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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纤云弄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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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星良夜,耕慵织懒。
今夜各色巧灯将长街点缀得如同白昼,人流如织,其乐融融。
郁府西侧的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两个身影闪了出来,身后跟着抱着帷帽、满脸紧张的大丫和情已。
“我的两位小姐,这能行吗?”大丫不禁担忧。
“嘘,快溜,不然一会儿峥儿发现了,一准要闹。”郁书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大丫立刻噤声,和情已忙不迭地将帷帽给二人戴上,随后也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郁书蕤记得在书中,这个七夕,夏灵溱遭遇了刺杀,后续查出是一群江湖人士。
由于手下的人营救不及时,夏灵溱就这样落了个终身残疾。
郁书蕤想改变这一走向。
她可是想让太子和这位三皇子再斗上一会儿,况且,她怕云儿知晓了会难过。
郁书蕤侧头看了看郁书云,她本想偷偷出去,在夏灵溱逃亡时搭一把手,帮他躲躲追杀。
不成想被云儿发现了她要出门,为避免云儿察觉异状,郁书蕤只好答应她一同出府。
一踏上大街,四人便被各色悬灯迷花了眼。
街边有不少专卖“巧物”的小摊,长长的案几上,铺陈着各式应节之物。
“那是何物?”郁书云指了指跟前的小塑土偶。
郁书蕤定睛一看:“摩睺罗。佛经翻译中意译为‘须臾’,七夕节期间,百姓常常购置摩睺罗供奉牛郎织女以祈子嗣或象征吉祥。”
“原来如此,姐,你看这个,像不像峥儿小时候。”
郁书云指着其中光头的一个,打算买下来。
郁书蕤看清后捂嘴笑,还真像。
小贩将摩睺罗装盒后递给郁书云:“客官拿好了,慢走!”
几人走着走着便闻到浓郁的甜香,原是卖巧酥的摊子。
巧酥被做成各种吉祥图案,郁书云从未见过,很是新奇。
“一盒方胜纹巧酥。”一道男声从一旁传来。
“三……三公子?”郁书云听见熟悉的声音侧头一看,正是一身玄衣的夏灵溱。
夏灵溱接过巧酥,笑吟吟地递给郁书云:“二小姐,好巧。”
郁书云也不客气地接过:“你怎么偷偷出来了?”
“家中甚是无趣,随便出来走走。”夏灵溱和郁书云并肩走。
其实是因为暗卫说郁二小姐出门了。
郁书蕤看着前方若无旁人的两位,无奈地跟在身后。
既然两人同游,那群江湖人士应该就不敢轻易出手了吧?
“谢谢夫君,妾身很喜欢。”竟然迎面撞上了林楠和太子。
林楠手中提着一兔子灯,侧头靠在夏灵靖胸前。
夏灵靖一手揽着林楠,眼中透着柔情,两人相处竟然有一丝温馨。
恐怖恐怖,郁书蕤揉了揉眼,不敢相信。
“二哥,怎么不见二嫂嫂。”夏灵溱率先开口问候。
郁书蕤朝二人身侧看了看,确实不见沈岫白身影。
沈岫白想也不愿意和夏灵靖同游。
夏灵靖瞥了夏灵溱一眼,懒得开口,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三叔有所不知,姐姐身体不适,夫君特让姐姐在府中好生歇息。”林楠接上夏灵溱的话头。
“原是如此,那便不打扰小嫂嫂和兄长了。”夏灵溱拉过郁书云贴心地侧身让出一条道。
随后,几人走到璃江岸边,此处早已挤满了放灯祈福的百姓。
喧哗笑语顺着水波流淌,各色河灯载着万千心愿,晃晃悠悠,汇成一条流动的光带,向着下游缓缓漂去。
“几位客官,许个愿吧,可灵了!”一旁的小贩热情地捧来几盏河灯。
郁书蕤接过河灯,将河灯送入水中。
唯愿平安。
水流托着河灯,其微微一旋,加入了那条流动的光带。
她出神地望着,望着自己的那一点微光混入一片璀璨之中,逐渐开始有些分辨不清。
就在这时,一阵歪风打着旋儿吹过河面。
灯群开始剧烈摇曳。
郁书蕤心头一紧,目光紧紧地锁定着自己的那盏。
只见它被旁人的河灯一撞,猛地倾斜,冰冷的河水瞬间涌入,烛火“噗”地一声,熄灭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
周遭的欢声笑语瞬间变得遥远,不祥的预感像水草般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忽然,一道修长的身影蹲在了不远处的石头上。他探手入水,指尖在那河灯旁轻轻一拨。
一股不易察觉的水流柔柔涌起,竟将那奄奄一息的河灯稳稳托出了水面,推向岸边,轻轻卡在了两块卵石之间。
郁书蕤愕然抬眼。
那人也站起身,转了过来,岸边灯笼的暖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是李玉威。
他从袖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晃,微弱的光焰跳了出来,弯腰引燃灯芯,烛光又重新亮起。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低沉温和,似一只大手,一层一层地、慢慢地拨开紧紧缠绕郁书蕤心脏的水草:“灯灭了,再点便是。”
郁书蕤看清他的口型,眉眼微弯,遥遥行礼表示感谢。
插曲过后,放灯祈福的百姓散得只剩七七八八,郁书云和夏灵溱二人还在拌嘴。
“时候不早了。”郁书蕤叫停郁书云。
郁书云看看天,又看看周围,很是遗憾:“好吧。”
几人正欲离开,一支箭破空而来。
箭杆被郁书云用手掌稳稳握住,镞在灯笼光下泛着幽蓝寒光,距离夏灵溱的咽喉不过半尺。
下一刻,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岸边店铺屋顶一涌而出。
郁书云转身抽出随身佩剑,神情凝重,和情已一同挡在众人身前,日沉也不再隐蔽,现身于人前。
“大丫,带姐姐走!”
郁书蕤不擅武,知自己留下也是个累赘,早就迈腿开跑了。
“日出,你留下。”郁书蕤喊来日出,和郁书云身边的日沉一同迎战。
“郁小姐,这里。”门后传来李玉威的声音,原来他早已找好位置躲藏了。
郁书蕤和大丫对视,点点头,推门而入,随后火速将门扣严实。
李玉威轻轻抬起窗户:“郁小姐,你看。”
郁书蕤弯腰凑过去,此处刚好能看见打斗场面。
待看清来人,郁书蕤心中疑惑顿起,看样子和这一招一式,也不像江湖中人啊?
听着打斗声渐渐平息,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七八具黑衣尸体,鲜血染红了青石板,缓缓流入璃江。
郁书蕤猛地转头:“走……”话音未落,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骤然扼住了咽喉,生生顿住。
只因听到郁书蕤的声音,近在咫尺的李玉威也恰在同一时间转过头来。
方才因势所迫,两人一同挤在这狭小的窗边窥看外界动静,贴得极近。
他这一转头,几乎毫无缓冲地撞入郁书蕤的视线。
郁书蕤猝不及防地向后栽去,李玉威急忙伸出手臂揽住郁书蕤的腰。
郁书蕤借力向李玉威倒去,双手撑在李玉威肩膀上。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太近了。
近到郁书蕤能清晰地看见李玉威眼底未褪尽的一丝惊悸,近到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拂自己的唇畔,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麻痒。
李玉威也愣住了,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此时睁得很大,倒映着郁书蕤错愕的眉眼。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率先逃离,下意识地往下滑了一寸,落在郁书蕤因方才开口而微张的唇上,随即像被烫到了一般飞快移开,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层薄红。
世界仿佛在此刻凝固、静止。
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自己同样微微发僵的身体。
一种陌生的、躁动不安的热意悄然无息地从相贴的肌肤处蔓延开来。
方寸之间,只剩下彼此骤然加快的心跳声,擂鼓般敲击着耳膜,分不清是谁的。
李玉威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唇齿溢出一声几不可闻、压抑的吸气声。
随后他连忙直起腰来,并将郁书蕤扶正。
“失……失礼了。”李玉威磕磕巴巴地道歉。
郁书蕤急忙红着脸摆手:“无妨,我们快走吧。”
说完便拉着一旁看戏的大丫火速离开,走到门前还踉跄了一下,因大丫搀扶才没摔跤。
看着郁书蕤慌乱的背影,李玉威偷偷笑了笑,也迈步跟上。
走到岸边,答止正蹲在地上搜身。
片刻后,答止起身朝着夏灵溱摇摇头,身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线索。
料想也如此,夏灵溱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
“抱歉,搅了你的好心情。”夏灵溱饱含歉意地看着郁书云。
郁书云摆摆手,无所谓地说:“打了一架,更畅快了。”
刚好今日舒展筋骨的任务达成了。
夏灵溱视线落在郁书云伸出的手上,目光一凛,急忙拉过郁书云的手,轻声询问:“疼吗?”
最开始那一只箭杆在郁书云手中摩擦出了血痕。
“小伤。”郁书云被夏灵溱异样的神情看得有点怪,尴尬地把手抽了回来。
夏灵溱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塞到郁书云另一只手中:“这是上好的金疮药。”
郁书云也不推脱,直接收入怀中。
做完这些后,夏灵溱才看见郁书蕤身后的李玉威:“李大人竟也在?”
“问三公子安,恰巧路过。”李玉威上前从容行礼。
闻言,夏灵溱也未多语:“这黑衣人冲我而来,今晚让各位受惊了,明日便为各府备上厚礼。”
郁书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道,以后你我罩着了。”
夏灵溱笑着盯着郁书云的双眼:“好。”
等夏灵溱摇人处理完地上的尸体,几人便分道扬镳了。
回到郁府,郁书蕤拉着郁书云回了葳蕤轩。
两人躺在床上,郁书蕤侧身朝着郁书云:“打斗时,你可察觉到了什么?可像江湖人士?”
“那群人训练有素,一招一式倒不像江湖中人,况且夏灵溱一皇子,不像是有江湖恩怨的人。”
“姐姐为何如此问?”郁书云疑惑。
“我预感今晚夏灵溱会遭一群江湖人士刺杀,刺杀倒是对了,人却不对。”郁书蕤想不通,怎么和书中不一样呢?
所以这就是自家姐姐今日说什么都要出门的原因吗?还好自己因担心闹着要一起。
郁书云沉思:“或许是预测错了呢?我猜背后之人多半是皇室中人,除了那个位置,我也想不出有其他刺杀夏灵溱的理由了。”
是呀,不外乎就是为了皇位,可那群江湖中人又是怎么回事?郁书蕤肯定自己没有记错。
郁书云见郁书蕤还在皱眉思考,伸手抚平:“好啦,有什么事明日再想,睡觉吧,奔波一阵也累了。”
郁书蕤点点头,为郁书云掖了掖被角,郁书云挽上郁书蕤的胳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