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乐初娴》秋与秋城

35、玉镯

　　晨起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凉，初春的天渐渐有了温暖的空气。

　　高欢吃过了早饭坐在府里晒着太阳，今日鲍春芽不在家。

　　冲着阳光她缓缓抬起手腕，看着上面戴着的一只白玉镯子，有些出神。旁边的丫头道：“二夫人，您说您没有见过这只镯子，今日我好好看看，发现我也没有见过。想是二夫人的首饰很多，是早些年买的吧，都没怎么戴过呢。”

　　高欢摸着手上的这只镯子，道：“你懂什么，我既然说这只镯子不是我的，那它一定就不是我的。我的记性虽然不好，但是我戴过的首饰我一个都不会忘。”她低头用手指在镯子上滑动，凑近了看那玉的呈色，她长的眉眼娇媚，肌肤如雪，甚是好看。

　　丫头看着觉着这玉镯子戴在二夫人的手上可真漂亮道：“二夫人戴这只镯子还真是好看。您手腕白皙如玉，这镯子的莹润纯净正与您相配。”

　　高欢抿嘴一笑看着小丫头，眼中有几分宠溺道：“你这个小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丫头道：“对了二夫人，前几日老爷去了宫里，说不定是圣上赏赐的也说不定，老爷也许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又不想……”她放低了声音道：“又不想让长夫人知道，偷偷放在您的首饰盒里的呢。”

　　高欢想了想，也对除了老爷，又有谁会不声不响的送给她一只镯子呢。她笑着继续晒她的太阳。她嫁入鲍府已经有五年了，还保持着十分受宠的现状，这一点对于像鲍春芽那样的人来说，的确是非常不容易了。他当然也不不老实的，去喝花酒，夜宿在招牌姑娘的房里，那也是常有的事，但有一点，他没有再娶妾，回到府中，他只住在她的房里，长夫人那里，他也常去坐坐，但从不在她那里过夜。想到这里，她就偷着乐。她虽是妾室，可是在这府里的地位却比那个长夫人要高得多。

　　与此同时，在张府，张夫人的房里，小樱却正在焦急的找寻着什么。她脚不沾地，屋里外头，垂着头找了好一阵子。“哎呀!”好在夫人的屋角看到一把小小的、亮晶晶的钥匙，那不正是夫人那个木匣子的钥匙？她惊喜的捡起来了，放在手心里，像是托着一粒宝石一样。

　　“找到了，找到了，夫人，你是不小心丢在屋外的那个角落里了，还好，还在那里。”她边高兴的说着，边抬腿迈进了屋子，来到夫人跟前，将钥匙递到了夫人的面前。

　　夫人也没说什么，拿过来钥匙，走过去开那个木匣子，然后，小樱看着夫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立刻觉察到了什么，匆匆的走到夫人跟前，伸脖子一看，“不见了！”

　　“夫人，钥匙找到了，但是盒子里的东西不见了。”小樱扑朔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夫人道。

　　“哼，你猜会是谁将它拿走了？”夫人“啪！”一声合上了匣子道。

　　小樱见状吓了一跳，她了解夫人，她要是认定是她这个下人偷了东西，那就一个结果，打二十个板子，赶出府去。她低头一想，夫人的这个匣子里有一只玉镯子，是顶贵重的，这件事除了夫人、老爷、还有她之外，好像真的没有别人知道了，因为夫人从来没有戴过这只镯子。现在它丢了，那嫌疑最大的就是她了。她立刻红了眼睛，急忙跪下了，道：“夫人，小樱从十三岁进入张府，就在夫人身边，夫人对小樱的好，小樱铭记于心，小樱要终身为奴为婢，照顾夫人，绝不会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小樱跟着夫人这么几年，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有见过，一只白玉镯子而已，我拿它做什么？”说罢倔强的别了一下头。

　　“你……”夫人怒道：“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镯子，你知道这可是陛下赐给老爷的，据说，这镯子是深山寒玉所制，这深山寒玉又极为罕见，当年只做了一副。一只在皇后娘娘那，另一只就赐给了老爷。”夫人道。

　　小樱掉了眼泪急道：“夫人，小樱冤枉，不是我拿的，我怎么会拿夫人的东西。夫人要是不信，就搜我的身，让人去我的房间搜个遍……”

　　夫人见她这个样子，想道：她是个聪明的丫头，不然我也不会让她服侍我，这点分寸应该是有的，这毕竟是圣上的赏赐，借她个胆子，也应该不敢。想到这，她扶小樱起来。道：“我知道，你不能拿。我只是告诉你，以后不许说它只是一只白玉镯子，它的意义可不只是一只镯子那么简单，那是当今圣上的信任、栽培和希望。”

　　小樱忙擦了一把眼泪道：“好，小樱再不敢这么说了。夫人真能信任小樱么？”

　　夫人笑了笑道：“你来府中好几年了，你的品质，我还是知道的。拿镯子的人一定另有其人。你要想办法帮我把此人给找出来。”

　　小樱不住点头道：好，好，……那夫人，这把钥匙一直在您的身上，从来没有交给小樱保管过，您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忽然就掉落在屋角了呢？

　　夫人也是后悔，她今日才发现钥匙不见了，想想那日启程去青黄山的时候，似乎就不在身上了，但当时比较着急出门，出了门，又遇到一系列个状况，一直没想起这件事来。她摇了摇头，道：哎，这钥匙一定是去青黄山之前丢了的。

　　小樱道：奇怪，咱们府里头，谁敢偷拿夫人的钥匙打开匣子，拿走镯子呢？她把府里的丫头挨个想了一遍，除了她之外，似乎都是笨手笨脚的，她皱了皱眉头，道：奇怪，她开了匣子，拿了东西，又锁了匣子，那便把钥匙丢掉，让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得了，为什么要扔在夫人的屋角呢。

　　夫人哼了一声道：东西拿走了，一把钥匙，想扔就扔了呗。

　　小樱越想越觉得奇怪，而且还有些抱怨的道：“陛下为什么赐给老爷一只镯子呢，这镯子虽然是个宝贝，但老爷是个男人，要是真的器重老爷，为什么不赐黄金白银，府邸爵位什么的，单送一只会丢的镯子，有什么用。还好老爷就您一个夫人，要是夫人多了，还不够送的……”

　　夫人见她越说越离谱，道：“够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还敢议论起天子来了。”

　　小樱伸了伸舌头。

　　夫人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镯子若是有朝一日戴在别人的手上，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才是难交待，老爷更是有辱圣恩，会动了圣怒的。”

　　小樱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道：“那可怎么办呀？夫人！”

　　夫人道：“当然是快点把镯子给找回来。”

　　小樱想了一阵子，有了一点头绪，却又不敢说，其实她是想到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最近在她的心里建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印象，以至于，她还不想当着夫人说出她的怀疑。

　　夫人也想到了一个人，去青黄山之前，与她近距离接触过的人中，有一个，让她起了疑心，道：“你觉得会不会是少夫人，那日她深夜来敬茶，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丢的钥匙，但是，她那个举动还真是不太正常。”小樱见她想瞒住的，反而被夫人一语中的。她顿了顿道：“少夫人的父亲是浩尘的富商，她什么贵重的首饰没有见过，应该不会那么没有见识偷……”她刚说到这，见夫人看她的目光多了几份愠怒，想起来这只镯子的重要性来，道：“是噢，这镯子的来头可不小。”她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说话。

　　夫人道：“你去叫她过来。”

　　小樱道：“是。”

　　小樱来到云筝的屋子，淑玉在门口站着，回道：“少夫人不在，在后院。“

　　小樱刚要去后院，淑玉道：“你要小心，后院要起火了，小心殃及池鱼。“说罢笑吟吟的看着她。小樱无心与淑玉开玩笑，道：“说什么呢？有话直说。“

　　淑玉道：“去了，你就知道了。“小樱见她卖官司，也不想与她多说，就急着往后院去了。

　　今日的天气可真是好啊，越来越有春天的感觉了，小樱走到后院的时候，头上已经有了一点汗。大老远的，她便看到她要找的那个少夫人正趴在假山的后面，姿势奇怪的一动也不动，然后，她又看到少爷在水池旁的石头上坐着，正在给身边的一个丫头梳头，这情形搞得她也放轻了脚步，任由一棵碗口粗的果树半遮着她。

　　那个丫头果然是秀和，小樱撇了撇嘴。

　　秀和长长的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如同瀑布一样散在肩旁，那黑亮的头发和娇嫩的皮肤无不彰显着一个少女的朝气和美貌。她朝着张池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张池看得呆了，他情不自禁的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吓得小樱赶紧用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偷偷的看那假山后的人，她倒是大方，就在那睁大了眼睛看着呢。小樱想：一个是新婚的夫人，一个连个妾室还不是，一会这少夫人要是不高兴，会发生些什么呢。她退后了几步，把自己藏好了，等着看一出好戏。

　　看来张池和秀和都不知道旁边有人。

　　秀和娇羞道：“少爷，快别这样。”

　　张池一脸坏笑道：“怕什么，你和我什么事没有做过。”

　　秀和道：“这是园子，人多眼杂，我是怕被别人给看见。”

　　张池道：“看见就看见呗，反正我是早晚要纳你为妾的。”

　　秀和看张池说得认真，将头枕在张池的肩上，久久的没有说话，她不求什么，所求便只是如此当个妾吧，只要能与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云筝看得眼睛发酸，垂下眼睛，居然发现自己掉了两粒眼泪。透过泪眼模糊，她看见张池揽住了秀和的腰身。她跳落到地上，悄无声息，即便小樱亲眼看见她落了地，好你也没有刻意的蹑手蹑脚，可是，她就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自己才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声音的退到了足以安全的地方，才追着云筝的方向而去。

　　等小樱紧赶慢赶的追上来的时候，云筝正背靠着一棵果树，抱肩看着她。道：“你找我？”

　　小樱喘着气道：“是啊，少夫人。”

　　云筝道：“很快，你就要叫那个人作少夫人了。”

　　小樱故作不解道：“谁啊，哪个人？”

　　云筝道：“行了，别装了，我知道，刚才那一幕你都看见了。你真以为，你瘦得站在一棵果树后，我就看不见你了。”

　　小樱这才笑笑道：“你是说那个人啊，秀和。”

　　云筝道：“你别告诉我，你以前不知道。”

　　小樱又笑笑道：“这个，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连少夫人都知道的事，大家自然都知道，毕竟你才来府上几天啊，不过少夫人还真是很有洞察力的。这种事，我们做下人的，不可以乱说的。”

　　云筝哼了一声道：“说，找我什么事。”

　　“夫人叫你去一下。”小樱道。

　　云筝道：“可是丢了什么东西，传了我去问话？”

　　“咦？”小樱吃惊的望着云筝道：“那少夫人是承认拿了夫人的玉镯了？”

　　云筝没好气的道：“什么玉镯不玉镯的，我才刚过门，夫君就要纳小，倒霉透了，我就知道夫人叫我定不是什么好事，走吧。”说着转身向前院走着，心想：丢了东西还真是敢传我问话。

　　小樱紧跑了几步，道：“少夫人，你……”

　　“你什么你呀，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小心我捧你呀。”云筝没好气的说。

　　“夫人那里……”小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让她也猜不透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拿了夫人的东西。

　　少夫人的脚程那可真不是吹的，看起来飘飘然的，也不见得有多快，但转眼间已经把她落下了一大截，她跑得都冒汗了，一抬头，人家已经没影了。

　　“真的不是你？”

　　小樱赶到的时候，只听到屋里夫人冰冷的问道。

　　“一只玉镯而已，母亲大人。”云筝的声音有些拉长些，很不以为意，道：“虽然不是我拿的，但是，我可以给母亲大人再订一只，要上好的美玉所制，保管您满意如何？”

　　“放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别忘了，你爹是用了二十几家铺子，才换来你张府少夫人的头衔。竟敢出此妄言！”夫人要是生气一向是不管不顾的，毕竟，这个家连老爷算在内，她都是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