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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忠心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忠心 ...

  •   月华如水,夜色深深。

      闽霁沐浴之后穿一身深青长袍,携同崔牟佳缓缓行至匪徒关押处。

      林都尉自从供出太子之后就被另行收押,独享一个巨大的铁笼。四周警戒森严,连闽霁想要见他都被多方盘问。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负责看管的将士冷冰冰拒绝,“闽侍读若无急事,还是请回吧!”

      这么晚过来,当然是急事!

      闽霁眼睛一眨蓄满泪水,忧愁地说道:“人命关天,怎么不急呢?李御史至今生死未卜,我想着林都尉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崔牟佳很配合,含羞带怯地开口:“实不相瞒,李御史乃是我心仪之人,离京之前约好只等此间事罢便上门提亲,不曾想这一去……嘤嘤嘤……”

      提亲?
      将士们被勾起兴趣,崔牟佳不是跟史湘湘二女争一男闹得沸沸扬扬吗?

      将士们也八卦啊,眼睛乱瞟,心思百转,却仍然坚持道:“除非将军有令。”

      闽霁靠近一些说悄悄话:“倘若非得将军下令,我如何对林都尉许以好处?我连靠近都不能,如何助他逃脱,如何哄他说实话?”

      崔牟佳添一把火:“你们出征在外,家中妻子不也是这般努力地打探消息吗?怎么一点都不能通融呢?”

      他们大多还没有妻子,但真想有这么一个人等他们回家,温柔美丽,全心全意。

      闽霁趁着对方恍惚之际,拉着崔牟佳往里闯。

      本来就是能闯的,谁敢跟她硬碰硬呢?只是她不想节外生枝,骗得将士们心思飘忽,便更好闯了。
      不过,将士们仍然没有松懈,他们拦不住闽霁,便立刻报告给将军。

      闽霁余光看到人影一闪,一位士兵拔足狂奔,竟然没有发出太明显的脚步声。
      轻功吗?
      “要快,我们没时间了。”闽霁轻声低语,既是提醒崔牟佳,也是催促自己。

      空旷之地,一座坚固冷酷的铁笼离地两尺巍然耸立。
      林都尉坐在其中,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看来又挨了不少打,萧晴大概想从他这里问出更多东西。

      闽霁一步步走近,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峻:“林都尉,你心里应该清楚,自己到不了京城。”

      林都尉面对威胁,却只是仰望星空,默然无语。

      “而我可以给你一个生的机会。”闽霁凑近一些,轻声娇羞道,“我问你,御史李友可还活着?只要你能说出他的下落,我便助你逃跑,并安排人护送你去塞外。”

      “李御史?哦,心上人,千里寻夫!”林都尉猥琐地笑起来。
      他伤得很重,但听闻如此趣事还不忘调侃。

      闽霁噙着泪点头。

      她原本没打算用这种方法欺骗林都尉,但林都尉既然有此误会,那就将错就粗,主要是这事儿解释起来太麻烦。
      倘若仍然按原计划走,李友是崔牟佳的心上人,那么就得先跟林都尉介绍崔牟佳是谁,再让他相信崔牟佳对李御史情根深种,然后还要解释闽霁与崔牟佳情比金坚,肯为她私放重刑犯……

      太麻烦了,闽霁干脆认下:“我们本约定好在春水县会合,你可知他为何没有出现,如今身在何处?”

      崔牟佳闻言审时度势,转身背对着他们。
      好像她是专程来把风的,以免旁人靠近听见闽霁与李友的私情。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林都尉自然要适当拿乔,高声道:“哦,闽侍读想知道李御史的下落啊!”

      闽霁娇羞地靠近阻止,就差把手伸进囚笼里扒拉。

      “你莫要喊!”

      她晃不动铁笼,只得又急又羞地跺着脚威胁。

      林都尉把大脸凑过来,下流道:“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闽霁又羞又气但又升起一抹希望:“你……你是说李御史还活着?”

      林都尉假装遗憾道:“应该吧,但你若去得晚了……”
      闽霁不等他说完,恨声道:“你当真知道,当真会告诉我实话?”

      闽霁面颊微红,眼波流转间羞涩与愠怒交织,这番情态映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林都尉看着心神荡漾,身处囚笼之中找点乐子也不错,若能□□一个贵女那就更快活了!

      “我反正是个死,告诉你也无妨。”林都尉几乎把脸贴着囚笼支柱,嘟着嘴说,“亲这里,让我做个风流鬼,换你们继续在人间快活做神仙。”

      闽霁好像是心动了,但仍然矜持着:“你……你别这样,我会给你好处,我都答应放你走了。”

      林都尉:“萧大将军还会看不住一个重犯?你有什么办法放我走?”
      他好像不耐烦了,轻点两下嘴唇,等不到闽霁的亲吻便不耐烦地要坐回远处。

      “等一下!”闽霁慌忙叫住他,委委屈屈地一再确认:“你当真知道李御史的下落?是活着的藏身处,不是……埋葬处。”

      “呵,怎么,死了你就不收尸了?”
      林都尉吊儿郎当地吓唬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闽霁脸色沉静而坚毅,眼眸深处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又傻又可爱还漂亮,迷死人了。

      林都尉觉得有戏,又点一下自己的嘴唇。
      大姑娘送上门来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那你把眼睛闭上。”
      闽霁瓮声瓮气地请求,好像真是被逼无奈,羞得不行。

      林都尉调笑道:“那我闭一只眼吧,我用命换的,怎舍得不看?放心,我就自己留个念想,不与旁人说。”

      闽霁没再拖延,示意林都尉把头低下来一些。
      囚笼底座太高,即便林都尉坐着,她也够不到他的脑袋。

      林都尉很配合,狗蹲式把脑袋低下来,闽霁娇羞地伸出一只手搭在他后脖颈。
      她的手软软的,身上香香的,迷得林都尉心荡神驰。

      然后,就在瞬息之间,闽霁出手果决,一招制敌,一把匕首划过林都尉脆弱的脖子。

      嘶嘶…
      血溅出来竟然是有声音的,不似小桥流水声,更像是绞帕子般沉闷而又湿润的窸窣声。

      闽霁没有动手杀过人,她只知道脖子脆弱,却不曾想纤细脖子能涌出如此大量的血液。杀人之后她有一瞬间处于思维停滞的空白状态,于是如瀑般的鲜血便兜头将她全身浸透,甚至有一抹殷红直冲眼眸。

      这一刻,她体验到了死亡带来的震撼冲击。
      整个天地间都是温热的,蠕动的,鲜红的。

      “呜呜!”她哭了一声。
      她觉得这声儿应当是压抑的,是忍了又忍实在扛不住压力才发泄出声。

      但事实上,这一声哭应该是惊天动地的。因为她听见随着这一声哭,整个山坳都躁动起来。

      血水糊住眼睛,她什么都看不清,无助地伸手想要找到崔牟佳:“呜呜,崔姐姐。”

      还没找到崔牟佳,她便被一个坚硬的怀抱抓走了。那人一手抓着她的腰带,另一手长剑出鞘,她能听到“锵”地一声响,还能感受到杀意。

      “萧晴?将军,是你吗?呜呜,我的眼睛看不见了。”闽霁委屈地哭诉。

      萧晴没有回应她,长臂一带把她圈抱在怀里。

      怀抱之外是一片兵荒马乱,有人忙着重新部署警戒,有人慌张地做急救,还有人在激烈地讨论要不要打开铁笼,会不会是林啸的苦肉计……

      闽霁安静地听着,就一直乖乖地窝在萧晴怀里。
      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萧晴的身体变化,萧晴从最初的紧张,再到后来放松,然后又勒紧她,好像是生气了。

      她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萧晴把闽霁提起来看一眼,闽霁也想回看他,但她做不到,着急地拿起手绢徒劳无功地擦拭着眼睛。

      “秋色呢?”萧晴问。
      “在屋里收拾。”闽霁说。

      山寨里住宿条件差,想弄个舒服的被窝不容易,秋色正在为此忙碌着。

      秋色刚铺好床单,便看到床上多了一个血人,被将军大步扔过来的。

      “女郎?”秋色不确定地喊。
      她依稀记得女郎沐浴完确实是这打扮,一身粗布衣裳,头上不饰一丝珠翠,尽显简净素雅之态。

      但山寨里此般打扮的人太多了,秋色不太确定地撩起衣袖给闽霁擦脸,看清楚了,确实是她的女郎。

      “可是遇到刺客?多……多谢将军!”秋色匆匆道谢,又急切地转身继续替闽霁清理。

      “疼!”闽霁低呼。
      “哪里受伤了?”秋色紧张地问。

      “没有。”萧晴站在身后,冷冷地抢答。
      一路上他早就摸遍了,除了染上一身血,闽霁身上毫发无损。

      “摔疼了。”闽霁说。
      将军把她扔床上的呀,能不疼吗?

      “活该!”萧晴从牙缝蹦出两个字,几轮深呼吸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满目怒火地质问道:“闽霁,你怎可如此草率行事?擅自杀害朝廷重犯,你在掩盖什么,还是承认你是共犯,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闽霁爬起来,盘腿坐着倔强不语。
      萧晴踢一下床柱,然后负气坐在床沿,也不再说话。

      秋色为难地左右看看,两个都劝不动,便只是端来温水,温柔地替闽霁擦脸。身上不好擦,秋色小心翼翼地提出:“女郎可要先换掉这一身脏污?”

      萧晴冷冷瞥过来一眼,讽刺道:“自己染上脏污有什么关系?只要太子干干净净的就好。”
      闽霁不服气,反问道:“我是太子侍读,有人攀咬太子,难道要我视而不见?”

      “没审没查,你就给他定罪?”
      “不用审查,只要有攀咬之举就该死!”

      俩人彼此对视,皆默然无语,气氛紧张如弦,眼神交汇间似有无形的火花在悄然碰撞。

      许久之后闽霁看向萧晴,言语间透露出坚定的决心:“处理朝政之事我或许稍显稚嫩,但我清楚林都尉此举在后宅之中意味着什么,这是以奴告主,死不足惜。”

      萧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一句“妇人之见”在喉头滚了又滚,终是不忍心说出口让闽霁难堪。

      闽霁傲娇地扬起下巴冷哼道:“林都尉言论若虚,其为祸端当尽早消除;若实,则动摇国本,更应速除。再则,储君人选与培养,陛下自有英明决断,无需他人指指点点。臣子之职在于辅佐,倘陛下于立储大事上受制于人,那不显我等失职,才令陛下陷入两难。”

      无需他人指指点点,包括大皇子。
      不,应该说尤其是大皇子。

      萧晴气得砸一下床板,发出一些模糊的木材碎裂的声音,好在他还稍微控制些力道,床没塌。

      “你好样的!”萧晴气得没话说。

      他站起来踱步两圈仍然不能消气,最终还是指着闽霁大骂一通:“我并非姑息迁就,亦非袒护你、让你三分,而是自我省察,认识到错误在我自身。错在未能洞察你的本性,懵懂无知地带你去见林啸,去看太子笑话。你是谁?你是皇帝老儿的心头肉啊,你多贴心,自然会维护他!太子之失即为皇帝老儿面子受损,你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怪我自己过分天真,考虑不周详,不曾预见到你会在此关键时刻狠下杀手。”

      闽霁当然能听懂好赖话,这表示萧晴不追究她私自处决重犯,还肯为她遮掩。

      “云海郡之事,我会如实向陛下禀告。”闽霁坚定地承诺,然后又示弱道,“我是因为现在没本事控制林都尉,完全不让旁人接触到他,否则我不必急于动手。”

      萧晴:“你还是别太有本事了!”

      闽霁低着头轻轻嗯一声,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的笑。

      萧晴觉得不能太纵着她,忍不住教育一句:“下次不可如此,即便是林啸也应该被公平审判。”

      闽霁却不认同:“公平是用来治理天下使万民臣服的,接了密旨的人不在此列。他私下替储君办事,便只论衷心。忠心不够彻底,就是彻底不忠心。令人哑然的是,他虽为太子效力却不完全遵从太子指令,被太子抛弃后又主动向我挑衅,试图通过透露密旨内容这一手段,借我之手给太子一个教训。”

      林啸错就错在他以为困住春水县里一众世家千金,就能以此作为跟太子谈判的筹码。
      殊不知从他决定替太子办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没有活路。

      萧晴被闽霁一番强词夺理气得再一次说不出话,无奈地留下一句:“你……改日再与你分辨。”

      屋外,王弦肃立在夜色之中,正在等待将军下一步指示。

      萧晴长叹一口气,淡淡说道:“今夜之事不可声张,只说林都尉意欲潜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忠心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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