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寒鸦

3、第 3 章

　　夜黑如漆。
　　更夫懒洋洋地报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远处一点灯起，左摇右晃，忽忽悠悠。
　　更夫醒个神，敢情是那传说中的引魂灯？不敢说话，悄悄后退溜走。
　　“爷，爷……”灯光处一个声音焦急地喊，“您别睡，我可背不动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到家了。”
　　“家？”一个好听的声音，“哪儿是家？”
　　“漱玉斋啊，爷您清醒点儿。”
　　“才不是家呢！”说话的人来了脾气，“我要去萧爷那儿！”
　　“这大半夜的萧爷早歇下了，咱明儿去啊。”
　　“明儿去？”
　　“对啊，明儿去，啊呀，爷您别睡啊！爷，醒醒，要不，您唱个曲儿。”
　　“曲儿？”那人想了想，嘿嘿笑着，随口唱来：“门外鸦啼杨柳，春色著人如酒，睡起熨沈香，玉腕不胜金斗。消瘦，消瘦，还是褪花时候。”
　　“爷，咱唱个欢快点儿的。”
　　“欢快？”想了想，开口唱道：“一曲琵琶思往事，青衫泪满江州。访邻休问杜家秋。寒烟沙外鸟，残雪渡傍舟。”
　　“爷，”打着灯笼的小厮叹口气，“您这还是悲调儿啊。”
　　唱得越发大声：“为公饮，须一日，三百杯。……归路有明月，人影共徘徊。”

　　胡烁从萧三郎家出来，正在屋顶上走，听到声音扭头看，却发现是萧三郎的“那个”，正倚着个小厮走着歪歪斜斜，还大声唱歌，忽而傻笑。
　　于是跳下屋顶，来到继儒面前。
　　“他这怎么了？”
　　小厮看是日间在萧爷家门口见过的，于是回答：“张侍郎家里喝高了。”
　　“喝了多少？”继儒冲着嘿嘿一笑，胡烁掩鼻，好大一股酒气。
　　还不待小厮说话，继儒双手扶上胡烁的肩膀，皱着眉头，可怜兮兮的说：“我喝醉了。”
　　一张嘴，胃里的红绿东西都一股脑吐在胡烁前襟上。
　　胡烁正待发火，那边却舔舔嘴角，微笑着睡过去了。
　　狐狸爱洁，低头看着一身狼狈，只好苦笑，难不成真跟个醉鬼计较。
　　“哎呀爷，您怎么就睡了，起来啊，我可背不动您。”小厮托着继儒的身子，踉踉跄跄。
　　算啦，好人做到底，狐狸接过醉鬼，跟着同回漱玉斋。

　　小厮服侍主子睡下，又拿件换洗衣裳递给胡烁，口中道歉：“真对不住了爷，您把衣服换下来，赶明儿我洗干净了给您送回去。”
　　“不碍。”胡烁摇摇手，因为是萧三郎的“那个”，也就多点儿兴趣，回头问，“怎么喝那么多酒？”
　　“本来是好好的，”小厮低首回答，“在张侍郎家里喝酒行令，哪知酒到半席，张侍郎竟要公子留宿，若在平日，公子可能也就半推半就许了，哪知今日倒忒是胆大，怎么说也不干，张侍郎发起狠来，就拼命灌酒……”
　　胡烁点点头，倒是个有情有意的人。

　　继儒醒来已经午后了，宿醉后头疼的厉害，正揉着穴位，丫头环翠听见动静进来报告，说是子墨在学堂打人了，被先生罚了二十下板子，正面壁思过呢。
　　继儒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为什么打人？人家招惹他了？”
　　“没有。”环翠摇摇头，“那孩子今日刚入学，忘了带东西，找子墨借，就被打了。”
　　摇摇头，“真是越大越没家教。”
　　“被打那孩子叫肖锦，生肖的肖，可子墨说，他最恨姓萧的人，然后拳头就招呼上了。”
　　这么一说继儒就明白了，不再言语，穿鞋下地。
　　“公子您做什么，我来就好。”环翠道。
　　“去萧爷家，约了今日，该走了。”