也对这家“亲戚”的到来有所期待，她甚至在心里自己跟自己打过赌，说如果他们今年过年还来的话，我就快点原谅他们，可所有的期待都在失望中被慢慢消磨掉了，根本没人需要她的宽宥。

　　因为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