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问君独津

29、锅鼎

　　这几日轮到张凝湘休沐了，张凝湘难得睡个饱觉，昨天晚上温淮玉为了庆祝张凝湘第一个休沐，特意开了两坛酒，众人喝的酩酊大醉，醉的不成样子。
　　都日上三竿了，院内空无一人，都在屋里睡觉。
　　张凝湘喝的最少，醒的也最快，他摇了摇有些浑浊的脑子，随便套了一件衣服，就准备去逛逛四周。
　　大街上人来人往，四处透露着京城的繁华。
　　不知何时，张凝湘走着走着就拐到一处破烂不堪的地方，张凝湘抬头就可以看到摇摇欲坠的破瓦像是要掉不掉一般，顽固的立在屋檐下。
　　正在张凝湘正在想着那瓦什么时候掉的时候，屋檐上出现一只稚嫩却黑乎乎的小手，将瓦块挪了进去。
　　小手的主人冲着屋檐下的张凝湘痴笑，许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张凝湘发现这个地方街道是泥泞不堪的土路，而不似京城那繁华的砖路，四周的房屋高矮平齐但大都紧凑，不少人家屋顶都露着破洞。
　　一些小孩穿着明显不符合自己身高的衣服，那些衣服十分破旧还打着补丁，看起来特别脏，但仔细一看确又很干净，只是补丁多。
　　一个小女孩将蹴鞠球不小心踢到张凝湘脚边，张凝湘今日刚好穿的是白衣，那下摆立马沾染了黑灰。
　　小女孩一看自己把贵人的衣服搞脏了，白着个脸，许是害怕脸憋的通红，最后还是小心翼翼走到张凝湘面前，充满歉意的鞠躬道歉。
　　“不好意思，大哥哥，书禾不是故意的，可以原谅我吗？”小女孩抬起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向张凝湘。
　　张凝湘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女娃计较，他见女娃脸上因为踢球而布满脸庞的汗水，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梨花的手帕，仔仔细细给小女娃擦着汗，擦干净后，就拿在手上。
　　“没事。”张凝湘拿着刚给小女娃擦完脸布满黏黏的汗水手帕道。
　　见小女娃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张凝湘拿了出来不接的递给道：“你想要吗？给你。”
　　说着张凝湘就将手帕给了小女娃，小女娃毫不客气的接住。
　　张凝湘见她这副凶蛮样也不生气，他从怀里掏出一包准备给温淮玉带的糕点，诱惑似的摇了摇对着小女娃道：“那你告诉我，你要帕子干什么，我就把糕点给你吃。”
　　小女娃像似闻到糕点诱人的香味，咽了咽口水道：“我...我想把这个卖钱，好给爹爹治病。”
　　张凝湘倒是没想到这成关系，他愣了愣信守承诺将糕点给了小女娃，小女娃拿住糕点逃也似般，赶紧跑了。
　　张凝湘见小女娃奔跑的背影，嘴角笑了笑，想起那春迟楼里面的客人，一掷千金只想要个好一点的包厢，他又看着这繁华的京城另一面，好似另一个极端的贫民宅落。
　　张凝湘更加坚定了要改变周朝的决心，坚定了要让百姓安居乐业、物阜民康的信心。
　　张凝湘又走了一段路，看着天色不早了，想着温淮玉已经醒了，便回了府。
　　沈珩最近是一个头两个大，连左秀找他斗蛐蛐儿都不去了。
　　他最近刚刚接到一个大案子，一些有钱的商人家被偷金钱，还有不少官员百姓家里都丢了钱。
　　这件事情原本不归他管，他只负责皇城治安，但不知怎么搞的，最近有人告诉他，他还兼任着之前的那个兵马司副指挥使，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沈珩毫无头绪的疏离着案件，就听到下属来急匆匆来报告。
　　下属：“校尉，听说有百姓说亲眼看到那飞贼进了贫民宅落。”
　　“贫民宅落？”沈珩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他在京城长大，倒也没听到过这个地方。
　　下属急忙解释道：“就是一群低贱的流民，那个地方就是下等人所居住的地方，可谓是鸟盗飞行。”
　　“那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吗？”沈珩问。
　　“这....那百姓说是天太黑了，只见到一个黑影。”
　　沈珩：“你说那些人是流民？”
　　“是的，大人，那些人大都是没有定所或者以前犯了罪的人。”
　　沈珩：“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
　　下属赶忙阻拦道 ：“那个都是刁民，四周杂乱不堪，怕是玷污了大人的眼。”
　　“不怕，本身我也是要出去巡视的。”
　　沈珩三言两语就将下属留下了，他独自一人出去。
　　沈珩拐了几个弯就看到了，下属口中破旧不堪的贫民宅落，他好奇的走了进去，只见这个地方不似朱雀大街那般繁华，四处散发着一股恶臭味。
　　“诶呦。”一个女娃的惊呼声，将他从天马横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他看到一个小女娃跌坐在地上，手肘处还被擦破了皮，冒出一小股血。
　　沈珩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小姑娘，我先给你处理一下，我带去你医馆吧。”
　　沈珩由于长期在外行军打仗所以，身上一直带着粗布条，以防自己受伤流血，好及时包扎，沈珩粗暴的给小女娃包扎好，还特意笨拙的给绑了一个蝴蝶结。
　　沈珩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好了，小姑娘。”
　　小女娃：“可是，哥哥我的手帕坏了，这是一个长的特别好看的大哥哥给我的，这可是让我拿去卖钱的手帕。”
　　小女娃眨着无辜的大眼神望着沈珩，沈珩自然是受不了，他苦恼的拿起手帕看了看，就看到那手帕上面绣着的梨花，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小菩萨。
　　“那你告诉我，是哪个大哥哥给你的，如实回答，告诉我了，我就买下来。”
　　小女娃不假思索的把张凝湘卖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长的很好看，像一个漂亮大姐姐，但又是个大哥哥的人。”
　　听到女娃这么说，沈珩百分百确认猜到那人就是小菩萨。
　　“那人是不是右耳还戴了一个淡绿色宝石的耳环。”沈珩问道。
　　女娃想了想道：“那个大哥哥确实有耳痕，但是没有耳环。”
　　女娃说完还眼巴巴的望着沈珩。
　　沈珩拿起帕子，虽然自己还不确定是不是小菩萨，但也信守承诺给了女娃三两银子。
　　女娃赶紧收了起来感激道：“谢谢哥哥。”
　　“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突然暴富的人。”沈珩随口打听道。
　　女娃想了想坚定答道：“没有，我们这里穷的很，怎么可能有富人。”
　　“行吧。”沈珩见女娃嘴里问不出来，想着盗贼偷了钱，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花，沈珩只好无功而返。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沈珩原本按着原路走，却迷了路，沈珩看到天渐渐黑了起来，天空渐渐被乌云包围了，眼见就要下雨，沈珩顺便躲进一户府邸门口。
　　沈珩敲了敲门道：“有人吗？在下沈大将军之子沈珩避避雨，请问有人吗？”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沈珩抬头一看就看到牌匾上写的张府。
　　难怪，原来是张渊渟的府邸，有人才怪。
　　沈珩只好在屋檐下避雨，但这时雨下的特别大，那风还吹着雨斜下着，沈珩的衣服被打湿了大半。
　　“真倒霉。”沈珩不爽道。
　　沈珩打量着这个胡同，他见旁边的府院好像有人生活的痕迹，沈珩趁雨突然变小，跑了过去敲着门。
　　“有人吗？可以避避雨吗？”
　　张凝湘这和小厮丫鬟和温淮玉吃着汤锅子，张凝湘酷爱吃辣，所以单独一个人吃着一个飘满辣椒的红汤锅，其他人则一起吃着清汤锅。
　　“好吃。”温淮玉那筷子将烫好的羊肉夹了起来，放在口中细细品尝道。
　　“我怎么听到外面有人。”琦玉放下筷子道。
　　“我好像也是。”一个小厮道。
　　张凝湘指了一个小厮道：“许是避雨的，让他进来一起吃吧，反正多，也吃不完。”
　　张凝湘从贫民宅落里回来，见天好像要下雨了，想着好久没有吃汤锅子了，便去集市上买了几块羊肉和牛肉，在买了一些小菜和辣椒便回府做饭，因为他考虑府里人多，而温淮玉吃的最多，便买的格外的多。
　　沈珩在门外敲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开门，正心灰意冷时，就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打开了府门。
　　二麻警惕的打量着沈珩，语气不耐烦道：“你谁？来干什么。”
　　别人都在吃汤锅子，就自己被喊起来过来开门，二麻当然不爽，二麻跟温淮玉一样是个十足的吃货。
　　“我是来避雨的，小哥，多有打扰请恕罪。 ”
　　沈珩察觉到这小厮脾气不太好，但没办法自己要在人家屋檐避雨，不得不低头。
　　二麻见他是避雨，又看到一身都湿透了，心里刚刚的埋怨一瞬间没有，他将大门大开道：“进来吧，估计没吃晚饭吧？我家公子心善邀你一同吃晚饭。”
　　沈珩跟着二麻一起走进院内，沈珩才发现这府里别有洞天，沈珩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来到江南一处小院里。
　　走了一会，沈珩就看到一个大厅里摆放了一张大桌，桌子上面布满了素菜和肉，还有两个铜鼎锅，锅下面还烧着木炭。
　　沈珩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他不争气的肚子叫了一声。
　　二麻爽朗道：“别客气，一起坐下吃。”
　　沈珩拿着琦玉递给他的筷子道了声谢，眼睛余光看到坐在最里面吃着红汤锅子的小菩萨。
　　沈珩大喜凑上前去：“小菩萨，这是你府院呀，这么巧。”
　　沈珩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小院，雨滴打在不远处的竹子上，水顺着竹叶，掉进一旁的小溪流内，别具一格。
　　“嗯。”张凝湘不咸不淡道。
　　温淮玉倒也认出了他：“你怎么来这。”
　　“我路过闻到了你这里的香味就想看看，刚好下雨了，还可以避雨。”沈珩半真半假道。
　　温淮玉倒也不怀疑，他再怀疑面前的汤锅子里面煮熟的菜估计要被人吃光了。
　　“给我留点！”温淮玉惊呼。
　　只见他汤锅子里面的菜眼睁睁从他眼中被人夹走。
　　沈珩坐在张凝湘身边，拿着筷子丢了两片菜叶进去，余光一直在打量张凝湘的耳朵。
　　许是察觉到了沈珩的目光，又许是张凝湘受不了沈珩一直哒哒的拿筷子敲击着桌子。
　　张凝湘忍无可忍道：“想问什么直说。”
　　沈珩见小菩萨怒了，面上一慌：“我只是在想这雨大，等一会我怎么回去，怕是要.......”
　　“那你就在这里住下，不要盯着我了，吃饭。”
　　听到小菩萨这么说，沈珩发自肺腑的笑了笑，他留下有两个原因，其中一个是他刚刚发现张凝湘右耳上的耳环不见，他不确定自己怀里的手帕是不是他的。
　　还有一个便是根据他勘察那盗贼的行到轨迹，估计今晚盗贼要在这一片区域行动，他好及时抓拿。
　　雨正如沈珩所说，一直稀稀拉拉的下着，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等都吃完了，丫鬟们将碗筷收拾好。
　　沈珩可怜巴巴的望着张凝湘道：“姚公子，我住哪。”
　　张凝湘歪了歪头对温淮玉道：“你给他安排住处。”
　　“行，我旁边还有一间空房，给你住。”温淮玉擦着手道。
　　温淮玉带着沈珩进入一个房间，那房间里面摆放着一个落地青瓷花瓶，炉子里面还熏着草药香，床靠着窗户，窗户油纸上面还画着墨画，一副书香气息。
　　“这草药是有助眠和驱虫的功效，最近秋季蚊虫多，我家公子特意调制的。”温淮玉指着薰炉解释道。
　　沈珩想起自己还没有介绍自己名字：“在下初登贵府，不知阁下姓名，姓沈，名珩，敢问阁下是？”
　　“温淮玉，”温淮玉愣了愣道：“我还以为你喊我家公子那么亲密，还以为你们认识。”
　　“在下只觉得贵公子慈悲像，跟菩萨一般明净，就喊了如此名号，多有冒犯。”沈珩一副谦和的模样。
　　“行吧，我家公子姓姚，名影，乃今年探花郎是也，你好生休息吧。”温淮玉道。
　　临走时，温淮玉还贴心的将沈珩房门带上。
　　夜半三更，沈珩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感觉心里痒痒的难受，总感觉今晚上有大事情发现。
　　沈珩推开窗户，在房屋里来回穿梭，他记得小菩萨的房间就在这附近。
　　沈珩问道一股淡淡的梨香，他将门开了一个缝，看到小菩萨一身里衣，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睡的正香。
　　沈珩溜了进去，他透着月光观察着小菩萨的眉目，睡梦中的小菩萨比平时多了一份亲近感，不似平常的疏离，他拿手勾绘了一番眉目，一时来了困意便直直躺在姚影身侧沉沉睡去，许时那熏香的作用，又可能是最近太劳备了，连房顶在突然出现一个人都没有警觉。
　　张凝湘被压的胸口喘不过去，才缓缓醒来，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沈珩那张放大的俊脸，张凝湘一脚将人踢了下去。
　　沈珩正在睡梦中，毫无防备的被人踹了下去，沈珩揉了揉眼睛，语气不满嘟囔道：“谁踹小爷我，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一个清冷的声音回答他。
　　沈珩听到清冷的声音，这时才找回了一丝理智。
　　沈珩睁开眼睛，床头上的灯火都被张凝湘点燃了，借着微弱的灯火，他才看清塌上的美人披头散发，只单穿着一件里衣，一双桃花眼尾泛着红晕，胸口微微喘着气，灯火衬着他苍白的脸庞带着一丝红光，好一个赢弱美人！
　　沈珩好似睡糊涂了，他直接上手握住美人的右手，把玩着那个玉镯，深情款款道：“你咋长的跟仙人一样呢。”
　　“.......”
　　张凝湘撇了撇嘴，他一觉睡醒就发现身边有个登徒子一样的人抱着他，他一激动就把人踹了下去。
　　“沈公子，睡糊涂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沈，仙人都这么厉害的吗？”沈珩眼睛微眯道。
　　沈珩一副还在梦游的神情，仿佛你怎么说我都不听，我就相信我自己。
　　张凝湘不愿跟梦鬼计较，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丢给沈珩道：“你睡一边，我睡一边，沈公子不要过线。”
　　沈珩嘟囔道：“不要，我跟你睡。”
　　他直接把被子丢了，一把将张凝湘牢牢抱住，张凝湘怎么也挣脱不了，最后因为太困了，渐渐入睡。
　　一大早，温淮玉起来见张凝湘没有起来，就在他门口敲门喊张凝湘起床去翰林院。
　　“公子，起来了。”
　　温淮玉敲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张凝湘起来的声音，他又使劲的敲着门。
　　里面张凝湘在挣脱束缚，而沈珩一直抱得紧紧的，睡的跟死猪一样。
　　张凝湘喊他半天也不理，最后忍无可忍张凝湘头一顶直接顶向沈珩的下巴，沈珩吃痛一声，下意识松开手去摸下巴。
　　“啊，好疼。”沈珩睁开眼就看到自己面前有一个眼里充满怒意披头散发的姚影。
　　张凝湘冷笑道：“沈小公子，睡觉还会溜别人房间里，怎么喊都不醒。”
　　“....嘿嘿，姚兄房间香，我爱进去，失礼不好意思。”沈珩赔礼道歉道。
　　张凝湘不愿跟他胡搅蛮缠，他见天色不早了，他得赶紧穿着官服去翰林院。
　　沈珩看着他的官服，若有所思的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张凝湘打开房门，温淮玉就看到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摆放，地上还丢有一床被子，窗户大大打开。
　　“怎么这么乱。”温淮玉道。
　　张凝湘房间一向整洁，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乱。
　　张凝湘回头一看，沈珩不知所踪，他镇定自若道：“备马车吧，你先让人收拾吧。”
　　“行。”

　　翰林院内，张凝湘到了翰林院，李世礼见他来了，悄悄拉着他问：“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啊？学生今天起晚了一些。”张凝湘如实道。
　　李世礼这才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一向早到的张凝湘突然晚到，张凝湘也没有告病，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发现。
　　李世礼提醒道：“最近京城盗贼多，你小心一点。”
　　张凝湘：“学生谨记。”
　　“你来晚了，没事，反正翰林院的事情又不多，慢慢来就行，走吧，我们去修古籍。”
　　李世礼最近一有空就拉着张凝湘去修复古籍，他知道张凝湘非池中鱼，迟早要被赏识带走，自己现在逮着羊毛先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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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鸟盗飞行是我自己写出来的，没有这个成语，（就说里面的盗贼跟鸟一样飞行，形容特多特快。）宝宝们不要混淆了哦。
二麻人很好，他只是一个爱吃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