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光，赠余生》一墨双锦

15、回家

　　其实盛运来上午回家比较合理，但是，合理不代表合情，谁让她想和时同学共进午餐呢？

　　盛运来回家需要转四五趟车，而公交车主打一个需要等待。你没到，我到了。你来了，我走了。目送公交车离开，擦肩而过时，最是气人。

　　不过，今天有一次转车是她刚到站台，车就来了，她觉得很幸运。

　　等她拖着行李箱辗转多程，又步行穿过了漫长的街道，回到家时，天已经大黑了。

　　家门是锁着的，盛运来没有钥匙，像是早就预料到，并且习以为常了。她只喃喃低语了句：“又去打牌了。”

　　语气毫无波澜，没有任何情绪。盛运来把行李箱倚放在墙边，从包里摸出一张纸垫在地上，顺势坐在门口，寻求倚仗般，将后背贴着墙壁。

　　拿出手机，不是打算联系家里人开门，因为早已经提前说过今天放假，无须再多说。

　　【时木兮】
　　【我到家了，你已经在家躺平好久了吧】
　　【哈哈哈】表情包。

　　时木兮像是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秒回：【吃点东西，休息】

　　【嗯，知道了。这么快回复，是不是一直在玩手机？玩的啥？say 1 say，让我瞅瞅什么游戏能让我们时冰冰提起兴趣？】

　　【没有】
　　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

　　【行吧，我觉得你不应该叫木兮，应该叫木头。每次话都这么少，是吧，时木头】
　　【略略略】表情包

　　时木兮回复了一个【出来挨打】的表情包。

　　【哇塞，你居然会发表情包，我一直幻想着，你是古人穿越过来的。你发的表情包，我自动代入了你的脸，好好笑喔哈哈哈】

　　【快去吃饭】
　　时木兮虽然想和她聊天，但还是更想让她休息。盛运来晚上才到家，又一个人带着那么多东西来回转车，肯定累了。

　　【知道啦】
　　【你就是嫌弃我话多】
　　【哼，不理你了】
　　【走了】
　　时木兮太聪明了，盛运来怕再聊下去漏出端倪，遂顺着她的话，结束了话题。

　　本来没感觉到饿，但时木兮一说，肚子就像听到命令一样，不断发出回应声。

　　“还真有点饿了。”她摸着肚子，看了看锁着的门，“睡着就不饿了。”

　　盛运来这样想着，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护着行李箱，一手握紧手机，头靠着墙，打算眯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见有脚步声，盛运来耳朵自动竖起，猛然清醒，她的睡眠一向很浅，尤其是在家里。

　　盛运来立马起身，换上往常的笑脸：“妈，您回来了。”

　　中年妇女慵懒地点了点头，看见女儿放假回家，面上并无喜色，只淡淡应了句：“嗯。”

　　“妈，我放假了，明天我就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兼职，一整个假期，我也不能一直在家待着，是吧。”
　　盛运来一边跟在她后面，拖着行李箱进门，一边忙说着假期计划。

　　“嗯，你有想法就行。”听到她的话，方华漠然的脸上终于带了略微笑意。

　　盛运来赔笑道：“嗯，我知道的，我爸不在家？”

　　方华很满意她的态度，解释道：“他还在上班，这周都不回来。”

　　“我爸挺辛苦的，我哥呢？也不在家。”盛运来小心地问候每一个人，周到细致，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你哥不知道和他朋友又去哪喝酒鬼混了，一天天的，天快亮了才回来，一觉睡到下午，起来又出去了。老是有约，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干，比皇帝还要忙，连正经饭也不吃一口，身体迟早搞垮了。”说到盛成龙，方华有些不痛快。

　　“我哥他……可能是想放松一下，也累嘛。”盛运来解释道，让方华尽量缓和情绪。

　　其实盛运来明知不需要多说什么，方华对她这个儿子再不满意，也只是图个嘴上痛快，心里当成宝贝疙瘩，可是心疼呢。所以，每次她有不满意的，盛运来就是出气筒，被迫接受她发的所有的牢骚。

　　“不管他了，爱闹就闹去吧。行了，你把你的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放在这一堆，瞅着怪乱的。”方华有些嫌弃地说道。

　　“嗯，妈，您放心吧，给我五分钟，我马上收拾好。”盛运来按着行李箱，脚步没有移动，手紧张地捏了捏裤缝，有些不好意思，拘谨道，“那个，妈，家里还有剩饭吗？”

　　“呀，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吃呢，就没留你的饭。你一会自己去厨房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吧，我累了，先去睡了。”方华说完就往卧室走了。

　　盛运来对着她的背影，压下疲惫，用尽量体贴的语气说：“好的，妈，那您早点休息。”

　　盛运来把行李箱和包挤在她那狭小的杂物间里，取了几件换洗衣服出来和一些日用品，没有占一点其余的地方。

　　等她收拾完来到厨房，瞅了一圈，什么现成的都没有找到，空空如也，只看见几个西红柿，盛运来想着，要不炒个西红柿鸡蛋，随便对付一下吧。

　　她刚拿起一个鸡蛋，又放下了，小声念道：“算了，有数的。”

　　又看了一眼西红柿，袋子上贴的价格标签还在。好困啊，她配合大脑意识，打了个哈欠。直接洗澡睡觉吧，好像饿过劲了，已经不饿了。

　　等到她铺好床，收拾完，躺在床上，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已经和妈说过了，明天就去找兼职，所以起迟一点，她应该不会发脾气吧？”盛运来临睡前还在侥幸地想着多睡一会儿，纠结到底定不定闹钟的问题。但是还没想好，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折腾了一天，确实累了。

　　第二天盛运来是被一声巨大的玻璃被打碎的声音吵醒的，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手机，“啊？已经九！点！了！”屏幕上的数字，像催命鬼符，吓得她立马清醒。

　　快速起身、换衣服、叠被子……在打开卧室门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都在颤抖。哎，又要挨骂了。

　　“妈，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晚了，今天起迟了。杯子怎么碎了，您别动，我来收拾就好，您别伤着手。”盛运来二话不说先道歉，有眼色地立刻转身去拿扫帚。她早就摸透了方华，只要多干活，挨骂就会少很多。

　　见她这一连串的举动，本来想发脾气的方华果然消气了，最后只说了句：“那你快收拾吧，还有啊，以后晚上少玩手机，年轻人还是要早睡早起。”

　　“我记住了，一会儿我就把家里收拾一遍。您有什么要洗的衣服吗？我顺便洗了。”盛运来又习惯性提前汇报计划。

　　方华回说：“我衣服也不多，就昨天换的那几件，不要用洗衣机了，那玩意太费电。你手洗也快，用不了几分钟。”

　　盛运来谨慎地问：“嗯，明白。那个，您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呢，这不是等你呢？都快到中午了，还不起来。”方华怒气虽消解了很多，但还是不免刺挠她几句。

　　盛运来尴尬地挠了挠头，朝她傻笑着，故意显出手足无措的呆愣模样。方华见状，也没再同她多计较。

　　吃过饭，盛运来就开始收拾家、洗衣服，等到全部结束，差不多到下午一点了。

　　盛运来一直没有学会做饭，不知道是她不想再多一项任务，刻意装傻不想学，还是她真的学不会。不过，硬做也能做，只是不大好吃罢了。

　　盛运来一上午不间断地干活，在饭桌上，方华终于对她露出点笑意，没有为今天起迟的插曲再阴阳怪气了。

　　方华一边吃，一边问：“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找兼职吗？打算啥时候去啊？”

　　“等吃完饭，洗完碗，我就去。”

　　听到想要的回答，方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苦口婆心道：“你要知道，你爸一个人工作辛苦，我又是这个鬼样子，你得努力啊。”

　　方华的这些话，盛运来从小听到大，驾轻就熟地应付着：“妈，您放心吧，我知道我爸辛苦，您也别这样说自己，我会努力的。”

　　方华：“你哥不成器，挣不了大钱，每天泡在网吧胡混着，还天天喝酒，别说娶媳妇儿了，以后恐怕连他自己都养不活。咱家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呢。”

　　盛运来了然道：“等我以后毕业挣钱了，也会帮我哥的。”

　　方华：“你懂事就行。”

　　“嗯。”盛运来表情和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理所应当的平常事。

　　盛运来整理完，站在门口，又跟方华汇报道：“妈，我洗完碗了，厨房也都收拾好了，我出去了。”

　　方华“叮嘱”道：“嗯，去吧，带杯水，不要渴了没水喝，在外面买水费钱的。”

　　“好。”
　　——
　　大街上。

　　盛运来漫无目的地走着，今天找不到，明天找不到，后天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兼职，方华又要开始唠叨个没完了。

　　“哪位好心的老板能收留一下我啊？我愿意天天拜你们店的财神爷！唉，好烦啊。”盛运来独自走在路边，发着牢骚。

　　手机响了一下，盛运来点开手机，是时木兮发的消息：【在干嘛？】

　　盛运来无意识地扬起嘴角，回复道：【在街上瞎溜达呢，你呢？】

　　时木兮：【回头】

　　盛运来微怔，伴着疑惑，缓慢转身回头，看见了时木兮和孟雪。两人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看样子已经扫荡了不少店铺，战果颇丰。

　　“咦，好巧！你们俩怎么在这？放假第一天就逛街啊？也不歇一歇。”盛运来没想到会遇见时木兮，满脸意外，喜从天降，刚才的烦躁暂时一扫而空。

　　孟雪：“都放假了，当然要好好逛一逛，在学校一学期都没有好好放肆了，快憋死我了。”

　　时木兮眉目柔和，为着偶遇的缘分，问盛运来：“你有事情？”

　　盛运来故作轻松地回她：“没事啊，我闲人一个，太无聊了，就出来看看这街上的风景，再顺带着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兼职，挣点零花钱。”

　　听她说完，时木兮面色微沉。

　　虽然早就知道盛运来要找兼职，可是放假第一天就找，这是她没想到的。

　　刚才瞧见盛运来背影的时候，时木兮惊喜又开心，没想太多就发了消息。但如果早知道盛运来是来找兼职，刚才她绝对不会打扰。

　　时木兮不想让盛运来有任何不自在，何况孟雪还在旁边，不方便说太多。

　　孟雪不知道她俩打的哑谜，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还说我们放假不歇会，你这更牛，放假一点儿都不休息的吗？第一天就找兼职啊？”

　　“个人习惯，坐不住，只能怪金钱对我的诱惑力太大了，财迷本迷，哈哈哈。”

　　盛运来在别人面前一贯的风轻云淡，可时木兮像是永远能看穿这笑容背后的心酸和无奈。虽然还不清楚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生活给盛运来带来的，绝不会是好事。

　　“那我们就先走了。”时木兮违背了一贯的礼貌自持，贸然打断两人的谈话。

　　孟雪巧遇同学，意犹未尽，显然还想跟盛运来再聊会儿，问道：“这就走了？”

　　时木兮：“你不是还要去买衣服？”

　　“你们快去逛你们的，我也要继续寻找财富了。”盛运来明白时木兮体谅自己伪装的疲倦，顺着她的话告别。

　　“那好吧，下次有机会见。”
　　见这两人都没有继续聊的意思，孟雪也摆了摆手，作告辞状。
　　——
　　她走开不到十分钟，时木兮的消息发过来了。
　　【刚才抱歉】

　　不应该叫住你的。

　　盛运来看见后摇头失笑，时木兮这是把自己当成易碎的瓷娃娃了吗？哪有那么娇弱的？

　　回复道：【害！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真没事，反正我的贫穷大家都知道】
　　【其实你真的不用那么在意的，我都不在意，真的无所谓。再说了，你难道不想看见我吗？】
　　【眨眼wink】表情包。

　　时木兮将盛运来的脸代入了这个表情包，半羞半喜，岔开话题，回：【那你找的怎么样了？】

　　盛运来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时木兮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认命地回复：【有点】

　　盛运来笑意要溢出来了，逗时木兮害羞是她难得的恶趣味。
　　【只是有点吗？那我可太伤心了，我刚才见到你的那一瞬间，简直欣喜若狂，高兴的都快要爆炸了】
　　【这一点都不公平】
　　【伤心难过】表情包。

　　时木兮唇角微扬。

　　“兮兮，你笑什么？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了？”孟雪穿着刚试的衣服，摆了好几个姿势，给时木兮展示，让她给意见，结果没有得到任何反馈，转头就看见时木兮对着手机傻笑。

　　时木兮专注发消息，随口答道：“一个难缠的小孩儿，怪可爱的。”

　　“啥小孩儿，让你都觉得可爱，给我也看看。”孟雪说着就要凑过去看时木兮的手机。

　　“一个视频，已经划过去了。”时木兮现在还不打算告诉孟雪，毕竟她和盛运来还只是朋友关系。

　　“行吧，兮兮，你看这件怎么样？”孟雪也不甚在意，转移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