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归去有恨难留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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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脊背挺得直直地,端坐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不许他们上灯,整个宫殿只门前点了一盏小烛,幽幽的灯火,勉强照亮了门外那一干值夜宫人的背影.姑姑跪着,离我不足十仗远.整个脑袋垂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只静静地看着她,我们一起已经很久了吧.从我进宫受训起,她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这宫里孰是孰非,勾心斗角,她都在我身边的,教我,提醒我,鼓励我......呵呵.....玄朱宫的冷清,承凤宫的繁华锦绣,她都和我一起经历.我真的很心痛,姑姑,你大概不知我有多么珍视你吧.那也一定不知瑾儿此刻的心情了.我不愿失去你,真的!姑姑抬起头来,眼睛红肿着,对不起,娘娘!奴婢该死,奴婢此时不做何辩解了,奴婢只是辜负了娘娘的一翻.....一翻照应.只求娘娘让奴婢死了,好安心呢.我只无力地笑笑,你走吧,瑾儿万不能杀了姑姑的.姑姑惊诧地看着我,眼泪只是不停地往下掉着.奴婢只求一死!娘娘待奴婢这样好.......这样的好.....奴婢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我伸手抚了抚耳角垂下一丝乱发,心内此刻平稳了许多,只是还是觉得吃力.姑姑,本宫不会要你死的,你跟了本宫这么些时日,你的尽心尽力,本宫都还是记得的.只是这宫里,怕是再容不下你了.明早你就走吧,回老家好好过日子.本宫平日给你的赏赐够你下半辈子富裕的生活了.姑姑眼泪涟涟,头又重新重重垂下.不枉你待本宫一片忠诚了.
仿佛已是很久,我们就这样一个端坐,一个跪着.走吧,我累了!我站起身来朝她走去,姑姑惊惶地看着我,然后一个劲地磕头,重重的磕.额头由青渐渐渗出血来,我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姑姑,你不要这样,你若还记得瑾儿待你的好来,你若觉得还有愧于我,你若不想再辜负我,就好好活着.你走吧,我真的累了!我深深叹口气,直直看向窗外.姑姑还是磕头不止.如果这样她会好受些,那就让她去吧.今夜残月如勾,倚人当头.不知已是几更,外面已是一片薄雾朦胧,依稀可见远树张舞着枝桠,突兀嶙峋地穿过那层雾气,直要伸到人脸上来似的.皇帝今夜因着议事晚了,便打发人来说不来了.想来他这几日倒是很累了,见着我,怕是又有满腔的疼惜与怒气,干脆不来吧.
如妃,她亦不过是个身陷情滩的可怜女子.纵使她以前怎样的做尽恶事,也不过是为了拴住那个明知得不到的人.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只一个情字,就叫人生生枉费了性命,枉费了尊荣,枉费了良知.我长长叹口气,明日,我还是去见皇帝吧.毕竟我与此事关联甚重,想是我若开了口,皇帝也不至受群臣牵制,有个台阶下.那如妃.......哎,我只是这般想,可会减了几分愧疚?
姑姑还在喃喃不清地说着,我头疼得紧,听不下也不想再听.皱紧了眉回过头来想去就寝.窗外一恍而过一个人急急跑过的身影.因是这窗后只不过是堆杂物的角房,守卫不森严.那人此时从这跑过想来不是有好事的,我只觉头皮瞬间麻了一下.仔细睁大眼瞧着.虽是殿内不甚光亮,我还是从窗上投出的影看出些须端倪来.那盏金菊发叉,我记得很分明,却是去年秋天在宫里赏菊时,皇帝叫人照着那盆贵妃醉酒打了送我的.我因着嫌那样式太过张扬了,便赏了给她.看着她戴上后的欢欣样子,姑姑还好生取笑了她一回,到底是年轻的女子,喜欢这样繁丽的首饰.我无力的闭上了眼!
大概是昨夜睡得晚了,起来已是中午时分.浑身酸痛乏力.我身体底子已是好的了,经历这样的一遭,任谁也得躺几月吧.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我草草用了些小米粥.勉强着要去乾元殿见驾.刚出得门去,一个宫女急慌慌地跑上前来.被怜安大声喝住了.她扶着我的手都没动一下,那样厉声的呵斥,却是老到极了,连我亦不自觉得转过脸来看她.是啊,今早姑姑已走了,以后,她就是这宫里的大宫女了.听着怜安问话,我知我已是晚了,我亦是早该察觉地呀.怎得这般后知后觉?!如妃已自缢于崇僖宫!她死了,她死了......我其实不要她死的呀,我真的没打算要她死,真的!她居然自缢?我眼前好一阵昏花,站都站不稳了,左右宫人忙得托住.怜安柔声问道,娘娘,那我们还去乾元殿吗?我直如泥塑般看着她,这就是当初那位什么都不懂的小宫女,如今长大了,学会很多东西了.她甚至还能准确地揣摩出我的心思!倒是个极剔透的人儿!此时,她身后的那位主子怕是得意极了吧.跋扈的如妃已自缢,更可贵的是,如妃死前最后见的是我这个近两年来得专宠的.无论皇帝怎么偏袒我,我在朝中,在天下百姓心目中,不是奸妃也会是极能惑主戕人的狐媚.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下可真是体会深切了!
不行!如妃在朝堂,在百姓心中一向威望甚高.她这一死牵连进我,怕是我以后想保父亲也甚难.还有允儿,我的儿子.本朝立储是立贤不立嫡长.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可是我的允儿呢?万不可连儿子身上也被抹了黑.想到那些个仓皇地被遣出国都的番王,不是半路遭戮就是郁郁而终,我的心都被绞了似的痛.正是日在三竿的时辰,连日的雨天,这会儿太阳烈得出奇.我挣扎着抬眼看着云廖风小的天空.不甚疲惫地低下头来,远远的,那簇明黄如云朵般密集,直朝这边来.既是已到这个份上,我还何在乎再演一出呢?再则,我确是不要如妃死啊.整个人软软地往下瘫去,只觉众人死力往上提着.即使闭着眼我亦可知道那团明黄的队伍是快步向这边跑来.
再睁开眼来已是两柱香后了.皇帝自打进来就未曾离开过.见我醒了,犹自朝我笑着.不过是几日未见,他到沧桑了许多,说是笑,却勉强得很.我抓过他的手来,细细看着,并不抬头,像是自言自语般,皇上倒像老了许多,笑得,倒不如哭好看.他到底是被我逗乐了,畅怀大笑起来,瑾儿总能让朕开心起来.我痴了般看他笑,那样干净明媚,仿佛是山涧的小溪,有着让人难以忘怀的清甜味道.而我又不得不作这断水截流的人.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出,他止住了笑,为我拭泪,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哭得那样动情厉害,说话都不怎么连贯了,皇上,如妃姐姐.......死了,如妃姐姐.....她......她......自缢了.然后整张脸伏在他的手掌中大哭起来.他们间到底还是有情的,虽说不是爱,但正如如妃所说,是亲情.只是她太爱他,得不到他的爱但绝不能眼睁睁看他与旁人爱的如漆似胶.皇帝长长叹一声,那样惋惜疼痛,像是丢了自己随身多年的一块玉石!几日前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如妃的人,怕也只是一时气愤极了,一时被朝臣气糊涂了吧.我继续道来,昨儿臣妾还去瞧她,她好好的端坐着接待了臣妾.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她还问候臣妾身体如何,叫臣妾好生将养着呢.如妃姐姐亲口对臣妾说她没有下毒害臣妾.我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皇帝,死死地紧抓住他的手,臣妾相信不是姐姐下的毒.臣妾当时还口口声声向姐姐保证会向皇上求情,向皇上禀明呢.我只用余光瞟了一下纱帘,那微微一颤抖的影象到底没错过.嘴角不觉察地上扬.泪痕纵横,整个人都颤栗不止,臣妾不过是昨夜和姐姐谈得晚了,所以今早起得迟了,却不想......却不想.......我真的有点泣不成声了,姐姐她竟如此刚烈,竟是等不到我为她求情,皇上为她平冤......就走了......我趴在他怀里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又骗你了,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不想的.皇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归去有恨难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