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老板，准备跑路》乌海江河

4、12-13日

　　【12日】
　　为了亲眼见见那名送菜员，我特意起得很早。
　　醒来后没过多久，屋外便传来悠扬的音乐声。
　　由于对乐理一窍不通，所以我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感觉、里面有几个曲调，是复杂还是简单，只能从情绪角度略做评判：听起来很开心，既没有兴奋过度的感觉，也没有其他相似乐曲常有的淡淡的忧郁感。
　　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些，我把寄存屋的门略推开一点，缝隙处正对着里面还什么都没有的菜筐。
　　音乐声更大了些，似乎距离寄存屋越来越近。
　　然后我看到一个一个产品——蔬菜，被塑料或布片包裹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小方块，冷冻速食，饮品，肉类。它们排着队有条不紊的跳进菜筐，当然并不是全部的，而是符合寄存屋今日菜单的那一部分。至于剩下的，则继续跟着那个音乐蹦蹦跶跶，向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原来每天早上是这么送菜的。我想。然后感到一丝不爽。
　　所以到底为什么，不让它们自己主动分好钻进小袋子里，而非要占用寄存屋员工的时间来二度分类？这跟去超市买十个小袋零食再倒进一个大袋子里吃有什么区别，正确做法应该是直接买大袋子吧！
　　我搓了搓下巴，思考着要不要明天直接把寄存屋专用分菜口袋放在门口，这样它们就不必经历先打乱顺序再被重新挑出来这一通折腾了。

　　“你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哈欠——”
　　唐哥从睡袋里爬出来，伸了伸懒腰。我注意到他完全没有脱外套，而是穿着那堪比盔甲坚硬度的外送员工服睡了一整晚。
　　“虽然但是，我现在能回家吗？”
　　如果能回家的话，休息一天倒是不错。
　　“......最好别。”
　　“那休息跟不休息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我眯起眼睛，又看了看手机，老板还是没有理我。
　　寄存屋的忙与闲毫无规律可言，有些时候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做，另外一些时候则严重到能被来取物品的客户塞爆。
　　同样的，每日收到物品的多少也是浮动极大，不是100-300，而是0-1000，当然我到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1000的时候，最多一次只到800左右。
　　那真是场噩梦，但我没写在日记里，当时的我因误以为这只是普通强度而做到了平淡接受，可如今经历过30的我已经没法这么吃苦耐劳。我堕落了。

　　今天在录入方面非常闲，却在取件方面非常忙。客户们像非洲角马大迁徙一样前仆后继，而我和唐哥就像上世纪橡皮管动画里的搞笑角色一样跑来跑去的传递各种东西，直到迎来观众预料之中的剧情：撞到一起。

　　临近下班时我们俩才终于解脱。当看到空荡荡的货架时，我会生出一种把它们填满的冲动，而当看到满登登的货架时，我又会格外期待客户们能一拥而上把它们全拿走。
　　我现在的心情属于前一种。

　　直到唐哥掏出折叠锅并利落的煮起我们俩早上预定的菜时，我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加一下午没吃东西了。
　　竟然完全不饿，蛮神奇的。
　　吃饭时唐哥和我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但就是没提冰箱的事，我也没提。研究这玩意是件很需要时间和胆量的事，并且老板支付的那点微薄工资实在不值得我去玩命。唐哥也这么想。

　　“你跟我吃的东西差不多，这点挺好的。”他吸溜完面条后，又抄起勺子捞了满满一碗蔬菜。
　　“上一个员工虽然性格挺好，但吃饭那就......我只能躲着她吃，当然，她也得躲着我吃。”
　　“为啥？她见不得你吃蔬菜吗？”我看了看自己的碗又看看锅里，炖肉基本被我夹走了大半，而剩下的部分唐哥根本碰都没碰。
　　“嗯。”他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吃完饭之后，我们俩继续昨天的模式，玩手机然后睡觉。
　　临睡前我突然想起自己也同样一整天都没去厕所，并且丝毫没有感到不适。
　　这大概不能用意志力搪塞过去，稍微合理一点的解释是因为我今天什么都没吃。
　　好吧，明天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仓库看看。

　　【13日】
　　仓库的锁又大又沉，我花了好一会功夫后终于能转动钥匙。锁孔里面肯定锈得厉害，我想，照现在的情况看，要不了多久它就将彻底锁死，想开都没得开。
　　内部比想象中更大也更空旷，但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黑——同样是基于刻板印象，我总感觉和恐怖神秘相挂钩的房间必然是充满灰尘且没有光亮的。
　　里面可落脚的地方不多，绝大部分空间都被黑色或棕色的纸箱子占满，只留出一小条供员工行走的窄路并且根本望不到头。
　　很难想象老板会本末倒置的用小房间当店面，却用这么大的房间当闲置仓库，若要合理化眼下这一情况，那我只能认为这寄存屋的开设年头比想象中更长，以至于堆积物品越来越多又无法轻易处理，最后不得不用更大的空间放置它们。
　　在我认为自己接近真相的同时，我也接近了厕所。

　　厕所很正常，没什么好说的，里面甚至还有香皂和纸巾，难以置信。

　　等我回到寄存屋时，唐哥正站在货架前发呆。他说自己已经去过一次物流点，并且将拿到的物件全部录入完毕，考虑到寄存屋里总共也只剩下眼前这么一丁点，今天来的客户想必不会太多。
　　听到这话后我和他对视一眼，立刻达成了共识。

　　“老板今天理你了吗？”
　　“没......哦？她发了一堆乱码过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通讯软件没收到任何提示，直到我不死心点开聊天框的那一刻，这堆乱码才进入视野。
　　“我看看——哦，没事，这是老板的家乡话。”
　　“那你能看懂吗？”
　　“大概意思能猜出来，不过她为什么会发家乡话......嗯，好吧，老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猜那三个冰箱的出现是幻影问题作怪。”
　　“那处理办法也没说？”
　　至于幻影问题是什么，我倒不太关心。
　　“老板说让我们俩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寄存屋，就算是去仓库那一小段距离也不行，出门拿菜筐的话，至少保持一只脚踩在寄存屋的地上。”
　　“然后，嗯。”唐哥在努力的措辞，看得出他的确不太懂怎么翻译。
　　“老板说让我们钻进第三个冰箱试试。”

　　好吧，到目前为止的其他部分我还能接受，并且由于老板很快发了第二段乱码过来，前两个冰箱的问题成功得到了解决：第一个冰箱是普通冰箱，应付寄存屋工作的同时，我和唐哥也可以拿它来放点吃的；第二个冰箱可以当保温箱或者微波炉用，原本烂在里面的产品直接扔进菜筐里。
　　但第三个冰箱。老板的发言听上去就像是让我和唐哥把它当成任意门使用，但当那乌漆嘛黑的东西摆在面前时，我们俩都很难想象世界上会有这种纯粹的好事。
　　“丢点东西进去试试吧。”我说。
　　“没用的，你又不是送菜员，难不成还让菜自己跑出来告诉你什么情况吗。”唐哥耸了耸肩：“我去吧。”
　　“啊、嗯......”

　　其实我想阻拦他来着，但却又一次变得说不出话，就连做出行动也突然艰难异常，最后只好呆傻的眼看着唐哥被黑暗冰箱吞没。
　　要是他就这么一去不回的话，我会不会在悔恨和愧疚中下定决心，摆脱掉现在浑浑噩噩的状态，化身讨伐冰箱的黑暗骑士，就此踏上复仇之旅呢？
　　三分钟后，唐哥提着一打罐装可乐回来了。
　　我：“你毁了我成为黑暗骑士的未来。”
　　唐哥：“？”

　　据他所说，冰箱的确起到了近似于任意门的作用，但效果没有任意门那么好，也不如任意门那么稳定。
　　在进入冰箱的那一刻，唐哥出于稳妥起见，心中想着自己要回到家里的卧室，可冰箱却把他送到了一家叫做“卧室”的便利店内，这就是他提着可乐回来的原因。
　　“想回来的话原路返回就好，当然，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回来的路，冰箱内部那一大坨黑色太显眼了，想看不见都难。”
　　看起来其他人看不见这堪比异空间的任意门邪恶冰箱，我猜。
　　之后出于保险起见，我在腰上系了根绳子后也进入了冰箱里面。（寄存屋里什么都有）由于有唐哥做范例，我在想象目的地这方面做了些微调整，没有直接想到回家，而是把它设定为了更加宽泛的“没有人的房间”。
　　然后我被传送进了一家幼儿园里。
　　虽然不知道冰箱为什么能把无人的房间跟幼儿园划等号，但在我蹑手蹑脚观察情况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周围的确没有出现人。
　　但出现了很多一米两米三米大的动物。这是动物幼儿园。

　　经过双重测试后，我和唐哥得出三个结论：
　　在老板同意之前我们俩都不要离开寄存屋。
　　不得不离开寄存屋时，通过邪恶冰箱进行移动（但无法确定目的地）
　　能不用邪恶冰箱就不要用。

　　至于今天晚上我是完全不指望能穿越回家里了，还是凑合凑合用睡袋过一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