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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子衿 ...

  •   出了云府,并不见那人影,子衿四下里看了看,朝街西角而去。

      他一袭黑衣,紧袖束腰,夜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使他原本就削瘦颀长的身材更显得细瘦高挑。他跳纵有度,行动极具速度感。不一刻就来到一处较隐秘的院落,他推门即入,抬腿向后一勾,将门关住,向前没走几步,只见院子里两侧站有十几个黑衣人,统统向他的方向跪下,嘴里轻声齐道:参见主人!

      子衿从黑衣人之间走过,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脸上没有惊讶没有喜悦,有的只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威严,他挺着胸膛昂着头,接受着他们的跪拜,理所当然的走进屋子。

      屋子里有一个人正坐在桌前,见他进来,立时站了起来,行礼道:参见主上。

      子衿犀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

      那人抬头看了看他,试探道:主上打算在云府待多久?

      子衿道:半月。

      那人道:陛下遣人送来密信,一个月后让您回去。届时,陛下想要您带给他两个确切的消息。一、长公主的近况。二、浩尘即将继位的皇子。

      子衿冷笑道:长公主是皇后不假,但帝王之心早就不在,她的势力又都在凌源,宫中嫔妃争势她孤立无助,现在的她已经被人与外界完全隔离,虽依然耳聪目明冠带六宫之主,实则如同关入冷宫,看不到听不到也说不得,皇帝不杀她,她也是待宰的羔羊。至于继位的皇子,若是敲定了不是瑜君,那她便是死路一条。

      那人一惊怒道:好一个浩尘王,当年与我凌源和亲时,说好了的善待我凌源长公主,如今居然这样薄情寡义。陛下若是知道,定会派铁骑南下,踏平这浩尘的疆土……

      “石年,休得胡言,一切须陛下定夺。”子衿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带着低沉的压迫感。那人不敢再说下去。

      子衿的眼里也有着一丝怒意,与他刚才在云府的屋顶看云筝时的眼神判若两人,那其中含着戾气,原本水亮柔情的一双桃花眼转瞬变就了冷若寒霜的丹凤眼。他看着石年,道:这一月之期,我一定扶瑜君上位,这样,便给长公主开了一条光明大路。你将我的话传给陛下,看陛下如何说吧。

      石年行凌源之礼,道:是,主上。

      子衿道:还有一件事须要你的人去做。

      石年谨慎的望着子衿,道:主上吩咐。

      子衿道:我要你尽快查清楚,张星月为何要杀了云之遥,鲍春牙这五年来一直针对云家,他是否听命张星月。

      石年道:是,属下立刻去查。

      子衿静静的坐了一阵,像是在想什么。

      石年看看外面道:主上,此地只是我们临时见面的地方,不能待太久。

      子衿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道:还有一件事,你把肖恒留下,我有用处。

      石年一听笑了道:那小子巴不得主上要了他去,正在后面急的跟个猴子似的。

      子衿不说话,起身准备离开。

      石年忽道:这肖恒最是油滑,主上一向不喜欢他,今日怎么想起他来。

      子衿狭长的眼角瞥了他一眼,他便闭口不敢再问。

      于夜色之中,子衿的一袭黑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立在院子里,一直等到一个人,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见子衿忽然矗立一下,又局促不安的凑过来,从上到下长长的一揖到底,口中忙乱道:参见主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以后人前便叫我子衿好了,我给你的身份是一名待卫,与我地位同等,都是瑜君的属下。”子衿打断他的话,正色道。

      “是,是,是,肖恒明白了。不过,与您地位同等,属下可不敢,那不如人前相等,人后我还是……”肖恒的话没有说完,子衿道:不然呢,你还想在人后与我称兄道弟?说罢,他出了院子。肖恒伸了伸舌头,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离开,这院子里的人后脚便出没在夜色中。院子是破败的,年久失修,已经颓废得不成样子,一柱香的时间又恢复了寂寞,好似百年无人问津,什么都不曾在这里发生过。

      二人来到云府院墙外,子衿道:你去办一件事。

      肖恒道:什么事?主上最好明日早晨再说。这月黑风高的,我武艺又不好,你是知道的。他比子衿要大几岁,虽然尊称子衿为主上,可是看起来却不是一个唯命是从的主儿。

      子衿道:你是要和我一起进去么?

      肖恒道:我明日来寻你如何?

      子衿道:好。人已经越墙跳了进去。轻飘飘的落在里头,肖恒把耳朵贴在石墙上听了听,小声道:这小子的轻功又精进了。说罢还点点头,好像自己更加高深莫测一样,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子衿回到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仍然是睡不着。他想起来五年前,自己与师伯来云府接云筝,那时的她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比自己高了许多,大人们说话间,她拉着自己出了门,去花园里摘杏子。那杏子又青又涩,可是她却吃了五个,他一个也吃不下,便说:姐姐,等到熟透了再吃岂不更好。云筝淡淡道:熟透了的时候,我已经在云影山了。他告诉她云影山上也有杏子,等熟透了他摘给她吃,可是她却说:你们那的杏子熟透了自然也错不了,可是它能与我家院子里这颗树上的一样么?他虽然只有十一岁,但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好像是她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家了。

      想是因为他有同样的经历吧,他特别理解她,道:那你去了云影山好好练功,早日练成,就可以回家了。云筝拍拍他的头道:小不点儿,哪有那么容易,姐姐我可是从来没有习过武。你要是让我卖东西我能掂量一个好价钱,要是让我换东西呢,我也保准不吃亏,可是这个习武功,对于我来说就是真正的外行了。她叹了一口气,爹爹常说隔行如隔山,我想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子衿问她,那要不要与师伯说说,你不要去了,也不要习什么武功。

      云筝却摇摇头道:总归是要学的,难但也不能放弃。

      子衿道:你为什么这么离不开你的家,却还非要去学艺呢?

      云筝又拍了拍他的头道:因为我有想保护的人呀。那你呢,为什么离开家人住在云影山?

      子衿告诉她,自己从小就没有家人,云影山便是他的家,师傅师伯,师兄师弟就是他的家人。

      云筝听完,深深的看着他,从那以后,她便很关照他了。在云影山的几年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云筝总会与他分享。如果这东西很有限,那她一定是只留给他一个人。还记得她守着一块糯米团子,摆手叫他过去,他边吃,她边问:是不是又软又糯,甜滋滋的?他含糊的回答:是,好好吃。

      有一次,他与她去采黄花,耽误了习武,师傅罚他一个人在后山站马步,一直站到傍晚,回来的时候天黑了,他不小心掉到了一处山洞里,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见四周黑洞洞的,真是吓坏了,忽然就看到上面有火把,一个人唤他的名字,原来是云筝发现他没有回来,独自来后山找他。他拼命的喊着师姐、师姐。最后她找到藤曼把他拉上来,看着满天的星子,他哭了,抱住了她。她却说:小不点儿,这样就哭了,算什么男子汉,以后改叫你作师妹好了。于是他又赶紧收住了眼泪,但还是死死抱住她不放。过了半天,她拍了拍他的后心道:太晚了,师弟,你哭够没有,要是没哭够,咱们回去接着哭好不好?她推开他打了一个哈欠,道:找你找的又累又困,这么不小心,我还没骂你呢,你却还敢哭。说着她拉他起来,发现他的腿又受伤了,于是她很不情愿的道:得,又得背着你这个拖油瓶。他问她,什么是拖油瓶,她也说不太清楚道:反正就是拖累人,又不能放弃不管,因为毕竟还装着一点油,丢掉了怪可惜的。他笑了道:我才不是一个破瓶子。她也笑了,边背着他边道:那你自己下来走呀。他便挣扎着要下来,她只得道:好了,不说你了,你是我的好师弟,又勇敢,又坚强。而且你今天被罚,我也有原因,都是我早早的就叫你去采黄花。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付出了这么多,还是有一点回报的,一会儿回去,我把我做的黄花酱给你吃,那味道才叫一个鲜美。他还真的有些饿了,听她说的直流口水。

      他翻了一个身,往事一幕幕,如果那个时候他把她当朋友,三年多过去了,她离开的那两年里,他是那么想念她。一想起她来,心里都是暖暖的。

      在青黄山那一夜,他第一眼就认出她,那个他的师姐,两年不见居然变化了很多,个子长高了一些,比之前略微胖了一些,想是回家了的原因吧,再也不用再想家了,身材多的是婀娜,样貌多的是秀气。她不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而是出落得及其标致的大姑娘了。他呆呆的看着她,虽然没有与她相认,但心里是那么激动。第二日在南苑看到她,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她便从眼皮子底下径直走过去,他以为她真的没有认出他,想着再找时间与她相认,毕竟绕开瑜君的视线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后面,她便叫出他的名字,那么自然,根本就不像是久别重逢,就像是从来就不曾分别,子衿感到那种熟悉的感觉,无论时过境迁,云筝却始终还是那个云筝,翻越千山万岭,她还依然在原来的位置。那一刻,他的内心便笃定了一件事,他要与她相伴,他不要只做她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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