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老板，准备跑路》乌海江河

3、8-11日

　　【8日】
　　唐哥刚进寄存屋就吐得满地都是。
　　我：“你自己擦。”
　　唐哥：“嘿嘿。”

　　考虑到上次史莱姆事件里他帮我顶了一半罚款，我决定投桃报李，转身就要去仓库拿大扫除三件套。
　　“嘿嘿。”唐哥半趴在地上扯了扯我的衣角，用他已经退化到石器时代的语言能力示意我用放在门口的扫帚就好。
　　“你确定？”
　　等会客人来了会不会闻到味啊？
　　“嘿嘿！”
　　好吧，我猜他的意思是不要开仓库门。

　　由于我不是很想记起清理那一滩混合物的具体感受，所以稍微跳过一点。
　　总之，清理工作很成功，所有来取东西的客户都没注意到异常气味（我自己闻不出来），也没被地面滑到或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加上那段监控也被我偷偷剪辑了一下，只要唐哥不发疯到主动自首，老板就绝无可能发现这事。
　　他肯定不会的，我给监控做手脚时他还竖大拇指呢。

　　之后的时间里没发生什么特殊的值得记录的事，我真希望接下来一年的每一天都是这样。
　　哦对，唐哥今天一整天都说不了话，只能用各种音调的“嘿嘿”表达情绪，所以和客户沟通的工作全部都是我做的。

　　等到快下班时，他的语言能力才终于恢复，凑巧到我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装成这样以求偷懒了。
　　“所以你为啥会这样？”
　　“嘿、咳咳，昨天那个客户不要的物件。”
　　“烂香蕉？”
　　“你们那边管那种东西叫烂香蕉吗？”
　　“它不本来就是烂香蕉吗？”
　　这对话听起来像绕口令。
　　“反正就是那东西害的，我以后再也不吃了。”唐哥愁眉苦脸道。说这话时，我看到他胸口略微起伏了几下，似乎是又想要吐点什么出来。
　　“吃点新鲜的就好了，烂水果确实伤身体。”出于好意，我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小时候吃坏东西觉得反胃时，长辈就会这么拍一拍我，好像是为了安抚还是啥的，具体原理到现在我也没搞懂。
　　但这动作反而刺激到了唐哥，让他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以后再也不吃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片刻之后又看着我，补充道：“还有，你下次要拍我后背前和我说一声。”

　　【9日】
　　看得出唐哥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不是那种符合局外人浪漫幻想的传统龙傲天主角归隐后扮猪吃老虎的故事——比如说舍弃荣耀与力量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同时留下重度ptsd、情伤和巨大伤痕的中老年佣兵回忆录，而是跟前者毫不沾边同时也和我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毫不沾边的，不适合讲给任何能思考的物种的故事。
　　也不是邪神故事或恐怖灵异故事。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凭本能觉得那应该是个除了发布在匿名论坛外发布在任何地方都不合适的故事。
　　今天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为了让自己每一天的工作都显得不太一样，我还是逼迫自己胡乱写了点东西。
　　冰箱好像有点漏水，但注意到它的同时我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所以明天再说吧。

　　【10日】
　　让我捋一捋，寄存屋的内部布局是这样的：
　　只有一个最大也最主要寄存物品的房间，房间内的架子上摆满了客户们尚未来得及取走的物品。
　　房间内有一个冰箱。
　　和房间连通的窄门通向水槽，并且门的背后只有水槽和堆在一起的水管，几乎没什么空间。我目前为止还没从里面拿过东西，但进去过几次。（都是为了检查水管）
　　同时，寄存屋外左手边的铁门背后是仓库，仓库内是滞留时间过久的物品，虽然不属于内部布局，但既然写到这了就顺便提一句，以防我忘了。

　　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问题出在冰箱上。
　　寄存屋里现在有三个冰箱，从外部看上去每一个都一样，并且看上去都维持在插电状态。
　　昨天锁门的人是我，今天开门的人也是我，虽然不排除唐哥或老板开门又上锁的可能性，但我注意到锁的形状和昨晚一模一样。
　　所以，我猜，最好还是不要碰这东西比较好，先等唐哥过来再处理。

　　过了一会之后，我意识到一件事：唐哥今天休假。

　　【11日】
　　果然，三个冰箱还在那里。
　　尽管理智上很清楚“一觉醒来就看到冰箱恢复正常”完全是种臆想，但当这无望的期待真正落空时，我还是感到了些小小的失望。
　　昨天就试过联系老板了，电话完全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而我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如今这种任何手册上都没写过的突发状况，因此一直到唐哥走进寄存屋后，我那翻腾不止的胃酸才终于平静下来。
　　将这两天的情况全部描述一遍后，唐哥露出副“还能这样？”的表情。我看到他单薄而毫无血色的嘴唇抽搐了几下，但最终没说出任何东西，而是以干脆利落的行动作为回答。

　　他直接打开了第一个冰箱门。
　　我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倒不是冰箱内部有多恐怖，纯粹是被唐哥的勇气所震撼罢了。比起他那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表现，因为惧怕扣钱而迟迟不肯做出行动的我倒更像个老手。（虽然是刻板印象，但寄存屋员工通常工龄越长就越胆小）
　　“你还记得原本的冰箱里有什么吗？”他扭头问我。同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唐哥的身体将冰箱开口处挡得十分严实，令我完全无法窥探内部情况。
　　“有条鱼，三个速冻面饼，两大块黑布包着的玩意，带羽毛的鸟翅膀，还有金牌香香脆脆无油免烤箱紫薯芋泥饼。”
　　“怎么最后一个记那么牢......”
　　“因为我也想买一袋。”
　　说这话的同时，我试探着靠近冰箱。唐哥紧绷的肢体在此时松懈下来，他后退两步让出空间，将冰箱内的真实情况展示给我看。
　　里面的东西和我刚才所说的没有区别，只是多了两瓶汽水。
　　“看来这是正常的那个？”
　　“你觉得另外两个不正常吗？”唐哥反问。

　　这我倒还真没有严肃考虑过，只是受惯性思维和某些影视作品影响，觉得里面有一个是本体罢了。
　　“应该不会一模一样吧。”
　　“不一模一样才恐怖。”
　　说罢，他毫不犹豫的打开另外两个冰箱门，然后我们俩就都沉默了。
　　中间冰箱的内容物确实和第一个一样，唯一的问题在于它变成了制热冰箱，这导致里面存放的东西全部变质，但竟然没发出异味，我猜这大概就是暖箱的厉害之处。
　　至于第三个，也是对我而言位于右手边的冰箱，它里面已变得完全漆黑，就算拿手电筒去照，也没法看见一丁点内部构造——比如夹层隔板或内壁。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却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得出了它不是什么好玩意的结论。
　　“恐怖。”我用棒读的语气感叹道。这次轮到唐哥摸不着头脑了：
　　“竟然不是坐标系的问题，那可难搞了，老板还没有回复你吗？”
　　我看了眼手机：“没。”
　　就在我们俩还想继续讨论时，拿取物品的客户推门而入。根本无需做任何商量，我和唐哥以最快速度分别扣上了第二个和第三个冰箱的门，然后若无其事的帮客户寻找起他寄存与此的物品。

　　由于接下来的时间都很忙碌，因此我和他都没找到时间继续破译冰箱之谜。不过至少在我看来这是件好事，只要能挨到下班时间离开寄存屋，这里的一切就都与我毫无关系，我可以把它们统统忘掉。
　　“那个啥，”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时，唐哥喊了我一声。他今天一反常态的主动留下来加班，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显露出要走的迹象。
　　“我今天不会回去了，你最好也留下来别走。”
　　“啥？那我住哪，吃什么，怎么上厕所？”
　　其实我挺想问原因的，但相比之下还是这三大基础需求更为紧迫。
　　“我一会从仓库里给你拿睡袋，吃饭问题等明天早上再说吧，可以叫送菜的带过来。”唐哥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至于卫生问题......”
　　“所以你以前是怎么解决的？该不会是拿个塑料袋什么的......或者干脆憋着吧？我可——”
　　注意到自己又不小心说了太多废话时，我立刻用意念扼杀了接下来的内容。不得不说唐哥真是个好脾气的员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完全没有要对此生气的意思。
　　“仓库里面有卫生间，但我不是很想去那里，你最好也别去。”
　　提到这个问题时他又变得愁眉苦脸的，看来寄存屋给他留下了太多不堪回忆，以至于时不时就会想起来一点。
　　“要是没有其他解决方法的话，那也只能，是吧？”
　　“唉，反正你也有仓库钥匙，去的时候自己小心点。”唐哥明白他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阻拦我。

　　这之后我们俩都没再说什么，只是分别整理了一下杂物，让地面空出足够自己休息的地方，然后窝在那里随便玩会手机，直到困意降临。
　　顺带一提，我前两天都是回自己家上厕所的，寄存屋真的离我家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