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乐初娴》秋与秋城

26、回浩尘（五）

　　“我以为，随着师傅的离世，一切也便戛然而止，云影山此后又将恢复宁静。而我已经不能习武，因为师傅救我回来时，我浑身都是伤且心脉严重受损。在云影山养好了伤，已经是一年以后了，我想我就这样待在山上，又不能和别的弟子一样习武，还不如离开吧，虽学无所成，但也需自力更生，不能再在山上白吃白喝了。就这样，我告别师兄师弟离开了那里。”

　　云筝这才明白，父亲为何离开云影山，为何父亲曾经是云影山弟子，却不会半点武功。

　　“下山之后，我开始做一些小买卖，一次我做布匹的生意，便结识了你娘，那时候，她的样子就像现在你的这个样子。”云之遥的眼里多了一些笑意。

　　云筝的心砰砰然有些激动，看来爹爹还是爱过娘亲的。

　　“后来，她帮了我许多，在布匹上我先前不懂的地方，她都一一讲给我听，你的外祖父是专门做这个的，所以你娘从小耳熏目染，对于布匹生意的了解，较常人多得多。认识一年多，我想向你的外祖父求亲……”

　　云筝笑道：爹爹为什么不说下去？

　　云之遥觉得话题有些偏了，道：一年后，我们便成了亲。日子越过越好，我们经营了第一家商铺，请来了帮手，买卖越做越大，在浩尘，逐渐的有了立足之地。可是有一天，师兄忽然来了……

　　云筝越听越不对，她想打断爹爹的话，问他为什么不详细说说求亲的那一段，之间的一些个过程，对于她来说才是比较重要的，可是爹爹却错过了重点，有些避重就轻了，可她欲言又止，因为她听到了她感兴趣的另一个人，是爹爹的师兄，那便是自己的师傅喽。她便安安静静的听下去。

　　“他说师傅对我有愧疚，临终之时特意交代他这个首徒，大概是说我已经不能习武，若是将来有了孩子，那么令师兄，务必收为首徒，还要教好这个孩子，让他成为文武全才。”

　　云筝一拍手道：太师傅很疼您的，爹爹，要不是他这么交待师傅，我现在还哪里会什么武功，家境再怎么殷实，爹爹却从来没有想过让我习武，总是说什么，女孩子，不可以动刀动枪，爹爹你说，此去青黄山有多凶险，若不是我会武功，而且会的还不少，还哪有命回来？爹爹，你说，是也不是？

　　云之遥宠溺的笑道：是。

　　云筝想了想又道：原来如此，我说嘛，之前怎么不知道爹爹还有一个师兄，直到我十五岁才知道。爹以前是云影山的弟子，刚认识的师伯便成了我的师傅。

　　云之遥道：我成亲的时候，请了云影山的师兄和师弟，他们还都带了贺礼。你出生的那一天，我给师兄写了信……为父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云影山的师兄师弟算是我的亲人了，自古道，长兄若父，我便把师兄当成自己的亲哥哥，请他给你取一个名字。”

　　云筝道：我的名字，是师傅取的，云筝，一听就绵远柔长的，好听得很。

　　云之遥笑道：所以你师傅早知道你已经出生，却迟迟不来收徒弟，直等到你十五岁了，他才出现？你道这是为什么？

　　云筝叹了一口气道：师傅来得是有一点迟了，要是再早五年，现在的我恐怕要位列江湖风云榜里的前十位了。不过，迟归迟了一些，毕竟还是来了，师傅谨遵了太师傅的嘱托，虽然只用了五年，但现在看起来，我已经是文武全才了！说着她挺直了身子，道：的确是啊，名字都是他取的，为何我十五岁，他才来收徒呢？爹爹，您虽然看子衿只有十六岁，但是他从小在云影山长大，得明软师叔亲传，他现在的造诣其实已经超过了我的，我是他师姐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他，但是，师傅要是也早点收下我，我现在可要高过他许多的。爹爹，你说，师傅为何来得那么晚？

　　云之遥笑了笑，道：他等的是个男孩，无奈你直到十五岁，云府也再没有孩子，他只得下定决心收下你这个女弟子了。

　　云筝脱口而出“啊？”

　　云之遥见女儿带着不敢相信的笑意，便也笑了。

　　父女俩说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却在云之遥回忆的过程中屡屡跑偏。总算在事情的经过中，那必不可少的一环，也是发生过的最不想发生的一段往事，重新将这个回忆拉上了正轨。

　　云之遥道：是啊，那一年，师兄刚收了你做徒弟，家里刚刚做了拜师宴。你师傅要回一趟云影山，而那一日，我与你送他送出了城郊。就是在那个时候，家里出了事。

　　这事，云筝记忆犹新，她和爹爹去送师傅，回来的时候，家里被贴了封条，云家所经营所有铺子，大概二十三家全部被封。邻居张宝把爷俩拉到一边，悄悄道：鲍春芽领着官差来抄的家，你家夫人已经被他们带走了，你们爷俩连夜快走，先躲起来，日后有机会，找尚书大人，想办法把夫人救出来，不然等着你们俩也被抓进去，那便是彻底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了。

　　匆忙间，父亲问张宝：您明鉴，敢问是哪个尚书大人？

　　张宝道：张如风张尚书。

　　父亲低头俯身谢过，便带着自己绕过家门，走了。那时候，云筝的心是冰凉冰凉的，担心娘亲，舍不得家，心疼父亲。

　　“我只道这个鲍春芽是看不惯我们云家在商铺中的地位，陷害我们。但是，我真的托了关系，见到了张尚书的时候，从他的话里才知道，鲍春芽，他是张星月张太傅的妹夫，虽然他无官无职，但是背后靠着的是太傅府。”

　　云筝点了点头。这也就是后来为什么父女俩去了青黄山。“爹，五年前那次去青黄山，你可去找了你当年藏在了脚边石头后的那封信？”

　　云之遥道：哪还能有呢？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云筝道：也许呢，爹爹没有去看看？

　　云之遥道：没有，一封信而已，早都被雨水打湿，冰雪渗透，随着凋落的草叶树叶化成了泥了。十多年了，不可能还在。

　　云筝记得五年前那次去青黄山寻太傅大人求情，因为父亲呈上的是尚书大人的介绍信，所以张星月见了父女俩，并且安顿他们住在了南苑，这一住就是数月。也就是在那里，父亲认识了那个女人。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忧郁，就那么静静的望着父亲。

　　云之遥的思绪好像被拉到了五年前，他道：朝辞令尚伯撤出青黄山，接替他的就是张星月。我原本以为，青黄山是你太师傅与朝辞的定情之地，对于朝辞来说，也很值得纪念。五年前我故地重游，却误入了一处秘境。

　　云筝一惊，这个，爹爹没有说过，道：那我呢，爹爹，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云之遥顿了顿，他当然不会说，他是与余之兰幽会的时候发现的。道：你？也许正在草丛里捉蟋蟀呢吧！

　　的确，在那几个月里，云筝可是一直忙着和几个丫头子满山遍野的玩儿来着。她耸了耸肩，便不再追问这件事。道：爹，那秘境里可有什么玄机？

　　云之遥道：秘境里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云筝两眼冒光，好像发现了一堆金子，凑近了道：爹爹，那是什么秘密？

　　说了半天，终于要说到这个引起云府此去一路凶险的原因了，云筝自然是十分郑重。

　　云之遥道：这秘境的石壁之上刻有浩尘皇室的族谱，到这一代明明是皇六子昆梧王在十年前就继承了皇位，可是石壁上所刻的继位之人却是皇七子轩王。

　　云筝若有所思道：昆梧王，轩王，听说先帝有九子，只有两个封王，一个是朝辞的长子就是这个李世臣，另一个是贵妃所生就是当今陛下。可见先帝是最喜这两位的。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何先帝的遗诏中立的却不是皇后的嫡出，而是贵妃之子。既然这秘境中刻着的是皇七子轩王，那又是谁刻上去的呢？

　　云之遥道：这族谱的最后是有玉玺加盖印章的，我想必定就是先帝无疑。

　　云筝一惊道：难道，先帝也来过青黄山？可是他身为天子，为何要躲躲藏藏，青黄山大好风景，他却非要待在秘境里？

　　云之遥道：身为帝王自然也有着不为人所知的苦衷吧。

　　云筝道：爹爹，也许他当时认定的是轩王，可是后来想想又改成了昆梧王吧。

　　云之遥道：这秘境很大，我在里面转了半天，险些找不到出来的路了，不过还好那日风大，我根据风向找到了出口。在里面我发现了，这不只是一处秘境更是一个金丝笼。曾经这里面关着一个人，我猜那一定就是先帝本人。而在那秘境的外面有很大的空间，布置的有行军营帐的遗迹，想来关押他的人派了重兵把守。至于关了多久，那一定是他被宣布死讯之前的一段日子。目的，应该是根皇位的继承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